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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洗得发白的蓝灰色的工服,还是裤脚处打了不止一处的补丁,无一不在诉说着眼前之人的贫穷。可是即便贫穷,这个女人还依旧挺直着腰杆,浑身上下打理得干干净净,嘴角挂着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个画面,就像是从苏晴的某一张照片中抠下来一样,她不由地眼眶一热,碗中香甜的豆花也变得有几分苦涩起来。

“怎么了?”凌墨立刻就发现苏晴的不对劲。

苏晴的视线牢牢钉在那个女人身上,半响才回过神来,语气有些哽咽:“那个女人,长得跟小时候一直对我很好的孤儿院院长一模一样。现在看到这个女人,我就好像看到院长一样,一时有些失态了。”

说着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过这又怎么可能呢?不说院长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就算还在世,也比这个女人年老许多。我知道她不是院长,人有相似罢了。”

凌墨听到这里,手一顿,方才那些古怪的地方再次涌过来。他顺着苏晴的目光望过去,眼中若有所思。

老大爷打了豆腐花,又将糖霜另外装了小盒子,一边包装一边道:“看来院里又有三个小孩过生日了?也是周院长你有心,给他们吃饱肚子就罢了,还费心过什么生日。”

女人露出心疼之色,“这些孩子都是被父母抛弃的,每年的生日对于他们来说格外难过。孤儿院里的资金有限,我能做的,也就是在您这儿买上几碗甜豆花。孩子们容易满足,吃点甜的能高兴好多天。”

老大爷叹了口气,随即转身抽出个大盒子来,舀上满满一大勺,装好跟女人要东西放在一起。

“大爷您这是?”女人面露不解。

老大爷大气挥手,“别跟我客气,大爷我别的没有,一点豆花还是给得起的。”

女人顿时感激不已,连连道谢,又想起什么似地道:“这些日子有几个富商来孤儿院视察,若是他们能伸出援手,有了钱,那到时候可要把您这儿的豆花都给包圆了。”

老大爷哈哈笑,“好,那大爷就先谢过你的帮衬了。”

女人提着豆花往街尾走去。

凌墨皱眉转头,却发现苏晴已经泪流满面。

“凌墨,这是巧合吗?”她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当年照顾我的院长,也姓周。”

“别哭!”凌墨什么都不怕,就怕苏晴落泪。他伸出手轻轻替她拭去泪水,这才道:“无论是什么原因,我们去查清楚就是。乖,先把豆花吃完。”

苏晴心里装了事情,有些食不下咽。

凌墨也不勉强她,“那咱们跟过去看看。”他抬了抬下巴,朝女人走去的方向点了点。

“诶哟两位怎么不吃了?”老大爷见他们两人要离开,走过来打算收碗筷,这才发现碗里的豆花没动多少,“难道我这豆花不好吃?”

作为十里八乡唯一卖豆花的货郎,老大爷对自己的手艺可是十分自豪的。凌墨和苏晴两人剩下大半碗豆花的举动,对老大爷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

“不是,我……”苏晴正打算开口,凌墨已经接下去了,“我们想要打包带走吃。”

一听这话,老大爷就满意了,连连点头:“这就对了。我这豆花啊,就是凉了也很好吃。”

凌墨点头,状若无意地开口向老大爷打听:“刚才跟大爷买豆花的,可是那孤儿院的周院长?”

老大爷手上不停,嘴上想都没想就接上:“可不就是她嘛!大好人一个哪,靠自己的努力养活一大班孤儿,可不容易啊!”

“这周院长就没有结婚吗?”凌墨表面看似在八卦,实际上却是在探听消息。

老大爷话也多,跟打开话匣子一样继续道:“说来也是个苦命人,她结过婚,还有过一个小孩,可是五年前打战,家里男人死了,小孩也失散了。”

苏晴暗暗心惊,她对当年的周院长知道的不多,不清楚她有没有结过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确实有过一个小孩,走丢了。当年她对孤儿院的孩子都那么好,无疑也是有移情的成分在。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这世界上有长相相似的人,这不稀奇,但是连遭遇都一样,这就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还在想着,就听到凌墨忽然发问:“五年前打战?”

老大爷登时有些不高兴了,“你这小伙子,年纪也不算小了,难道一点时事都不关心吗?五年前其他国主动挑衅,杀了咱们大半个城市的人,我们这儿可是第一战场。”

说着又连连摇头,一脸的悲天悯人,“咱们堂堂大国,竟然被个芝麻大小的岛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耻辱!天大的耻辱!如今才太平了不到五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将当年的血海深仇给忘了,唉,国之不幸啊!”

说着,摇头晃脑地离开,理也不理凌墨和苏晴两人。

“这大爷不会是这里有问题吧?”苏晴拉着凌墨偷偷嘀咕。她虽然不是学历史出身的,但是也很清楚,五年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战争。

凌墨沉吟了片刻,半响才道:“那倒未必。走,跟我来。”

拉着苏晴,凌墨往一家书店走去。很奇怪,书店不叫书店,叫书局。凌墨在架子上翻了翻,抽出一本书,看了半响,终于开口道:“果然是这样。”

苏晴一头雾水。

凌墨道:“五年前却是没有战争,但是往前推,在二十五年前却发生了一场大战,所有的细节跟大爷所说的相符。”

“二十五年前?”苏晴皱眉,“所以是大爷记错了时间?”

凌墨定定看着她,摇头,将手上的书递给她。

苏晴接过一看,这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书,而是一本巴掌大小的年历,而上面的日期,比她生活的年代早了二十年。

怎么可能?

苏晴呆住了。

凌墨却是早有怀疑,此时娓娓道来:“假设咱们回到二十年前,那么那场战争,确实就发生在五年前。”他点了点街道上行人古怪的穿着打扮,“而这些,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经由凌墨这一点破,苏晴也立刻想到了自己那张纸币——原来不是老大爷落后不识货,而是那版纸币还未发行,对老大爷来说确实是“假币”。

“竟然是这样!”苏晴想起维拉发动的阵法,也就是说,由于凌墨的介入和破坏,阵法出了差错,使得时空出现逆转,将他们送到了20年前。

“会不会只是幻境?”想到维拉的手段,苏晴忍不住开口发问。

精通阵法的人,确实有办法绘制出令人身临其境的阵法来,若是不能及时破除阵法,那么深陷其中的人会在里面慢慢蹉跎到老,至死,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只是一个小小的幻境而已。

凌墨沉吟片刻,否定了苏晴的猜测,“原因有二。第一,以维拉的手段,没有办法绘制这样浩大的幻境阵法出来。第二,也是至关重要的,幻境会令人沉溺其中,无非就是扩大他们的欲望继而让他们梦想成真罢了。就我而言,我并没有觉得我的欲望已经得到满足。”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着苏晴。

一本正经的谈话,莫名就变成了撩拨。

苏晴嗔笑地睨了他一眼。其实她心里也有了判断,凌墨的话,无意是给她多添了几分信心罢了。

想到自己竟是回到二十年前,她忽然灵光一闪,喊道:“那方才的女人,应当就是年轻了二十岁的周院长了?”想到能够再见到妈妈一样的周院长,她顿时十分激动。

“你打算去见她?”对于苏晴的打算,凌墨一猜就着。

苏晴也瞬间明白了凌墨的潜在之意,“我不会跟她相认的。”毕竟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了,不但周院长不会相信,只怕会将她吓着,“我只是想查清楚一些事情。”

像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情一样,苏晴的表情有些悲伤:“我一直在追查自己的身世,可是事情过去太久了,孤儿院的小孩又太多了,院长根本记不清楚,只知道我是被人放在了孤儿院的门口。至于当时我身上的穿着打扮、可有什么信物、送我来的人是谁,这一切由于时间太久,都没有人记得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说到这里,苏晴的眼神亮了起来,眼里就像两汪清澈见底的泉水一般,“现在是二十年前,孤儿院里肯定有人知道我的事情。凌墨,我觉得这就是天意。老天爷让我回到这里,一定有他的用意。”

苏晴很少对执着于某件事,但是一旦她下定决心了,她就会始终如一,努力到底。

凌墨太了解她了,并且,他发自内心地欣赏和喜欢她这种坚韧的性格。闻言,他宠溺一笑:“既然这样,那咱们可要快点跟上了。”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周院长在街尾的拐角处转了个弯,拐了进去,身影消失在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