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东方凌特意起了个大早，这个时候，东方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侍卫也蔫头耷脑地打盹，重重的盔甲反射着冷冽的寒光，平添几分肃杀。
宫人们还没有醒，薄夕睡得浅，听到东方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披了件衣服就起身了。自从楚呈失手把郭碧儿砸死，东方凌隐隐总觉得不踏实，薄夕就睡在外间，也让东方凌心里安稳一些。
“娘娘，怎么醒了。”薄夕压低了声音，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熟练地帮东方凌穿衣。
东方凌抿唇笑了：“今日出宫，心里头激动。”
薄夕听着“出宫”二字，脸色变了一变，东方凌站在薄夕身前，没有看见薄夕原本秀气的脸上尽是阴霾。
东方凌心想着亲自给楚呈做些早点，不禁加快了速度，没让薄夕给她挽平常繁复的发髻。
东方凌未施粉黛，扎了个高马尾，洗漱了一下，就披了件梅花锦缎棉斗篷到栖凤阁的小厨房，为楚呈准备早膳。
东方凌刚走没多久，楚呈就醒了过来，多年以来，生物钟让楚呈习惯了顶着刚露出脸的朝阳走在还隐隐有些雾气弥漫的路上。
身边空荡荡的，楚呈惊了坐起身，立即有听到声响的小宫女快步走了进来：“皇上吉祥。”
“娘娘人呢？”楚呈冷冽的脸上有一丝惊慌，他担心东方凌有无声无息地不辞而别，消失了踪迹。
小宫女垂着头，只是看起来颇为不平常，她的下巴已经抵住衣襟了，楚呈只顾着东方凌的安危，自然没有注意到小宫女的神态。
“回皇上的话，娘娘急匆匆走出栖凤阁，奴才不知是去哪儿了。请皇上恕罪。”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楚呈看着她的头顶，目光如炬：“有人跟着娘娘不曾？”
“薄夕姑姑跟着的。”
楚呈这才放下心，带了薄夕总归不会消失不见的，定是有事做去了。当下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楚呈拉开被子，站起身，自然地伸开双手。
小宫女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楚呈挺拔的身姿，跪着不敢有所动作。毕竟平日里都是薄夕打点两位主子的生活，几乎没有假他人之手，栖凤阁中很少有宫女这么近身服侍。
楚呈站了许久，不见有人上前，疑惑地转过头来，刚好跟小宫女的眼睛对上，小宫女清澈如山泉的眸子里写满了惊慌，浑身瑟瑟发抖，楚呈没有来得心一软，看着这个和楚逭凌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轻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五。”小宫女对上楚呈幽深死古井而威严满满的眸子，心里害怕极了，慌忙低下头。楚呈索性坐在了床榻上，打量着这个不熟悉的面孔：“你可是刚进宫里头？”
小五磕了个头：“回皇上的话，小五是去年入宫的，这些日子刚从辛者库调来栖凤阁。”
楚呈看着天色尚早，也不急着穿衣，就着一席纯白的中衣中裤，懒洋洋地坐在床边，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黑如绸缎的长发散落在肩上，枕上，墨色的眼眸亮如黑曜石，真真是华中走出来的仙子。
小五克制不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却不想，看到楚呈的如玉容颜，下意识竟是惊呼出声，赶紧死死捂住嘴巴，迅速的低下头。
楚呈只觉得好笑，自己有这么吓人么？
“起来吧。”
小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却因为紧张整个身子向前倒去，小五不禁叫出声，紧紧闭上眼睛，不敢面对即将迎接自己的坚硬冰冷的地面，许久，小五慢慢地抬眼，不想自己被楚呈稳稳地接住，淡淡的龙涎香立即扑进鼻子里，煞是好闻。小五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僭越了，借助自己的人，可是东临当今的圣上啊！
楚呈刚想松手，让小五站稳，没想到一声瓷器碎裂的清脆响声打破楚呈思维，楚呈下意识就松开了手，小五还是重重丢落在地，未能幸免。
东方凌原本兴致勃勃做了三样拿手的点心，赶着在楚呈上朝之前，两人一起用早膳，从小厨房一路亲自端了托盘过来，刚准备好喊楚呈起床吃饭，就看见楚呈抱着一名瑟瑟发抖的柔弱宫女，还紧紧搂在怀里。
东方凌瞬间就听不到任何声音，定格在楚呈惊慌失措的脸，还有楚呈放开手时跌落在地、一脸不知所措的女子。手瞬间没了力气，托盘应声倒了，清粥小菜等撒了一地，混着尖锐的瓷器碎片，看起来十分狰狞狼狈。
“东方……”楚呈嗫嚅着，看着东方凌只穿了件单衣，卷着袖子，一脸震惊，心疼地不行，他当然看出来东方凌是为他做早膳去了。只是，所有的言语一齐从胸腔冲出来时，千言万语，只化作两个字，数不清的千回百转，可东方凌像是在看一部无声电影，内容滑稽，主角动着嘴，不知说了什么。
许久，东方凌感觉背后很凉的时候，她用力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看，我总是这么大意，可惜我花了许久时间的心血。”
说罢，东方凌转身，脸上的假笑消失殆尽，她没有管楚呈的反应，她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听楚呈解释。两个人现在都需要冷静。而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东方凌的的确确看到了，楚呈当时紧紧地抱住一个女子，不仅没有及时推开，还维持着好一会儿。
东方凌只觉得心乱如麻，照例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男装，戴上了喉锁。薄夕也换了男装，拎着个不大装了些备用东西的行李。
主仆二人很快就收拾好了，东方凌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出了宫门，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直直照射在东方凌身上，上上下下，可惜，东方凌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反倒有阵威风吹拂而过，沁入骨血，教东方凌觉得多了几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