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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余悦电话时,我已经能一瘸一拐下楼透气了。

煎熬了两个多月,我的脚伤终于慢慢痊愈。其间不得不感谢郭蓉。她常买来排骨一类炖给我吃。我们也真正做到了相敬如宾,如果不是住宿条件有限,极可能会分床睡。

自从出差回来之后,我们也产生了默契,就是对她的私生活我不过问。对她的夜不归宿,她不主动提及,我也不问。

我已经没有能力或者资格过问什么了。现在我们等待的只是一件事,那就是我的脚伤痊愈,我能独立地生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锲而不舍又是小心翼翼地锻炼着,唯恐出现闪失,前功尽弃。这一次伤得太重了。

“喂,胡师兄。好久不联系了,也不打个电话给我?”

“你好,你是余悦吧?”接到这个电话我才想起,原来我还有一笔债务。最近的生活节奏彻底混乱了。

“是我啊,师兄。你在哪里,有时间见个面吗?”电话里的余悦声音悦耳。同样是生活在阳光下,对人家我只有羡慕的份了。

我脏兮兮的头发,脏兮兮的牛仔裤,坐在一个石凳上。和风拂柳,空气里充满了暖暖的植物芳香。眼看夏天就要来了。年复一年,我就慢慢向三十岁逼近着。某种不期然的紧迫感袭上心头。

今天我二十七,郭蓉也二十六了,周岁。在年龄紧迫感上,女人比男人更有压力。人生,说漫长很漫长,说短暂也短暂。时光如白驹过隙,总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匆匆流逝。

“没有啊。我还记得欠你钱的事儿。只是我最近接连遭遇事故。现在是失业了,在家里养伤呢。钱的事能......”

“胡师兄,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向你讨债,而是想找你叙叙旧。”余悦一听我说钱,马上不高兴起来。

人家不高兴归不高兴,我要故意装傻那是不合适的。我也纳闷,我和余悦接触不多,除了一次无意发生的吵架,我们能有什么旧可叙呢。呵呵,掰扯那次吵架吗?上次我已经道过谦了。

“谢谢你还想着我。我现在腿脚不便,实在出不了门。钱的事,我保证尽快还上。”一边说我一边想,我并不是个老赖。我早就说过还钱的。是你不要嘛。

“那你在哪里,我能过去看看你吗?”余悦问道。

“这个,你要愿意来就来吧。我发地址给你。”我觉得硬拒绝人家并不好,显得我想逃债一样。我就发了小区的地址给她。也叫她看看我不是撒谎。

余悦是开着一辆红色保罗车找来的,两厢的小车。一直开到了我面前。我扶着拐杖坐在阳光里,看余悦下车来。那短短的头发,眉目清秀的白皙脸蛋,配上黑色女西装,白衬衣,脖子上的金色项链,整个人显得干练而娇俏。

“师兄,你真受伤了?”看到我的双拄拐,余悦笑出一脸的担忧和温柔。

我笑着想站起来迎接,她赶紧过来搀住了。

“师兄你别动,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下楼梯不小心,崴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轻描淡写地说。说真的,对这女孩子我还有些陌生感。

“前天啊。休息了一下就来找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惨。你受伤不会是和失业有关吧?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不用灰心丧气的。”

“谢谢你。我是在自家楼上摔得。”我感激余悦的安慰。现在我也是需要安慰的时候。

“师兄,马上要中午了。不如我请你吃饭啊,你能走么?”

“能是可以,不过得借助拐杖。你来,本来我该尽地主之谊。可我......唉,一言难尽。”

“没事啊,我不是来要你请吃饭的。俩人的饭钱我负担得起。”说话间,余悦伸手要搀扶我。我说不用了,我自己行。

小心翼翼地坐进波罗车的后座上。我们两个就这么出了门。从后面看余悦,已不复当年的固执女孩形象。此刻我看着她,干练而温柔。

小区停车多,路面有些狭窄。会车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这个老小区设施什么的都落伍了。在六号楼拐角的地方,余悦和董老师的宝马差点相撞。这地方是个急弯,视野受限。吓得董林洁一按喇叭。

三个人就这么遇上了。我知道董老师到这里只能是看我。我就让余悦停了车子。

“董老师!”我放下车窗喊道。

董林洁一放玻璃看到是我,立刻往后倒车,找到一个空位停下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这是谁的车?”董林洁看我坐在陌生女人车里,狐疑着过来询问。我就把余悦介绍了给她。

最后我们就一起出去吃饭了。是去了熟悉的小四川食肆。路上,余悦跟着董林洁的宝马,她一声不吭。我也只好沉默下来。

中午饭是董林洁请的,按辈分余悦也管董林洁叫老师。大家端茶言欢,说了很多山大的旧事。我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两位美女,心里七上八下。

席间董林洁说:“胡从容我给你找了个工作,你干不干?”

“什么工作啊?我正缺钱呢。”我来兴趣了。现在不是囊中羞涩的问题,而是山穷水尽了。

“到我朋友超市里去当保安。”

“我这样还能当保安啊?”我皱眉问道。

“呵,实际就是个看门的。你就坐在超市入口,别让顾客随便出去就行了。给你弄把椅子坐着。不过工资不高,一月给两千五。行吗?”

“太行了。不瞒你,我都穷的前心贴后心了。”我高兴打趣道。

“你也需要出来见见人,老窝在屋里怎么行?吃过饭我就送你去上班。”

董老师这直接是雪中送炭,我深为感谢。可是我身上脏兮兮的,怎么也要洗洗澡理理发。

“董老师,虽然您没教过我。在山大我们还是久闻其名的,都知道您少见的美女。”我害怕余悦报出董林洁的绰号,赶紧递眼色。董贵妃这个名字,怎么也是有欠庄重的。

“过奖了,你才是美女啊。青春年少,才华横溢,让人羡慕。”董林洁谦虚道。

我能看出来,余悦这次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可当着董林洁她说不出来。只能客客气气吃饭。饭后余悦就告辞了。我拄着拐在楼下,看着她离去。

“别发呆了,都走远了。走吧,先去理理发,换换衣服。我闻到你身上味道不好,虽然是干保安,也要干干净净的。”董林洁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您说的对,我这两个月,终于体会到残疾人的痛苦。”

董林洁把我扶上她的车,开着远去。最后是在她家附近,随便找了个发廊替我剪了头发。

剪着发,我说:“董老师,其实我们不用跑这么远。我还要回去洗澡换衣服。”

“到我家去洗吧,那里有不少衣服给你换。”董林洁坐在我身后,默默地说。

“谁的?”我一惊。

“他的,说不要了。”

我没有再说话,只默默地看理发师给我剪头发。

平静是表面的,我的内心实际紧张得厉害。难道我一直在期待的东西就在眼前了?董贵妃的情意,是我向往却又不敢正视的。我怕我不自量力,走上一条不归路,到后来身败名裂,惨不忍睹。有时候,想是一回事,付诸实践又是一回事。毕竟董贵妃不是一般的女人。

我咬紧了牙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敢要什么。

理完发,董林洁继续拉着我前行。

那也是一个别墅区,只不过房子看起来很新,房子和院子面积也比紫荆花园小一些。别墅都是两层的,也是欧洲洋房的风格。这样的房子,在我看来千篇一律毫无美感。

董林洁一直把车开进车库里,我们在那里下了车。这样就避免被人看到什么。看来董贵妃的考虑很周到。

一路上我们没有交谈,但双方心里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我在后座坐着,看到了董贵妃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董老师,我这两根拐杖,会不会把您家的木地板弄伤?”

从车里下来,董林洁把我领到一楼走廊里。屋子里光线明亮,充满了淡淡香气。从这香气里我能闻到郝明远的身体气息。

不可思议,我居然跟董林洁到她真正的家里来了。

“你另一条腿没事吧?没事的话你扶着墙慢慢往前走,行不?”东董林洁看看我的拐杖,确实会伤到娇贵的地板。

我点点头,照做了。

“你慢慢往前走。我给你拿塑料椅子到淋浴房。”董林洁说着快步向前走去。我看到她走过去二楼的楼梯口,那边应该是个卫生间。

等我小心翼翼挪过去,董林洁已经把椅子安排好了。那把椅子上有动物卡通,应该是孩子的。

“你坐在这里,把衣服脱了。这个淋浴喷头虽然高级些,但调水温的原理是一样的。洗浴用品都在这里,你随便用。等会我上去给你拿换洗衣服。”

安顿好了我,董林洁把卫生间门一关,走了。我看着浅藕色的地砖,湖蓝色的马赛克,呆了一阵才慢慢脱衣服。

我已经好久没洗澡了,身上的味道不言而喻。在开始洗之前,我伸手把门反锁了。我像一个鸠占鹊巢的偷情者,害怕有人跑进来捉奸。

我坐在那塑料椅子上,缓慢地享受着温热流水冲刷的惬意。就像一个流浪野外的人重新回到人间。

淋浴室里水汽蒸腾,犹如仙境。我搓着身上厚厚的泥垢,心中感叹。难道我正要过上睡郝明远的老婆,住郝明远的房子,打郝明远孩子的生活吗?真能这样,那是大快人心之事。

也罢,我就先从继承郝明远的衣服开始。我恶毒想着。

董林洁从楼上拿了浴巾和衣服下来。放在门外的洗手台上。我痛痛快快洗了一个小时,才意犹未尽地关掉了水。浑身舒畅的如同脱胎换骨。

打开门,先拿进浴巾擦干身子。我看到了一条整洁的男士内裤在衣服上面。那内裤上还有商标牌,显然是一条新的。我没有办法,就哆嗦着穿上了。

我和郝明远个头差不多,都一米八左右,他的衣服我穿着还很合身。这都是些价值不菲的国外牌子,是我穿得最好的衣服了。

浅灰色的裤子,浅米色的休闲西装上衣,格子衬衣,穿在我身上服帖而合身。我换了拖鞋,扶着洗手台照了照镜子。我有些害羞,都觉得不敢认自己了。果然人是衣装马是鞍,这个镜子里的帅哥是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