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之外，悲伤蔓延。

然而阵法之内，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苏晴感觉自己像做了个梦一样，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皎洁如洗的蓝天。她尝试着坐起来，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还好，除了有些不灵活之外，没有任何的伤口。

这里是哪里？凌墨呢？

想到凌墨，她的记忆迅速回笼。是了，当时她被禁锢在祭坛上，维拉发动阵法的时候，凌墨朝她扑过来替她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

“凌墨？！”她四处张望，却没有找到凌墨的身影。而她所处的地方，却是一条人迹罕见的小巷子，巷子尽头是一堵墙。

凌墨一定会没事的。

尽管担心，苏晴却立刻第一时间振作起来，扶着城墙一步步往巷子外走去，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凌墨。

巷子口就在眼前，巨大的光亮使得出口就像是恶兽张开獠牙的嘴巴。

苏晴一向警惕，在无法确定有没有出了猎人的包围圈之前，她绝对不会掉以轻心的。她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巷口。

一步一步，没有任何的异动，难道安全了？

这么想着，苏晴身子忽然顿住了。然后身子一偏，躲开了巷子口横伸出来的一只手，“谁？藏头露尾的！”

“苏苏，是我。”醇厚的男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下一秒，凌墨就出现在了巷口处。

“凌墨！”巨大的喜悦朝苏晴席卷而来，她扑过去，紧紧抱住凌墨，“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

凌墨掩饰地偏过头咳了咳，这才将苏晴揽在怀里，“我没事，只是个传输阵法而已，可能传送的过程出现意外，将我们俩分开了。”

好在没有离得太远，他一醒来就发疯地开始找寻苏晴，连身上的伤都不管了。当然，这个肯定是要瞒着苏晴的，他不想她担心。

凌墨的这点小把戏，苏晴自然是看穿了。她太了解凌墨了，如果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的话，肯定早就将这里翻了个遍地找她。拖到现在，也说明了凌墨身上不是一般的小伤。

“还想瞒我？”苏晴心疼地抱住他，“你什么都不说，我反而更加担心。维拉设下的阵法……”

“没事。”凌墨宠溺地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出印下一个温柔眷恋的热吻，“阵法被我破坏了一半，身上有些小伤，慢慢修养就是。”说着，做了个骑士般的邀请，“可有荣幸背我的小公主一程？”

苏晴被他逗笑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身子不舒服走不了路，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跟着打趣：“有骑士的保护，公主一点事都没有。所以现在，公主想用自己的两条腿走路。”

凌墨脸上冷漠的线条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苏晴这么坚持，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如今他们所处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吸血鬼猎人的地盘，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

“饿不饿？”

苏晴点头。

凌墨牵着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两人慢慢往巷子外走去。

“这是……”

适应光亮之后，苏晴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不由地低声呢喃。连一向冷静自持的凌墨，也微微挑了挑眉。

灰扑扑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男的几乎是清一色的花格子衬衫和大喇叭裤，下头是一双擦得锃亮的剪头皮鞋。女的烫着泡面头，脖子上打着精致的丝巾，夹着小皮包来去匆匆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从一二十年前的油画里走出来一样。

凌墨饶有兴致地看着，末了还戏谑看着苏晴身上的裙子，道：“要不也给你买一身？”

“你觉得好看？”苏晴替这个吸血鬼大总裁的审美感到担忧。真不是她挑剔，而是眼前这些人的打扮，实在是很像已经过去的某种潮流。

“这不是入乡随俗嘛！”凌墨也只是过过嘴瘾，倒没有强求，只是目光不住在苏晴的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很遗憾的样子。

这一说，苏晴倒是给转移了注意力，拉着凌墨从街头走到巷尾。

一路走来，竟是一辆汽车都没有看到，偶尔有一两辆摩托车飞驰闪过。摩托车上的人带着巨大的耳机，笑得恣意张扬，而路人则看得一脸羡慕。更多的，是踩着老式自行车的人，就那么慢悠悠的，走一段还要停下来跟人搭个讪。

“这里……真的很落后的样子。”苏晴倒没有觉得落后不好，相反，这里不怎么发达，相对的，猎人也不会多。

那些吸血鬼猎人除了几个比较有原则和正义感的，其他的大部分都是酒囊饭袋，要他们呆在这样落后的地方，没有乐子玩，那跟要了他们的命没两样。所以也就是说，在这里他们反倒比较安全。

这样一想，她紧绷的心也就松懈下来，“我饿了，咱们买点东西吃吧。”刚刚从街头走来，看到有几个小摊子都在卖吃食。

两人在一处老大爷的摊子前停下。老大爷是用担子挑的一个特制的圆形柜子，柜子上方比较宽，摆上小板凳就可以当桌子用。看到他们，老大爷笑了：“小伙子，小姑娘，要吃豆花不？刚从家里做好挑出来，还热乎着呢！”

凌墨是从来不在地摊上吃东西的人，这会儿一看这恶劣的用餐环境，倒不是嫌弃，只是有些担心苏晴的肠胃，“不如换一家？”

苏晴却是兴致勃勃，她晃了晃凌墨的手道：“就要这家。凌墨，说起来也巧，我小时候的孤儿院附近也有个老大爷在卖豆腐花，就跟这个一模一样。有一年孤儿院得了捐赠，院长就给我们一人买了一碗，那个味道，我记到了现在。”

听苏晴说起过去的时候，凌墨的心一下子软了起来。那些他无法参与进去的过去，无时无刻让他想要多宠苏晴一点，再多一点。

“好，都听你的。”

苏晴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大爷，给我们来两碗大的。”说着，苏晴从兜里摸出唯一的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老大爷顿时不高兴了，“小姑娘，你这是在逗我呢？当我老眼昏花啊，拿个假币就想骗我。”

假币？

苏晴愣住了，凌墨也一脸莫名，他是从来不带现金出门的，对于老大爷一眼就看出的假币的技能感到惊奇。

老大爷哼了一声，在圆柜里摸腾了好一会，终于抽出一张百元钞票来，“当大爷我没见过百元大钞吗？哼！”

这下轮到苏晴震惊了，“这是百元大钞没错，但是是旧版的，好几年前就已经回收并粉碎了。”莫非这个大爷是个旧币收藏家？

苏晴有些迟疑。

老大爷却将他们当成了来捣乱的小青年，顿时吹胡子瞪眼睛的，“去去去没钱别来捣乱。”嘴里还念念叨叨：“敢拿假币出来，要是早几年那会早就被抓起来关牢子了。”

苏晴跟自己手中那张“假钞”面面相觑。

凌墨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什么，再次回头扫了扫街头的人群。苏晴却已经拉住他的手了，“老大爷不卖咱们，咱换一家就是。”

虽然这么说，苏晴心里却没有底。看老大爷的反应，很有可能这里的人都不知道百元大钞换版了。啊，老天啊，他们到底是来到多落后的地方了？！

凌墨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随即将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摘了下来。

苏晴一瞬间就猜出他的打算，拿价值上千万的限量版名表来换两碗豆花，这么做生意真的不会破产吗？！

“哎哟，这表可真不错。”老大爷扫了一眼，“可得……一两百块吧？”

苏晴再次：“……”

凌墨倒是适应良好，“是定制的，一千……”万字还没说，老大爷就张大嘴巴，“可别吹牛了，一千块的手表那是贵族才用得起。”

一千块的手表……

凌墨默默地认下了。

旁边一个摆摊的小年轻倒是识货，接过去看了又看，半天才道：“八百块我收了，怎么样？”

……

凌墨默默地伸手接钱，将八张旧版的百元大钞递给苏晴。

旁边的老大爷看他们一下从“小骗子”变成了“买得起八百块钱手表的贵族”，乐颠颠地给两人盛了两大碗豆腐花。

雪白色的豆腐花撒上一层厚厚的糖霜，入口即化。

苏晴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口感让她幸福得几乎快要融化了。但是此时的感觉，又不单单是幸福，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滑稽。

毕竟，千万名表换了八百块……这件事可以笑很久的。

半响，她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凌墨看她爆笑，不禁没有任何的局促，眉眼之间反而多了几分温情，那表情活脱脱一个“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当然，在他这里就是“千金买一笑”。

“老板，给我来三碗豆花，装盒子带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来。

苏晴回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而这张脸的主人，是一个在几年前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