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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凌!”楚呈厉声道,手指骨节几乎泛白。

东方凌默不作声,只是更将头垂下,像是抗争像是倔强。这样姿态的东方凌像是一只竖起倒刺的刺猬一般,叫人无法接近。

最终,还是楚呈妥协了,他叹气:“为什么,为什么要出海。”

东方凌这才慢慢收敛了自己的尖刺:“我只是想出去看看,东方家再富有再为人艳羡,与我而言都不过是虚名,我要的是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楚呈知道东方凌野心十足,却只为自己而活,可他依旧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你且再等一阵子,等我先派人出去探路,你再……”话未说完,东方凌坚定的摇了摇头。

“敢问君上,东方凌算是你的什么人?”

楚呈一时语塞,东方凌算是他的什么人?朋友?利益同盟?似乎无论是什么都无法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

见楚呈不说话,东方凌也默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无功不受禄,既然我不是君上的任何人,为什么我需要君上来帮我铺路?”

楚呈被她问住,气恼自己思索不出东方凌问题的答案,而东方凌又步步紧逼,索性直言道:“若是我不准,你出不了海的。”

东方凌没想到楚呈突然赖皮起来,半是好笑半是无奈:“楚呈,这么做有失身份。”

楚呈就差说“我不管了”,故意冷着脸将案几上的茶喝得一干二净。东方凌见他如此,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褶皱。

“楚呈,我们走着瞧!”说罢,东方凌就负气似的走了。楚呈看她走远,也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了,扯了扯唇角,可东方凌方才的问题又回转回脑海之中。

到底,东方凌算是他的什么人呢?

东方凌才出了御书房,就遇上了来给楚呈送汤的灵良媛云想容。东方凌侧身微微垂首为云想容让路。而云想容则款款停在了东方凌面前。东方凌看见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的裙摆逶迤成最娇艳的花朵。

“你就是鼎鼎有名的东方凌,东方家主?”云想容微微拂过自己如云的鬓发,将姿态抬得更高了些。

东方凌依旧垂着头,保持谦逊的模样:“鼎鼎有名不敢当,只是虚名罢了。”

云想容闻言嗤笑:“东方公子倒是谦逊,难怪深得君上心。”

闻言,东方凌飞快的抬眼看了看云想容:“娘娘说笑了,我只是人微言轻,自然是比不过娘娘洪福齐天。只是这君上心悦谁便是君上的心思了,与洗手做汤羹与青丝为君绾无半分关系,娘娘您说可对?”

云想容面色一滞,知道东方凌在嘲讽自己献媚讨好楚呈,气不打一处来,可又碍于自己身在御书房门前不得大声喧哗,生生忍住了气。

“东方凌,本宫希望你离君上远一些,君上才摆脱了龙阳之好这个帽子不久,若是因为你又坏了事,你便是九命猫妖,本宫也定不饶你。”

云想容这话说的极恨,像是恨进骨子里。

东方凌本就因为楚呈在生闷气,云想容越是这样说东方凌就越是要唱反调:“娘娘若是有时间还是想办法留住君上为好,若是献了殷勤还落不得好,那定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东方凌说的直白,云想容听了直觉刺耳,恶狠狠剜了东方凌一眼,由露纺扶着走了。

关于开海一事,何远同最终站了出来。

作为一个文官有这样大的勇气,楚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大加赞赏,何远同本就一直想报答楚呈知遇之恩,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楚呈立即下令,命京城最有名的造船厂连夜建造出一艘坚固无比的船来。期间,东方凌曾与何远同一同前去造船厂查看船只的修建情况,还提出要附加救生船来以备不时之需。

可对于楚呈和柳洲言是避而不见的,楚呈生怕东方凌会私自串通何远同出海,派了暗卫盯着东方凌与何远同。

可就是这样,仍旧是出了岔子。

半年后,船只修葺完毕,检查过各方面没有问题后,楚呈将一众武艺高强的御林军指派给何远同并亲自送何远同出海。保险起见,此行只去附近岛屿一看究竟,之后再逐步推进。

何远同向楚呈深深作揖后,转身登船。那船修得极为富丽堂皇,船头的盘龙栩栩如生,雪白的船帆随风鼓起,船帆周围有几只高飞的海燕,像是水面上最闪亮威武的存在。

行出码头不远,楚呈突然看见船尾熟悉纤瘦的身影。

耳边突然回响起东方凌那一句“楚呈,我们走着瞧”。

现在让船回来已经不可能了,东方凌时间算得刚刚好。楚呈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几乎泛白。周围随同的文武百官俱是一寒,连忙更拉紧了衣衫。

回到宫中,一直跟着东方凌的暗卫上前请罪,楚呈只是看着他,那如剑一般的目光刺得暗卫脖颈生疼。

半晌,楚呈终于说话:“怎么回事?”

“回君上,奴才确实是按照您的吩咐看着他的,左不过近来接触过一些外来的珠宝商人,买了些珠宝首饰给他的夫人,再者便是一些码头附近的工头托他们运送一些丝绸……”这样说着,暗卫也察觉了不对劲,脸色大变。

东方凌近来接触的,都是最有可能靠近出海码头的人。

“那今天她是怎么上了船?”

暗卫有些为难了:“君上可还记得,您嘱咐过奴才,东方凌换衣服时,不能监视。恕奴才直言,这同为男人,有什么不好看的……”

楚呈唇角一抖,东方凌是女子的身份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却不想,东方凌竟然利用这一点顺利逃脱了。

这狡猾如狐狸的女人,夸她是天然宝藏真是一点也没错。

而东方凌那头则心情愉悦的哼着歌。何远同从船头过来,有些担心的说:“先生这样做,到底是为何?君上……”

东方凌摇了摇头:“你切莫担心,我自有分寸。”

“先生这样极力想出海,到底是为什么呢?”何远同本就是心细之人,自然不会觉得东方凌是简简单单因为想协助楚呈才冒险出海的。

东方凌莞尔:“你倒是心细。我这么拼命,除了为了楚呈,也是为了我自己。这才是我非来不可的原因。”

咸腥的海风吹过,东方凌满足的叹了口气。东方凌出生在沿海的孤儿院,在自己不长的岁月里,陪伴自己的就是漫无边际的海水,细软的沙粒和如油画一般的日出日落,相比在东方府上,海才是她真正的家。

也只有这里,她能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整理清楚,她对楚呈的想法。

诚然,楚呈算不上是个性鲜明的人,除了比别人更狠戾一点比别人长得好看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到底为何自己总是会有异样的感觉?

东方凌突然想起,那天落在她发间灼热的泪滴。直到现在她仍旧无法释怀,那是她生平为数不多的被信赖的感觉。像是久旱的甘霖,不由感叹一句:原来还有这样美妙的感觉。

那到底这是不是喜欢?东方凌无从知晓。

见东方凌突然愣神,何远同也不便打扰,只是说了句风大,让东方凌早点回去歇息,见东方凌应了声,何远同离去了。

东方凌将耳边飞扬的发丝挽在耳后,不觉间笑起来,自己还有时间,可以想清楚一切。

海上的日子太过平静,东方凌随着何远同一众人到四处考察,越深入越觉得外物的广大越觉得自己的浅薄。

东方凌却一直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些什么。

“先生,吃饭了,今天多了清汤龙须菜。”何远同来了。

东方凌皱眉:“这海上怎么会有蔬菜?”

何远同有些为难:“船上还有些菜,先生您身子不好,还是多吃鲜蔬为好。”

东方凌拍了拍何远同的肩膀:“我说了多少次了,我来船上不是为了养尊处优的。”何远同还想说什么,东方凌摇了摇头,突然抬眼看见远处海雾中有一个朦胧的船影。

“你看那里是什么?”

何远同仔细看了看,脸色猛然一变:“先生,是海盗船!”东方凌再看去时,船帆上巨大的骷髅头已经清晰可见,黑色的旗帜猎猎飞扬。

“远同,快,做好攻击准备!”

何远同匆忙下去了,御林军们架起大炮,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整个海面,那边的海盗们也全力攻击起来,船身剧烈颤抖,东方凌踉跄几步才站稳。何远同再回来时,拉着东方凌就走:“先生,快,您坐了救生船先走!”

东方凌反手抓住何远同:“你们不走么?”

“先生,海盗来势汹汹,怕是抵御不住。这只海盗船是海面上的海盗王的,这船后面顶还有支援,您快走吧!”说话间,船身摇晃的越发剧烈了,海水肆无忌惮的冲进被海盗火炮打漏的船隙之中。

东方凌转头就看见海盗船已经靠近了,有海盗呼喊着,荡着船绳飞跃过来。她咬咬牙,一把将何远同推上救生船,还有几个护送自己的御林军也一起推上了船。

“何远同,你快走!楚呈那里还需要你!”说罢,东方凌用力解开了救生船的船绳,何远同只来得及叫了声“先生”就落入海上,随着汹涌的海水迅速飘远。

救生船上有储粮,应该足够支撑他们回去。

这样想着,东方凌突然觉得腰身一紧,自己就向后飞去,落在海盗的脚边。

海盗们狞笑,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刀刃闪着森寒的光泽,东方凌绝望的闭上眼睛。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