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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说的好轻巧啊。我们女孩没你那么洒脱,谈恋爱这种事儿,太伤人了。尤其是遇到渣男。”余悦说到此处,脸色悲伤黯然。

我也没有话说,渣女渣男也不写在脸上。这样的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再多的语言也弥补不了心灵的伤痛。没办法我只好转变话题:“小余,你也该毕业了吧?”

“瞧你问的。早毕业了,现在在燕京大学硕博连读。”

“奥,真好。本科文凭现在没多少竞争力。我自己也想深造一下,可一直被生活压力纠缠着,拿不出时间精力学习。我朋友在路上了。你不是还要走亲戚吗,那你忙去吧。把手机号码留下。”我催促道。

余悦掏出了手机看看时间,就站起来说:“你的手机号报给我。”

我报了给他,余悦就拨了我手机。

“那我走了。遇到急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帮你处理的。”临走时,余悦嘱咐道。

“我知道,谢谢你了。”我满怀感激地看着余悦离开。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是人家把我救了。

董林洁找到我的时候,余悦已经走了十几分钟。没想到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洪春。这叫我隐约地感觉到这两个人关系有些不对。当然这也不是我管的范畴。

董林洁进门,先把一个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我厌恶地看了一眼,这是来走过场探视病人吗。买水果篮,不如直接卖水果。

“董老师,您和洪哥都忙着,完全用不着过来。我没有大病,就是喝酒后不小心着凉了。”

董林洁看着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再忙也要到医院瞧瞧,我以为你是撒谎逃席。原来真病了。”

我正要再说,却听到手机响。我拿起来一看,是老板打来的电话。这次我不能找人代接了。

“小胡,你在哪家医院。怎么样,不要紧吧?”电话里传出胡国富如沐春风的音调。

“我没事,谢谢胡总挂念了。就是中午喝的有点多,叫冷风一吹着凉了。”我赶紧客气地说。这么一点小病,我实在不愿意兴师动众。看来他们应该是在一起吃饭的。董林洁过来看我,洪春就跟着过来了。

跟屁虫一样,忘了人家家里还有个老公孩子了?不论男女,一旦一个人要是迷恋上谁,那正是把无私奉献当成享受。

“你在哪家医院?”胡国富又问道。

“我在军医大学华南医院。”

五六分钟后,胡国富一行出现在我的病房里。后来小韩说,他们的车实际上是跟着洪处长的。只是在一个红绿灯口跟丢了。要不就会一起进来的。

胡清爽也来了,背着坤包矜持着。她进来看到我憔悴的模样,有些吃惊。一下进来五个人,让本就不宽敞的病房更显拥挤。这是来探视病人,还是走秀呢?我这样的人值得走秀吗。

人病了需要的是安静休息,而不是被人参观。等嘱咐问候的话说完了,大家站着免不得尴尬。我希望他们快点离开,我好闭眼休息一下。

“要不小韩,你在这里照顾一下胡从容吧。他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夜里有什么需要......”须臾,胡清爽说。

我赶紧拒绝说:“真不用,我就是伤风发烧。等下打完针,我睡一觉就好。你们累了一天,都回去歇着吧。”说罢,我便皱起了眉头。

董林洁先进来,就坐在了刚才余悦坐的凳子上。此时她扭过头看看胡国富说:“胡总,要不你们先回去。我需要和小胡谈一些事情。这里的事儿,我会帮助处理的。请你们放心。”

胡国富不是个笨人,就就坡下驴带着女儿和司机走了。临走,胡清爽对董林洁说:“董姐姐,你可千万别熬夜啊。熬夜对女人肌肤不好的。”

“我知道,谢谢提醒。我要问的是以前大学的事儿。过一会儿我就走了。”董林洁解释道。

“清爽,你和小胡同辈,怎么叫姐姐呢?该叫董老师才对。”胡国富纠正说。

胡清爽没有搭理父亲的话,白了一眼回头就走。她爸那点儿破心思,当闺女的心里头有数。

“洪春,你也到下面车里等我吧。一会儿我就下去。”

在我面,董林洁依然戴着那副老气的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别扭。听到董林洁吩咐,洪春以为她真要和我谈一些旧事。山南大学,洪春从未涉足过。他看了看我,没发现什么破绽,就点点头离开了。

这帮人一走,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四张床,其余的三张床边都有家属陪护。但他们都静悄悄窃窃私语,显得很讲规矩。于是董林洁的声音也变成了耳语一般了。为了我能听得清,董林洁不得不挪挪凳子,探过身来靠紧我。我看着她的脸,很想说董老师您能把眼镜摘了吗。

我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董林洁要向我问什么。

“谁把你送来的?”盯了一会,董林洁开口道。

我释然一笑,答道:“是我以前的师妹。碰巧看到我倒地不起,就送我来了。雪中送炭。”

“山大的学生?我认识吗?”董林洁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啊,叫余悦。女的,比我低两级。估计您不认识她。我是您最后一批学生吧?”

“可是我那个课程是选修的,各个年级都有。不过余悦这个名字,我没有印象。”董林洁思索着说道。

“是啊,那时候您是什么气质,汉服飘飘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心中女神。”回忆起董贵妃当年的风采,我不禁感叹。这不是调侃,而是直抒胸臆。

“那我现在是什么气质,还是女神吗?”董林洁脸色忸怩,看起来十分受用。

“摘掉那副眼镜,您就还是。”我发着烧,神情恍惚间看着董贵妃近在咫尺,心中居然生出感动。

“我老了,美人迟暮,不愿人间见白头。以后我走得远远的,把我女神的影子留在你心里,好么?反正你也不待见我老去的样子。”

董林洁坐在我的左侧,我的左手却插着针头,我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头疼着,气息粗重。不知不觉间,我的眼角便流下泪来。为女神迟暮流泪吗?可她分明又不老,看着二十五六岁那样。皮肤水嫩,容颜娇美。董老师这有点夸张过头了。可我又搞不清夸张后面藏着什么。

“你要去哪里?”我不得不问道。

“我心里很闷,想到国外去当访问学者。先走一年,以后看情况再说。”

“那你走了,你孩子怎么办?”我心里一惊,知道董林洁的家庭应该是起了变故。

“孩子给我父母照顾着,再说他爸爸和爷爷奶奶也会管。”董林洁摘下了眼镜,低着头面色悲戚,“我坚持不住,还是和郝明远分开了。这次活动回去就办离婚手续。都解脱吧。我不想把残余的青春,浪费在这登徒子身上。他满嘴谎话。”说到这,董林洁把额前一绺秀发掠到脑后。

我直接惊得半天无语。半年不见,原来董老师的婚姻也面临解体了。怪不得洪春这家伙鞍前马后呢,原来是想当替补,抱得美人归。

我想离婚肯定是董林洁提出来的。从郝明远的脾性来说,他不会说离婚。想到我和好大老板如今半斤四两,我的心里仿佛找到了某种平衡。

惊愕之后我沉默下来。对董老师的选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情形,我也没资格对她的决定说三道四。最后,我竟然问出这么一句:“洪处长,他不会也一起去吧?”

“他怎么会去?如今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不久就要提拔了。”董林洁轻轻咬着下唇,想掩饰住脸上的迷惘和委屈。凝脂一般的鼻翼抽动着,像是要落泪。

“董老师,你离婚了,成了单身。洪处他肯定会有想法,这是人之常情。我衷心祝你们幸福。一个人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像洪处这样痴情的,我没见过第二个。”我一边说着却一边流泪。人在病中多愁善感,居然动辄流泪起来。这泪水不经大脑控制,自然流淌。

“可是我不喜欢洪春啊。一开始他和郝明远都追我,我选择了郝明远。对他,我没有那种心如撞鹿的感觉。从来没有过。我输过一次,输不起第二次。我要的,是让我心如撞鹿的人。”说到这里,董林洁抬起了那张绝美的脸,无声地看着我。

我本来是在流泪,这下子不流了。董林洁手里拿着一块纸巾在给我擦泪。这肢体语言,顿间像一股电流流过我的心扉。我甚至想张开嘴,轻轻咬一下那支丰腴的手。那手就在我脸旁移动着擦泪。

董老师这明显暗示,是说她看到我就心如撞鹿么?或者,她是从我的眼泪里读出了不舍和爱情?

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一个男人在女人面流泪,往往会触动她心中柔软的母性。或者董老师的这心意早就埋下,只是我迟钝看不出而已。我一去几个月和她断了音讯,于是她就受了半年的相思之苦。今天机缘合契,就说出来了。我的泪水就是催化剂。

这样推理过于荒唐离奇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此时此刻,董林洁却在细心地为我拭泪。这可不是做梦啊。她刚才的话已经明显在暗示我了,是不是希望我能表白什么?

几秒钟之内,我的大脑飞速旋转判断着。我该做出什么反应来?假如我的反应是错误的,那这一辈子我可能再也见不到这张绝美的脸了。或者,再见到了她就成了洪处长的囊中之物。

幸福来得过于突然,一下子打晕了毫无心理准备的我。迷茫中,我听到了董林洁压抑着的抽咽。幸亏我是在病房的角落里。董林洁面对着的,除了我,就是一堵墙。屋子里旁人看似无动于衷,却分明都在倾听着什么。

“董老师,我希望您留在燕京。我会经常去看您的。你不要出国。”我不管不顾,用扎着针头的左手把董林洁的手按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