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回去我就去说呀。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看你那脸色，不必要跟这样的人生气......咦，胡从容！居然是你！”

我那顶假冒的警察便帽拉低，或者说低得不能再低了。终于起了反作用，被胡清爽走到近前认出来了。

这两个女人一起围上来，想看怪物一样打量着我。事到临头，我反而扬起了头。

“你好，胡总。我来这里上班，不知道这是杜总的产业。我立刻辞职就是。”我无法忍受胡清爽和杜菲菲的目光，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挫伤。

胡清爽看到我藏在购物车角落里的拐杖，笑着问道：“看来离开我家公司后，胡董秘居然好运连连。干着呗，为啥辞职啊？”

“不为什么，我是个残疾人，在这里给超市丢脸啊。”我谁也不看，把头扭向别处。

“哎呀，我想起来。你是不是董姐介绍来的？上次做美容，我说超市开业需要人手。她说老家一个亲戚，腿脚有些问题看能不能给安排下。我没想到，居然是胡董秘。”杜菲菲也笑了。

我分不清这是嘲笑还是意外，尴尬万分地站在那里。很多进来的顾客看到两个美女围着一个保安，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也慢慢围观起来。

杜菲菲当机立断说：“高经理，把胡董秘调到上办公室去，叫他当文员吧。在这里屈才。”

我不想当什么文员，只想尽快离开。

“高经理，把他弄到我办公室去。”杜菲菲吩咐道。

立刻上来了两个防损员，把我连搀带架的弄走了。胡清爽上来拿走了我的拐杖。旁人看到我的样子，还以为是便衣警察抓了逃犯。

卖场的三楼一片区域是整个超市的办公地。他们把我径直弄到了杜菲菲宽大的总经理室里。

“杜总，您这是干什么？我又没犯法。”

等我坐下，胡清爽坐到了杜菲菲的大班椅上，杜菲菲则坐在了办公台前的椅子上，一条长腿搭着扶手，很勾人的姿势。

“胡从容，才两个多月不见，你的脚怎么了？怎么成了一个瘸子？”胡清爽先发问道。

“我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为不坐吃山空，我一能走路就想找个事儿做。我的情况，不说您也了解。”

“我了解。只不过没想到你混的这么惨。”胡清爽从摇晃的大班椅上站起来，一脸的故作惋惜。

“其实没什么，我又不是干一辈子。”

“你别犟嘴了。那个工作你以为好干啊？别说站着，就是叫你在那坐上十个小时，看人来人往，那滋味也不好受。比不得朝九晚五。”杜菲菲说。

“你别说了。如果您还愿意叫我做，我还在那岗位上，不让呢我现在就辞职离开。昨天夜里被人弄得一夜没合眼，白天怎么会不瞌睡？”

我心里有气，说话的口气便不好。

“我怎么知道是你啊，董姐只说是老家的远方亲戚，腿脚有点毛病。她可能不知道我们认识。”杜菲菲说。

“是吧。”我无所谓地回答。

“你不要到下面去了，就在这里当文员。工资给你加到三千五，愿意吗？”杜菲菲看看胡清爽，扭脸问我。

“我愿意啊，反正都是上班。”我也看看胡清爽，默默地说。

“你这个人，唉，我说你一句什么好？菲菲愿意雇你，就雇你吧。希望你痛改前非......”

没想到胡清爽的话激怒了我。我扶着沙发起身喊道：“胡清爽，我问你，我有什么前非可改！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的腿脚到底不好，愤怒起身坚持了一下，我又重新坐下了。

“你没上没下，狗屎脾气！你不是很牛X吗？顶撞了我，老天爷马上就惩罚你了。活该！”胡清爽显然没想我到了这个地步，还敢叫板。她也大怒，直接拍了桌子。把毫无防备的杜菲菲吓了一跳。

“菲菲，叫他滚蛋！这种人就该在地铁口当乞丐！”胡清爽怒道。

杜菲菲目瞪口呆，没想到我们两人之间居然如此怨愤。

“清爽，你消消气。你看他都这样了，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吧？”杜菲菲看看我，扭头去劝说胡清爽。

“你还不了解他是个什么人。这个人你要用她的话，以后就没有我这个姐们了。”胡清爽愤怒地看着我，脸颊气得发抖。

“把我拐杖给我，我自己会走！”我不知道哪里来了邪火，吼叫道。可能是昨天夜里被人欺负，没睡好心中烦躁吧。

我的拐杖被胡清爽拿着，顺手放到了大班台后面。这个时候，胡清爽愤怒地把拐杖抓起，一把就扔过来。拐杖翻滚着横躺在了地板上。

以我目前的伤势，要想弯腰过去取过那根拐杖，恐怕很难。但是愤怒占据了我的头脑，我跪在地上用膝盖爬着，最终拿到拐杖。然后我咬紧牙关站起来了。

“混蛋，你把菲菲办公室的木地板毁了！”胡清爽恼羞成怒，喝道。

我提起了那根拐杖，单腿跳着走向了玻璃门。那种门是有弹力的，拉了几下才开。外面就是办公区的走廊。这里是才开业的，似乎有几十个员工在忙和。他们看到我失态的样子，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我想我和胡清爽一声接一声的吼叫，很多人都听到了。

走廊里是铺了地砖，我得以拄着拐杖从容而行。当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高经理迎面而来，好说歹说拦住我。他把我劝说去了他的小办公间里。那里就是董林洁带我面试的地方。

“哎呀，小胡，你这是干什么啊？好男不和女斗，她们这些人哪里是吃曲的。消消气，怎么能这么走了呢？”关上门，高经理劝道。

高经理显然是接到了杜菲菲的指示，不然的话他不敢自作主张。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就在那个房间里生闷气。

过了好久，我听到玻璃墙外有高跟鞋踏击的声音。透过那些长条状的掩蔽，我看到看到了胡清爽愤怒的身影。她急急的步子离开了。

高经理看到胡清爽离开，迅速地从屋里出去，似乎是找杜菲菲汇报情况。我坐在那里忽然觉得有些懊悔，我刚才的态度有些过了。

一会时间，杜菲菲把我叫了回去。

“胡从容，你能不能和人和睦共处？不能的话，你到哪里去上班都不会做得长久。你看看我外面几十号员工，谁敢和你这样？”杜菲菲坐在大班台后，平心静气地说。

我自知过分，只好向她认错。

“杜总，我不知道胡清爽是否和您说过，我离开富力金集团的原因。”我坐在大班台前椅子上，面对着杜菲菲说。

“你要是说清爽的坏话，还是免开尊口吧。我最讨厌背后说人是非。”杜菲菲皱起眉头打断我。

听她这么说，我就免开尊口了。想一想如果她现在辞退我，我走就是。但是我不能像对胡清爽那样对待杜菲菲。人家是老板，和我素无恩怨。

见我默然，杜菲菲说：“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商务部文员的职位。工资给到你四千块钱。周末有休息，上班的时间是八点半钟，下班时间是五点。特殊情况可能加班，你觉得合适就留下。”

“杜总，我有个请求能说吗？”

“你说。”杜菲菲公事公办道。

我觉得杜菲菲给开的工资，给的职位不差。要想再和胡国富那里一样拿八千，门也没有了。我也不了解刚才我离开之后，杜菲菲和胡清爽说过什么。如果因为这弄得人家闺蜜失和，非我所愿。

现在杜菲菲不说，我便不能问。

“就是我的宿舍问题。昨天晚上我睡在上铺，被下面的壮汉骂了一夜。”

“怎么回事？”

“那种上下层的床，质量不过关，上面的人一动就会咯吱作响。”我话音未落，杜菲菲就拿起电话。

“高经理，你来一下。”

高经理来了。

“员工宿舍是怎么安排的，怎么能叫一个腿脚不便的人睡在上铺？另外给他安排，可能的话给个单间。”

“好的，杜总，我马上办。”高经理看看我，对杜菲菲恭敬地说。

“胡从容安排到商务部，不要再到卖场去了。”杜菲菲吩咐道。

“好的，我这边回去就登记。”

“嗯，你去把王劲松叫来。”杜菲菲玩着手里的签字笔，很老总地说。

高经理出去不久，就有个瘦长脸的男人敲门走进来。戴着眼镜，三十几岁的样子。

“杜总，您叫我？”王劲松进门看了我一眼，对杜菲菲说。

“这个胡从容，以后在商务部上班。你给安排一下吧。最近他腿脚不便，跑腿的工作不要找他。”

“好的，杜总。我给他安排好。”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商务部的王劲松经理，这是胡从容，以前富力金集团的董秘。”杜菲菲看看我，脸上带出暧昧的微笑。我把这笑容当做是一种嘲笑。

大约是知道我背景，也许还要看一点董林洁的面子，杜菲菲没有把我赶走，而是安排了一个白领的角色。

从王劲松的表情里，他明显不愿我去他那里。尤其是听说我当过董秘。这个超市开张最多半年，所有的职位都是新的。我的董秘身份可能成为挤掉他的理由。

王劲松看了看我，眼神里戒备的光一闪，随即客气地笑起来。

“你好，胡经理，久违了。以前在胡总那里工作吗？欢迎你来凯华集团。”

我按着扶手起身，和王劲松握手：“王经理，请多关照。”

“好了，你们出去吧。有什么事再来找我。”杜菲菲挥挥手，很职业地说。

我瘸着腿，跟着王劲松出来了。没想到看门保安只当了一天半，就解放出来。我应该感谢谁啊。像我这样的，即便瘸着腿当个文员也是行的。怎么想到要去干看大门保安呢？不知道是我的脑筋短路还是董林洁的。

即便是我腿脚好好的，我出去应聘，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也就知足了。职场就是这样残酷，你出买的是青春和智力。一旦这两样没有了，一切也就没有了。

在这里也算和杜菲菲有点私人关系，总比去个毫无关联的企业从零开始好些。

商务部除了经理有一间小屋外，大家都是在隔断里办公。十几个男女人手一台电脑。看到经理过来，大家刻意表现出忙碌的样子。我看了这些不免会心一笑。

“胡经理，我先给你安排个座位。你熟悉一下。明后天行政部会给你一台电脑。”王劲松把我领到一个空着的台面前。

整个隔断里的好位置都有人了，我在的这个位置身后就是出入的走廊。这样我办公台上的东西，包括电脑屏幕都将被人一览无余。一点私密都没有。

没办法，谁叫我来得晚呢？先来后到的规矩必须遵守。

“王经理，您叫我小胡就好。”我纠正道。

王劲松没有答我的茬，随口又喊了声：“小吴，你过来下。”

小吴是个女孩，戴眼镜，很乖巧的燕样子。

“你拿个抹布，帮......小胡擦擦桌子。他脚上受伤，行动不便。”

我看看小吴赶紧客气道：“麻烦了。”小吴盯着我的拐杖说：”不客气。“

小吴给我收拾桌子的同时，王经理拍了拍手，喊道：“大家稍停一下啊。新来了一位同事！”

喊声里，大家像呆头鹅一般停下手里的活，看过来。

“小胡，你起身自我介绍一下吧。”王经理吩咐道。

我只好站起来略一鞠躬，说道：“我叫胡从容，以后和大家一起工作，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