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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林洁煮了混沌。因为昨晚突如其来的感情质变,我们两人在吃饭时都有些尴尬。但看看董林洁绝美的姿容,我还是感到无比的幸福。我不敢相信,我真要和这个娇美少妇共度余生么?

“我送你去,然后下午我给你送被子来。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吧。”董林洁说着话,食不露齿。显然有过良好家教。我不住地点头,慌乱见差点噎着了,放下碗开始咳嗽。

董林洁破颜一笑,说:“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害怕了?找一个拖油瓶的女人,一进门两口人,结婚就给人当爸,以后回老家都没面子。”

我辩解道:“我没害怕,是刚才吃急了些。”

“嘻,你在那里干几天,如果坚持不了,那我们就不干了。昨天晚上的事儿不许说出去啊。下一步该干什么,不用我嘱咐你了吧?”董林洁恬然笑道。

“不用了,我会办好的。董老师,我不会辜负你。”

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满头是汗。我心里想的是那句“结婚就给人当爸”。这个当爸的概念叫我惊慌失措。我要给郝明远的儿子当继父?想想,都觉得可怕。

“嗯,好好的活着。会有在一起的一天的。”董林洁放下筷子伸过手,很姐姐地摸了摸我的头顶。我顿时就感觉到了一股压力。从今天开始,这美丽的女人真得就喜欢我了吗?

我需要一段时间做心理适应。

出门时为了保全万一,我还是带上了拐杖。外面天气很好,鸟语花香的,可是我要赶着上班去。

还是在昨天下车的地方,我下了车,然后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往超市走去。董林洁戴着墨镜,把车开远了。我也像离开了刺激源一样,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我给元元当爸爸,郝明远知道了还不吃了我。

刚才出门董林洁塞了给我五百块钱,我看看她,没有拒绝。既然已经是这种关系了,不管是给还是借,我都带在身上吧。这样,中午就有饭钱了。

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有一个出租车司机模样的男人找到了我。

“请问,是胡从容先生吗?”

看我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保安服,出租车司机有些诧异,但他还是保持礼貌,“是这样,有位女士让我送一套铺盖给你。我给你放在哪里?”

早上来上班,行政经理匆匆地带我去看了看宿舍。宿舍就在商厦的顶楼,果然十分简陋。是那种一间屋子四张架子床的,屋子里已经住了四个人,全把下铺都占了。

我别无选择,只是象征性看看,当是认认门。

出租车司机的到来,我让我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我赶紧叫过在不远处收银台旁的老头,请他帮我看着点。然后我就瘸拐着,带出租车司机通过员工通道上楼去了。

那个司机见我腿脚不便,只好送佛送到西,跟着我上楼。我把行李放在了高经理指定的一个上铺上。

下楼路上,司机很多嘴地问道:“兄弟,那个女人是你什么人啊?”

“是我表姐。”我随口答道。

“你表姐啊?真漂亮。怎么她开着宝马车,叫你在这里干这种工作?你这个活儿,都是些没文化老头子干的。辛苦不说,也挣不到几个钱。”

“你没有看到我是个瘸子吗?人要知足常乐,我能有一碗饭吃就知足。”那司机看看我的腿脚,惋惜地嘟囔道:“这么帅个小伙,偏偏是个瘸子......”

我皱皱眉,装没听见。

安排好了住宿之处我彻底放下心来。虽然上下铺不方便,我也没啥好说的。先安定下来再说吧。

董林洁叫那司机送东西来之前,没有打电话。我知道她亲自出面不方便。一个大美女扛着一卷被褥,来找个超市里看门的瘸子,会引人注目的。

中午的午饭,我是找那个齐大爷给买的。我和他吃的一样,都是一个烧饼一份凉皮。我吃得津津有味。齐大爷在收银台旁给顾客的存根盖印,也整理购物篮。是个十分和蔼的人。

齐大爷是本地人,虽然在这里干这个不高级的工作,家里却并不缺钱。据他说,因为村里拆迁,他家分了四套房子和四十多万补偿款。他和儿子一家对半分开。两套房他和老伴住一套,出租一套,并没有生活压力。

“我没文化,也不能坐吃山空。就在这里干这活,来了有三四个月了。当是在外面玩吧。”齐大爷笑嘻嘻地说。

“挺好的。”我在想,我们家猴年马月能拆迁啊。

齐大爷六十岁上下,身体还很硬朗。他看到我年纪轻轻成了瘸子,很关照我。他没有问过我的伤,我也没有主动说。从他的表情里,他是认为我是天生或者因伤残疾的那种。

晚上,我在宿舍里遇到一件麻烦事儿。那些架子床应该是从旧货市场弄来的,质量堪忧。开始时候大家都住在下铺,还能相安无事。等我一来,尽管是小心翼翼,可必要的动静无法避免。

住在我下面的是个留寸头的胖子,只要一听到吱嘎声,就会开口恶骂。

“哪里来的死瘸子,你诚心不让老子睡觉是不是?妈的烙烧饼呢?”胖子是真正的防损员,也就是穿便服在超市里转悠抓小偷的那种。膀大腰圆,壮实得很。

这个铺位是行政经理随便指定的,却没有想到正好睡在了太岁头上。

整间屋子里,除了这还不知名字的壮汉,其余的三个人也都不熟悉。我以为这几个人看我是个瘸子,爬上爬下不方便,会让个下铺给我。可是这个四个人没有一个说话的。

我也看出来,壮汉是这间宿舍的霸王,没有人敢招惹。他暴躁地骂我,我不敢吱声,其余人也是噤若寒蝉。左右坚持一个月我就离开了。即便如此小心翼翼,睡梦中的翻身不可避免。那汉子会忍不住拿脚往上踹。

旁边有个人是在看不过,终于开口说道:“秦哥,要不叫他睡在我上面吧。都出来混碗辛苦饭,他又是个残疾人......”

“郭忠良,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吗?”姓秦的壮汉恶声骂道。

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了,为什么非要整治我呢?大家素不相识,无冤无仇。

这一天的夜晚我就在惊魂动魄中过去了,感觉就是睡在一个火山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听到一声断喝,我精神极度紧张,几乎一夜没睡。

我知道如果反唇相讥,很有可能会被这汉子拉下来暴打。这人,什么来头啊?

当天晚上董林洁发短信给我,询问食宿的事儿,我回复说一切都好,请她不要挂记。这时我的泪水慢慢流下来了。为了这两千来块钱,我受这个罪是不是值得......

第二天早晨上岗的时候,我还是决定再咬牙坚持几天。如果和那壮汉的矛盾不可调和,那我就辞职回家去吧。我说的是回山南老家去。

早晨超市还没有开门,好心的齐大爷帮我带了早餐:一个煎饼果子,一杯豆浆。从路口的小摊上卖的。我要给钱,齐大爷说:“小胡,不要客气。三五块钱的东西。”

我说:“那这样吧,您要是方便,就每天帮我带一点早餐。我腿脚不便,上下楼都容易摔跤,月底我一块儿把钱给您。”

“好说,好说。”齐大爷应道。

超市的购物环境应该说是蛮好的,不过我的日子很难熬。晚上紧张睡不好白天就会犯困。偏偏这个类似看守的工作不许可犯困。除了必要的去卫生间,就连吃饭我们都要在岗位上匆匆进行。

我的唯一特权是可以坐着。别的人包括那些促销员,都只能站着吃饭。作为最底层的社会劳动者,确实是不容易的。

昨天晚上,我的晚餐是一个烧饼一包榨菜。水是走廊里饮水机接来的。就这么对合了一顿。我咬牙坚持着,不能才来一天就不适应。要不是我这一只脚,何苦来受这个罪呢......

“哎,你干什么呢?你是来上班还是睡觉。要睡觉回家睡去!”

中午时分人声嘈杂,我坐在那里眼皮撑不起来,不断地打架。迷糊间忽然听到了一声断喝。

我吓得一个激灵睁开眼,面前站着的却是个愠怒的妙龄女郎。黑色职业装,胸口挂着凯华百货的胸牌。

居然是菲菲。我戴着保安的帽子,她大约是没有认出我。两个月前我们在富力大厦擦身而过,我心情正不好,没有搭理她的招呼。

我扶着身旁的购物车,赶紧站起来。

“对不起,我没有睡觉。只是闭了闭眼。”我压着嗓子答道。我不愿意被人认出来。

“你到这里是来闭眼的吗?你不看看你干的是什么工作!”言语犀利。我低着头,菲菲依然没有认出我。或者压根就不认为我会出现在这里。她来管理我。貌似这就是她的地盘了。

我不知道菲菲姓什么,我和她的交往仅限于两次宿舍相遇。也基本没说过话。我想,即便是在宿舍里,她的注意力也不会在我身上。我们这些打工仔,在富二代眼里是可以无视的。

菲菲居高临下的样子,掏出了手机。

“高经理,你过来一下。怎么找不到人了吗,弄一个残疾人在这里?你有无考虑过我们超市的形象?在哪里,北门入口这里!”

坏了,碰到克星了。是啊,人家说的有道理,我守卫的地方是凯华超市的北入口。也就是正门。人来人往的,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瘸子坐着打瞌睡,确实是有碍观瞻。虽然我一上岗就把拐杖藏在角落。

不久之后高经理小跑着过来了,就是那个给我安排宿舍的行政经理。

“您好,杜总。这个人是个朋友关系。”高经理过来解释道。

“朋友关系也不能放在大门口。我刚才就看见他打盹儿。”杜菲菲双手抱胸,不可一世。

“对不起,杜总。他才来。我批评他。”高经理看看我,毕恭毕敬地说道。

“把他安排到不显眼的地方!在这里打瞌睡,要砸我们招牌啊!下次再发现瞌睡,直接辞退。我可不管是谁的关系。”

那高经理看着杜菲菲脸若寒霜,苦笑着动了动嘴欲言又止,但他及时点头说:“我马上给他调岗。齐大爷,你来替小胡一下。”高经理朝着齐大爷那边喊道。

“哎呀,杜总,这新官上任果真是三把火啊。”

我正要尴尬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娇笑声。那杜菲菲看到来人,马上微笑起来。

“哎呀,原来是胡总,多日不见了。昨天我刚了解了情况,你们家的肉食制品销量很是不错啊。回去跟老爷子说一说,能不能搞一个周末促销一类。说不定货走的更快。”

来人是胡清爽这奇葩。妈的,怕什么来什么啊。我这是走了什么运?

听杜菲菲的口气,这家超市似乎是她家的。面对这两个人,我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我混得这么惨,最怕就是被熟人认出来。瞬间我觉得为这两千五百块钱,听从董林洁的建议干保安,太不值了。

我和董林洁似乎都不了解,都以为做这工作就是起到个稻草人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