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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良堃到我的宿舍来看我,我正准备休息两天,周一去上班。时光荏苒,我见了宋良堃已没有任何说笑念头了。不说心如死灰,我也已经无话可说。每次他来总能带来一点消息。

“陈凯旋回家了,回去需要长期服药。他的精神疾病已经相当严重。就为了一套房子,把自己和李小贞的一生都搭上了。饮鸩止渴啊,真不值。难道不在燕京就活不下去了?住在农村县城的人就非得死?不是吧?”

“阿堃,你说,一个人非要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是个什么感觉?是不是生不如死。”我牢骚道。

“我不知道啊。你该早回家去,如今那娘儿们已成了典型孕妇,但是郝明远就是不说娶她。我有点担心她。”宋良堃说。

“我并非不想回去,而是我只能做自己的主。她背着我干的那些事儿,叫人想起来又恨又怜。那天我为什么要去打郝明远?就是看不得他折磨郭蓉给我看。穷人家孩子,就该被金钱奴役?”

“是啊,经济社会就是这么冷酷霸蛮。只要不触犯法律,怎么管呢?不过你经历的这些,你的下一代不会有了。它僵将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是不?”宋良堃暧昧笑道。

“我倒希望我的孩子能回到故土,去和他奶奶躬耕田园。和他爷爷当个乡村教师,穷乡僻壤无波无澜过一生。我这辈子左右不了郭蓉,也左右不了我自己。我和胡清爽以后不会有好结果的,你就走着看吧。我一个草根,绞进一个富贵赌局里,也不会有好结果。我被人算计的这个阴谋,我迟早要揭开。”

“揭开能怎么样啊?那些人你是惹不起的,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女人上床后一关灯,身上所有的零件儿还不都特么一样?别自寻烦恼了。胡清爽也是难得的美女啊,回眸一笑也是百媚顿生。知足吧,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白富美啊。董林洁你别想了吧。自古红颜薄命,她要是真跟了那个副区长,倒也是件好事。”

“你说的是。我是自寻烦恼。我现在每走一步,都要想想我是将父母挂在裤腰带上。我这一风吹草动,家里就得翻江倒海。”我泄气道。

“不说你了。说说我吧。我回家了几天,也真找到了女朋友。现在她已经跟我来燕京了。我给她在一家公司找到了会计工作。她叫马淑娟,是我妹妹的同学。”

“幸福啊兄弟,歧路知返,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吧。”我羡慕道。

“只是欠你的钱,一下给不了你......”

“那点钱,扔在我家这个大窟窿里有啥用啊,连个响声都听不见。你别想三想四了。平淡是真,平淡是福。贪婪的人往往会被贪婪所吞噬。无论是贪婪财色还是名利,最终莫不如此。”我很哲人地感慨道。

“情这个东西,伤人。现在我想到那个粉头,心里还涩涩的。不管怎么样,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给过我满心的温柔。”

“也就是高级婊子耍手艺而已。你算过没有,你睡她一次的单价?别傻了远离她吧,这种女人就是一条美女蛇。做妻子是断然不行的,会把一个小康之家玩垮的。我们自己啃老也罢了,但不能把父母顺到火坑里去。你说是吧?”

宋良堃看看我,无声点头:“过几天你好了,我和你嫂子请你来家吃饭。粗茶淡饭,在家吃手工面条。她会做好吃的油泼面,陕西人。”

“你家不是湖北的吗?怎么你妹妹同学是陕西人?”我疑惑问道。

“我妹妹的大学同学啊。淑娟从武汉读大学,毕业后就在武汉了,没回去。那边穷。”宋良堃实话实说。

“她陕西哪里人,不会和郭蓉同乡吧?”

“具体是哪里我还真没问,但是陕西人没错。是郭蓉的乡党。喂,你可别因为郭蓉对她们一省人有看法啊?”

“哪里话?就是郭蓉我也不恨她。谁叫我家里穷呢,要和你一样在燕京这弄套房子,哪里会有这些破事儿?”

“世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的。我问你,你愿意和我换换身体,我把我那套房子给你,我绝对愿意。你是个骨骼清奇的帅哥,我是个貌不惊人,可能过早谢顶的胖子。你选哪一个?”宋良堃说着说着笑了。我也就跟着笑。

宋良堃离开之后,我的心情重新凝重,毕竟不是一个笑话就能浇灭我心中块垒。我依然忘不了董林洁,满满的两天我在宿舍里靠相思、靠回忆度过。回忆我和董林洁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回忆那夜晚我虎跃而起,怀抱佳人成双对......

宋良堃说,失败了也是一种回忆。我现在已经成了回忆了。可是要斩断情丝,对我真是个坎。我不是不能和胡清爽在一起,而是不接受这种半胁迫似的追求。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最重要的事件就是胡国富的醒来。这对主少国疑的胡家企业来说,是天大的喜讯。胡国富是醒了,却失去了语言功能。也不能行走,之后估计要和轮椅为伴了。

医生说,胡国富能醒过来,和郝大菊坚持不懈的呼叫有关系。她总是在胡国富耳边诉说,诉说他们曾经的初恋,诉说早年创业的不易,直到昏迷中的胡国富泪染脸颊。

醒来之后,胡国富的身体状况一天好似一天。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恐怕难以消除。我去看过他,胡国富见了我还挺激动的。却只能像哑巴一样哼哼。整个人原来的的精气神已经没有了。整天抓着郝大菊的手不松开。这一下,郝大菊彻底容光焕发,抑郁症不药而愈。

我身体复原之后,真去了宋良堃的家见到了马淑娟。马淑娟和郭蓉不是一种类型的人,倒是有点像吴丽莎,胖胖的,并不多话。我很羡慕宋良堃的丑妻薄地破棉袄,平安是福。其实马淑娟名如其人,也并不丑,做的油泼面让我们胃口大开。

宋良堃不知道我的胃受过伤,我吃了两大碗后,肚子开始不舒服了。最后吃掉六粒健胃消食片才控制住。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没有任何涉及郭蓉的话题。就是说说湖北的事儿。说说我老家的事儿。聊的挺开心的。

胡国富虽半身不遂,有一个幸运处是他的右手还能行动正常。出问题的是左半边身体。也就是说,他还可以靠写字来表达思想。在家休养一个多月后,胡老板还去了一趟公司。靠写字对所有高管发指示,叫他们服从胡清爽的领导。老家伙回来压阵,即便变成了哑巴,这帮老臣子还是怕的。一度浮动的人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我习惯了新生活后,就在想,我不能这么浑浑噩噩下去。我总要赚钱还债,否则我将永无出头之日。

有一天晚上,我乍着胆子给董林洁打电话。振铃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听到董林洁习惯性地问“喂,你哪位”时,我忍不住流下泪来。

难道她不知道这个号码是谁吗?随即我听到了有男人唧唧哝哝的说话声。

“喂,你哪位,要找谁?”董林洁重复问道。

“林洁,谁啊?”洪春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应该是打错电话了。哎,排骨里,你放香叶没有......”随即电话就挂断了。

我抓着手机从宿舍里出来,坐电梯下到酒店大堂里。我的心情郁闷极了。董林洁应该是把我手机号删除了,否则不会不知道是我打电话。而这么晚了两个人还有心思在炖排骨,这不会是已经同居在一起了吧?

一想到我心爱的女人倒在别人的怀里,我心痛如绞。这是老天爷惩罚我吗?那我究竟做了什么,叫我鸡飞蛋打?

夏日的夜晚树木葱茏,我就到街上慢慢走着。垂柳的叶子不断地拂过我的面颊,却拂不掉心中的伤痕,脸上的泪。一直走到腿又有感觉了,我才吓得回去了。

半夜里我正在迷糊着,忽然手机震动声在耳畔传来。我闭眼抓过来一按就‘喂’了一声。

“喂,你是谁,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但董林洁柔柔的声音叫我听来无比激动。对这个女人的所有牵肠挂肚,都因为这一声问询而重新翻腾。

“董老师,我是胡从容。”我一说话,忽然眼睛一热流下热泪。

“啊,小胡。你找我有什么事啊?你的肚子不疼了吧?”

“谢谢,我已经没事了。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啊?”我们说话小心翼翼,双方都在试探对方身边是否有人。

“没有,今天晚上洪春在这里。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他走了我又给学生批改试卷。弄到很晚。有什么事儿你说吧。”几句话,所有的信息都有了。

“董老师,我,我想您。我对不起您。”我胆大包天,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从容,不说这些了好吧?别叫我伤心了。我还有父母有孩子,我还要继续活着啊。唉......”董林洁的声音也似乎有些打颤。

“董老师,是这样,我不是还欠您五万块钱吗......”

没等我说完,董林洁打断道:“那钱我不要了。你家的事儿我都知道,我也不缺钱。”

“我不是说要还您钱,而是我想把胡清爽的钱还了。我妈出车祸,她花掉了二十几万......另外胡总他已经醒过来了。”

“胡国富醒了吗?”

“嗯,一个多月了,现在恢复得不错,就是还不能说话。平常都靠写字交流。”我说。

“这对你是个好消息。你准备怎么还钱?”

“董老师,我没有别的本事。我和想还跟着宫老师写剧本。您,能替我再接接头吗?”我充满期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