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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军平赶紧耸了耸身子,从爸的手里接过一杯酒:“以前不是说你血压不好吗?爸,那就少喝点,你在哪个医院检查的?”张军平捧了酒杯补问了一句。

“就是咱们县的县医院呀!医生说瘦好,像爸这身体,血压本来就高,瘦了更好。”爸笑着用捶了捶自己的胸。

“没病就好,血压怎么样?”

“低压一百,偏高。”

“爸,那您还和邵姨喝酒!”张军平一把夺过爸手里的酒杯。

“爸高兴,平娃,你让爸再喝一杯吧!爸的身体爸心里清楚,就喝一杯。”爸爸双手像弓一般朝里折着,指头瘦得如柴禾,眼睛深深的窈陷着,脸色深红,张军平有些怕,他真怕爸的血压又犯了。

“爸,别喝了,你看看你的脸色,都成了红布了,这高血压可不是闹着玩的。”

“爸求你了,平娃,爸只想跟你喝一杯,咱爷父两好歹一起这么多年,啥时侯喝过酒呀!来吧!咱们喝一回。”爸的手又伸了过来,张军平真的不忍,他点了点头,“只喝半杯,行不?”

爸点了点头,笑了笑,“平娃,真好,爸供你兄妹俩念书,就是指望你们光耀门楣,等你们都挣钱了,爸就不打算再种什么核发桃了,就在家里喂几头猪,跟你妈幸幸福福的过下半辈子。”

张军平抹着泪痕点着头:“爸,”张军平突然想起了领导给自己的一千块钱,纳了寿礼之后还有五百,他寻了几遍,终于在衣袋深处寻到了五百块钱。

“爸,你拿着,这是平娃加班的补助费,你拿着。”张军平将那五百块捧到了爸的跟前,爸的手一直在颤动,没敢接,眼睛似傻了一般。

他先一仰脖子将酒喝干,然后点了点头,准备去接儿子的钱,手刚触到张军平的五百块钱,又觉得好像不大对劲,赶紧又将手缩了回去:“做什么?你还没娶媳妇呢!爸跟你妈不要钱的,供军林的钱我们也积下了,你别小看咱山里的核桃树,那可是邵书记的功劳呀!没这路,也没人买呀!”爸笑着抹着泪痕。

“爸,是邵部长。”

“不管是邵书记还是邵部长都是你纪奶奶的儿子,咱就叫他老邵,平娃,钱拿着,你刚上班,别急着给我们钱。”爸说着硬是把钱塞到了张军平的衣袋里。

“爸!”张军平点了点头,一口将酒喝了个干净。

“爸今天很高兴,你邵姨也答应了你的事情,等以后有个空位啥的,你就直接到县里去当干部,当教师没出息。”

“爸,你以为当干部就那么容易?”

“你邵姨说了,她一句的话问题,她现在正在给她女儿办,等一切妥当了就给你办,平娃,以后多去你邵姨呢!人家可是宣传部长。”

“爸,我不喜欢去做那事,你说咱凭本事当教师多好。”张军平的话有些言不由衷,但他不想让爸爸为他的事操心。

“别,你看看你纪伯伯还有你邵伯伯,多么厉害,当官了,孩子们也跟着沾光,咱们纪家村有谁家是这样啊!爸不希望你没出息,爸要你当官,当更大的官,哪怕是爸死了,心里也是高兴的。”

爸虽是说,但张军平却难受了,他不喜欢听死字,一把堵住了爸的嘴。

“爸,平娃都听你的,我一定会常去邵姨那儿,多多走动,争取当个大官。”

爸点了点头,仰了仰身子,然后紧靠在了沙发背上。

“军林明年毕业,咱还得去找你邵姨,外面不好闯,咱村的几个女孩子到外地打工,上了传销的当,钱没赚着,人也回不来,唉!女孩家还真不如男孩,要是她也能回到平林,当个教师,那咱家又可以幸福一回了。”

听着爸的幸福,张军平突然感到了自己的无奈,话说自己的工作地塌糊涂,就是自己的个人问题也是一塌糊涂。

张军平朝着爸爸又看了两眼,爸还是那样的瘦,身上无肉,参差的有些可怕,他本想问一下妈身上的伤,突然又觉得没有必要起来。

正在这时,手机的音乐骤然响起,张军平忙打开手机。

他吓了一跳,竟然是管如风打来的电话。

“平娃,你纪伯伯家的事情大,你快过去帮忙吧!别让人家催,听说你邵伯伯也会回来,快去吧!爸等下也要过去。”

“哥,哥!”张军平没有接听电话,而是挂断,外面的小叔的声音很大,在唤自己的爸爸。

“一民,我在呢!”爸隔着窗子吼了一声。

张军平忙到门口去迎接小叔。

“小叔,快进来呀!爸刚喝了酒,让他休息一下。”

“平娃,是你呀!你爸最近老瘦,我都怕他有病,你怎么敢让他喝酒。”小叔怒嗔着责怪了一句。

“一民,平娃跟我就喝了一杯,你别乱说。”

小叔点了点头,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哥,纪村长安排的事情咱得快些干,你家那树杈杈还有吗?”

“有的,咱村上的家家都有,因为太烂,核桃运送不出去,家家都挖了不少。”

“那叫钱吗?哥,不如我出去打工赚的多,你看看你,供两个孩子念大学,天天守着那几亩核桃,房子都没修。”小叔似乎在抱怨爸爸的作为。

“那是咱的宝,山里也有药材,我不也把平娃供出来了吗?”

“算了,哥,我不跟你说了,咱还是快走吧!把你家的那些核桃树杈杈先运走,纪村长发现钱,每一个可以给一块钱。”小叔笑着拉着爸出去了。

张军平有些郁闷,小叔他们要做什么,有听说插柳的,可没听说插核桃枝的,张军平紧跟在爸跟小叔的后面,走到了院子里。

门口放着一辆手扶拖位机,车上站着好多人,自家院子里也有好多人,他们一边点数核桃枝,一边往车上扛。

“哥,你发了,幸亏你没烧柴,要不,你这几百块钱可真没处赚。”小叔笑着问了下旁边的一个数数者。

“一民,你哥的吗?算一千个吧!一千块钱。”张一民笑了笑,从衣袋里取了一厚沓的钱,然后送到了张一义的手里,“哥,纪村长家的忙先别帮了,先过去吧!山里那边正缺人手,你快些呀!”

小叔笑着上了拖拉机,一溜烟的不见了。

爸爸笑着点数着手里的钞票,眼里乐开了花。

“爸,要这核桃枝干吗?”张军平拉着爸的手问道。

“你邵伯伯回来要检查山区改造工程,当时咱们纪家村是以你纪伯伯家牵头的,报的项目是山区核桃植绿,当时省市通过了,大力推广,每年到这个时节都会拔款来的,但没想到今年说是要检查一下,怕下面的造假。”

“爸,这不明显造假吗?”张军平指了指自家院子里被扫荡一空的核桃枝。

“平娃,反正有钱就行了,你纪伯伯这是花小钱赚大钱,算了,你快去帮忙吧!”

爸推了一把张军平,然后自进院子收拾去了。

张军平转了几个地,终于寻了一块僻静的地儿,这里离后山较近,为烟稀少,跟管如风通话最保密了。

后山上布满了人群,虽然那些移动的像小蚂蚁点点一般,但他们忙碌栽树的身影却可以看得真真切切。

张军平拿出手机,拔通了管如风打过来的电话。

手机刚嘟的一声便接通了。

“喂!你是张军平吗?”管如风表现得很急切。

“管局长,我是张军平。”张军平忙回答。

“短信里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我在一个僻静处,你说吧!”

“你弄到证据了没,我听人说那个纪家弄了几份礼单,有明摆着让大家看的,还有一个是专门纳给邵金生的,赵军平那边就要那个礼单。”

“哦,好像有这么一个,那个是由财政局管理的,一般人不容易接近。”

“哦!张军平,你是本村人,这个你应该容易些,尽量逮着第一手资料,另外,我跟宁县长商量了,宁军等下会带来我的个人私礼一万块,到时侯只要他们开张发票就行了!”

“哦!入得虎穴,捕得虎子。”

“张军平,为了他我愿意。”管如风说得义无反顾,张军平点了点头,“我会尽力去办的,看邵金生那块的是财政局的郑局长。”

“那个女人,甭提了,没把县长老公放在眼里,她的品行我可不敢苟同。”

“另外!”张军平本想说说刚才造假核桃这件事情,管如风突然就挂了电话。

收了手机,张军平朝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人在旁边,他吁了口气朝村子里走去。

刚走至叉路口,突然听到后面有女人的叫声,张军平忙寻声看去。

“军平哥,是我,小凡!”女人笑着亦步亦趋走了过来。

“小凡,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军平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他在担心自己刚才给管如风的电话。

“我,我?”小凡笑着指了指台子下面的那条路,“我去那边转了转,正要回去,就碰到你了,你不是给小许帮忙吗?”纪小凡喘着粗气问道。

“小凡,我,我刚才去小解一下,没事吧!”张军平有些结巴,他怕自己刚才的电话被她听见。

“小解,军平哥,不就是小便吗?咱以前老在一起小便呢!”小凡笑着红过脸去。

从小凡的面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张军平吁了口气:“郑局长说那是关键部位,让许大哥一个人就行了。”

“多疑的女人,怪不得跟宁县长尿不到一个壶子里,嗯!”纪小凡哼了一声,“当财政局长这女人适合,等下你去帮忙,那又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听康琼说,你当过学校的办公室主任。”

“小凡,嗯!”

“你也想当官?”

“是的,有这个想法,只是没关系。”张军平笑了笑。

“那?”纪小凡转了身指了指那个二层坡下的小山洞,“陪我再去看看,好吗?”

女人刚才的笑脸突然敛住了,张军平点了点头,跟在纪小凡的后面,朝着那一处的山洞而去。

通往后山就一条路,是最上层,而这第二层坡是纪家村人自己走的路,这里属于山腰了,围着山有几处平地,以前,张军平常常会和纪小凡在这里玩耍,而玩耍的聚居地就是这个山洞。

纪小凡用手指了指那一块被磨得十分平整的石头:“那是军平哥你常坐的地方。”

张军平点了点头,伸手拉过小凡的手朝洞子里走了几步。

“小凡,这两块石头左边的一块是你的,右边的一块是军林的。”

“是的!”纪小凡说着将头靠到了张军平的胸前。

“小凡,你还好吧!”张军平轻轻的将手抚到了小凡的胸前,用手感受着女人的心跳,他觉得很多语言都很无力,就像爱情包括身体语言和文字语言一样,虽各有妙处,但身体语言往往是人类感官能够表现出来的,也是人类自己可以接受的。

“我?”纪小凡笑了笑,将头埋进了张军平的胸中,双手轻轻拍打着男人有阔大的胸,“我知道我后悔是来不及的,军平哥,为什么我就那么傻,就从了呢!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

张军平轻轻抚了抚女人的身子,他觉得今是怎么了,自己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见到妈妈流泪,见到爸,爸流泪,现在见到小凡竟然也流泪,他用手轻轻的梳理了一下小凡的头发,“小凡,那都过去了,我们不提了好不好。”

张军平的话语突然像一把刀子一般直穿纪小凡的心脏,纪小凡怎么能不哭,泪水涮的滚到了张军平有些破烂但还算干净的衣服上。

“我要是知道军平哥你没有女朋友,我宁死不从,军平哥,你知道我活得有多累吗?我是爸爸的牺牲品,爸爸把我当作了工具。”

纪小凡哭得很是凄烈,张军平不想多问,更不敢多问,他不想从她的埋藏许久的内心深处去挖她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