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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胡师兄,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女孩看着我,圆圆的眼睛有些失望。

我怔怔地看着她,还真是认不出这是谁来。可是她分明又是在叫我胡师兄。我的大脑断片了,这女孩确实是看着似乎见过。但我想破了脑子,也没想起人家是谁。

“请恕我眼拙,你是谁啊。”

我十分艰涩地问道。这个时候我难受着,实在没有精力去打哈哈套话。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要听的论坛报告开始了没有。这是老板安排我的任务啊,和我工资挂钩的。这一下一切都泡汤了。我着急起来。

“你真不认识我了?再想一想。”女孩子的表情明显是在逗我。可你这时候逗一个病人合适吗?他正是在满心焦躁的里。

我没有办法发脾气,因为人家对我这也算救命之恩了。即便我没认出是谁,这个女孩也是认识我的。我不再吱声,只能慢慢地在脑海里寻找着这个身影。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笑起来。

“看来胡师兄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余悦啊。国风文学社的。”

女孩这一说我立刻恍然大悟,居然是她。想想我们分别已经是四五年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四五年前的余悦还是个小姑娘。那还是在大学里,因为文学社的一次活动,我和认识不久的余悦发生过争吵。这小丫头凡事过于有主见,作风强势。那时候我是国风文学社的社长。有几个短篇已经发表在文学刊物上。

自从那次吵架之后,我就很少参与文学社的活动了。因为我不想看到这个自以为是的丫头。大家都说,你别招惹她,她是个有来头的人。

我不招惹她,那就眼不见为净吧。

现在居然是人家把我救了。其实我也知道即便是她不救我,我也不会就真的死在展馆里,如果不是得了急性心梗之类。

“小余,几年不见你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有些尴尬地笑着问她。

“我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到你摔倒在地,嘴里还呕吐着。我担心你得了急性心梗。赶紧过去查看,没想到从你胸牌上我看到了三个字:胡从容。”说到这里,余悦开始微笑起来。

“我记得你不是学医的。”我说。

“我是不是,但我妈妈是燕京大学医学部的教授。所以我懂一些医学常识,知道心肺复苏需要黄金时间。后来我一摸你,才知道是在发高烧。就叫了我爸司机来,把你送到医院了。”

“谢谢你了,当初的事儿,是我不懂事......”人家救了我,我心中十分感动。当时那个情景,我可是吐了一地啊。臭烘烘的秽物,谁愿意过去施救?应该说,余悦这丫头是个很善良的人。

“你要向我道歉啊?当初你可是很潇洒的,还有个漂亮女朋友。听说是从富二代手里抢来的。我们都是高山仰止的,可没想到你的脾气那么倨傲......”

要是在平日里,听到这样的话我一定会生气,可是今天我只能低头认输。好男不和女斗。都五年过去了,我还能在病床上挂着水再和人家论战?

真那样,那我这五年饭菜白吃了。

“是的,所以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道歉。”我微笑着说。

“胡师兄,你真要道歉啊?我没有给你压力吧,你是自愿道歉的。”余悦听了撅起嘴唇,很开心可爱的样子。

我慢慢点点头,以示我是自愿的。其实我已经想不起来我们吵架的缘故了。反正是因为一件小事。就凭这次的相救之恩我也要道歉。

“没想到,胡师兄也有低头的时候。那我就接受你的道歉了。”余悦开心地笑起来。我也笑了。有点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仪式感。

“胡师兄,大夫说你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了。你得了严重的伤风,明天还要继续打针输液。”

平心而论,即便在大学里,我和这个叫余悦的姑娘也说不上熟悉,但是我们无疑是认识的。虽发生过不愉快,这次相见我还是很高兴。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病,我接下来的工作可怎么办?想到胡总那张说一不二的脸,我心里凉凉的。

“小余,现在几点了。”我转而问道。

“快五点了。一会儿怎么办,我爸打电话叫我回去呢。我说要等你醒过来。你的手机在这里,你要打电话么?”

说着话,余悦把我的苹果手机从小桌上拿过来。我看到我打吊瓶的病房一溜四张病床,其他床上也住满了人。死气沉沉的。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住院治疗。

我用右手接过了手机,单手打开。却看到胡总打来的两个未接电话。看着那个熟悉无比的电话号码,我的心里发毛。一会,我把电话递给余悦。

“小余,我是跟着老板来参加食品论坛的。中午喝了点酒一睡,才着凉了。老板打电话来没找到我,肯定很生气。你能不能替我和他解释一下。你是外人,他不会冲你发火的。”

余悦眨眨眼,把手机接过去了。

“你好,请问你是胡总吗?”电话一通,没等那边说什么,余悦就开始说话。这样免得胡国富以为是我,而大发雷霆。

“你好,我是余悦,在论坛的展馆里看到胡从容昏倒了。我把他送到医院来。嗯......嗯......您放心,他没有大问题,就是,大夫说有些酒精过敏。嗯,在输液。今天晚上回不去,听大夫说,要明天下午。对......这个我来想办法吧。好好,再见。”

余悦挂了电话,脸色有些失望。她说:“NI老板说,他们没办法过来看你。今天晚上有个非去不可的宴请。我说,陪床护理的事儿我想办法。资本家是难以指望的,他只对你的剩余价值有兴趣。”

“小余,要不你先回去吧。留下你的手机号,等我康复了,我好还给你住院的费用。”我心底平静地说。这次胡总没有发脾气我就很感激。我这样的毛病其实用不着人陪床。

“你好好养病吧,要不是我晚上去看我姨妈,我也能留下来。”余悦盯着我说道。

“那怎么行?你太客气了。能把我送到医院已是天大的人情。其实当时那情况,你完全可以掩鼻而过。”我确实是很感激余悦的无私救助。

“别说这个了,你好好养着吧。不过你这个高烧还没有完全退下来,夜里没人陪着恐怕是不成。实在不行我看能不能帮你找个护工。或者叫我爸司机来也行,大不了明天我爸他自己开车。”

“不用了,这已经够麻烦了。我广州这里也有朋友的,一会儿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会有人愿意来帮忙。”

一会儿像是验证我的说法,余悦放在我身边的手机又响起来。我在这里几乎是举目无亲,认识的那几个人里,谁的交情也没到来医院陪护的程度。如果真离不开人,那就雇个护工吧。左右就是一晚上的事儿,花不了多少钱。

电话来自董林洁。发烧下我精力不济,说一会儿话就累。

“你好董老师。”我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接电话。

“小胡,你在哪里?怎么没和胡总他们一起来玩啊。今天晚上我请客,却不见你了。有什么事儿这么忙?连老师都不理了。”

原来,胡国富晚上是和董林洁他们一起吃饭。对这个消息我顿生厌恶。我勉强说:“董老师,不好意思啊。我下午着凉了。在医院挂水,去不了了。请多包涵。”

“你在医院打针啊,真的假的?”董林洁逼问道。

“这个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我就是在医院里。”我有些不耐烦地说。

“哪个医院?”

我不知道是什么医院,我实话实说:“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医院。我是在展馆昏迷后,被人送到这里来的。”

“怎么会这么严重,医生是这么说的?”董林洁很关切地问道。

“严重伤风,高烧不退。不过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在治疗中。”我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那是告诉我是什么医院!”董林洁不耐烦地追问。

“你一等,我问问。小余,这是什么医院......”我转脸问余悦。

“军医大学华南医院。”余悦说道。

“军医大学华南医院。”我重复道。

“那我过去看看你吧。”

“不用,你千万别来。和胡总吃好饭就好。我没有大问题,就是在输液。”我赶紧拒绝道。我不愿她到这里来。她的脸会引起骚动。

“我看看你是不是在撒谎。”说罢,董林洁就把电话挂了。

我有气无力地放下电话,对余悦说:“小余,你留下手机号码,回去吧。一会儿就有人来了。大恩不言谢。我没想到,你会是这么好一个女孩子。”

余悦笑起来,说:“其实我一直是个好女孩,只不过你的眼睛是向上看的。和郭师姐过得好吗?你也该结婚了吧?”

我痛苦地笑了笑:“结什么婚啊,我们飘在燕京,连套房子都买不起。我们已经分开半年多了。”

“没想到,你们这招人羡慕的金童玉女都走不到头。我也是猜失恋了,跟我爸出来散心的。”余悦低声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胡师兄......”

“这其实没什么,下了岗休息一下再上岗就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和谁不是过一辈子啊。”我故意满不在乎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