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东方凌看清来人的面目时，像见了亲人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楚呈……”

楚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你可还好？”东方凌大力点头，吸了吸鼻子。楚呈摸了摸东方凌的头发，发觉她比之前胖了不少，不由笑起来。

东方凌拍开他的手，问：“你怎么进来的？可有人发现？”楚呈自然没有被人发现。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楚呈伸手拉起东方凌，趁着茫茫夜色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东方凌是在楚呈怀里离开北越军营的，她只觉得耳边有呼啸而过的风和楚呈沉稳的心跳声，听得东方凌的心脏则剧烈跳动起来。

不知楚呈行了多久，东方凌昏昏沉沉间，就已经回到了东临营地。楚呈见东方凌不知何时又睡着了，有些哭笑不得，索性就将东方凌抱去自己的营帐里睡了。

东方凌夜里做了噩梦，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过一会儿又有人厉声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东方凌翻身而起时，满头大汗，像是浸足了水一样，呼吸急促停不下来。

楚呈掀了帘子进来，见东方凌脸色极差，忙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了？”

东方凌伸手擦了一把汗：“没事，做了个噩梦罢了。”楚呈端详了她一阵子，突然发现她脸上浅浅的划痕，眼神立马恨厉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凌心虚的撇过眼去：“只是不小心划到了，没什么大碍。”楚呈怎么会信，捏起东方凌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匕首的划痕？瓦纳莎对你用刑了？”楚呈的目光像是深冬的寒雪，刺得东方凌心里一阵寒意。

“没有，是我自己弄伤的。”东方凌不知为何有点理亏，见楚呈一直盯着她不放，只好献祭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越听到后来，楚呈眼里的寒意越深。

东方凌抓着楚呈的衣角，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这几天将北越营地布局打量了一遍，我想着会有用。还有就是我大概知道营中的细作是什么身份了。”

见东方凌如此认真的为了战事着想，楚呈无奈道：“你就不能为自己上心几分？”东方凌笑了笑耸耸肩。

楚呈将方才端来的薄粥给东方凌，看着她喝了。东方凌想起扈烈也每天都逼着自己吃羊腿，心上想着大抵他们心肠也不坏，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这几日北越也没有大动静，安分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在密谋什么事情，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楚呈正色道，东方凌捧着碗将粥喝干净了。

“楚呈，你派人去调查一下军营之中最常接近油星的人，我在我方阵营细作送去瓦纳莎那里的信纸上看见了几处油腻，这军中能接触油腻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了。”

楚呈点头。

“你在北越营地里都做了什么？”楚呈冷不防一问。

东方凌想了想，除了吃就是睡，最后倒是上了祭台，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楚呈，你是在怀疑我被策反了么？”东方凌眼睛一瞪，“若是怀疑我，你又何苦救我出来？”

楚呈也不解释：“东方凌，你想太多了，你好生休息，细作的事我去处理就是。”说罢，楚呈径直离去了。

东方凌一人气恼地将大被蒙过头，睡去了。

东方凌再次醒来时，是柳洲言来叫的她。说是有一只羊跑进了这里，被将士们逮住了，烤了羊肉要东方凌一起去吃。

东方凌也觉得有些饿了，就跟去了。

“细作可抓住了？”东方凌心上还放着这件事。柳洲言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多亏了你，抓住了，已经斩首示众了。”

东方凌这才放下心来。正巧楚呈也被方俊请着出来吃羊肉了，东方凌看了楚呈一眼就负气的转过头去。楚呈还未反应过来，东方凌被方俊手下的将士们簇拥着坐下了。橙红的火光映着东方凌如玉似的脸颊，像是最华美的锦绣绸缎。

柳洲言接过方俊手中小刀，将手中的羊肉片好递给东方凌，那羊肉烤得极好，外焦里嫩。

可东方凌像是被火光迷惑了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妖娆的火舌。柳洲言叫了她一声，东方凌突然冲他微微一笑，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小刀，刺向了离东方凌不远的楚呈心口！

楚呈匆忙避过，折身就将东方凌的手反剪在了她的身后，楚呈见东方凌目光不似之前那般柔和，赤红着眼，像是豺狼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众人大惊失色，直到东方凌手中的小刀落在地上才真正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东方凌抓了起来。柳洲言想拦，被楚呈挡住。

“将东方凌押下去看管，等她清醒了再做定夺。”楚呈的口吻太过坚定，柳洲言一度怀疑他想置东方凌于死地。

柳洲言心急如焚：“君上！”

楚呈冷眼看他：“若是为东方凌求情，同罪并罚。”

方俊拉住还想再说的柳洲言，摇了摇头，低声道：“东方公子的眼神很是奇怪，怕是其中有什么问题，柳公子稍安勿躁，若是你也开罪了君上，谁来救东方公子？”柳洲言这才沉默了。

柳洲言仔细整理了思路，东方凌是在从北越那边回来之后突然发疯的，而且伤害的不是离得最近的自己，而是楚呈。可东方凌一向与人为善，手无缚鸡之力，此事多有古怪，看来要去问问东方凌到底在北越发生什么事了。

方俊亲自押东方凌去了偏僻的营帐了。柳洲言也跟了进来，此时的东方凌昏昏欲睡，完全没有了方才凶神恶煞的样子。柳洲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让她清醒一点。

“东方，你为何要刺杀君上？”

面对柳洲言的质疑，东方凌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柳洲言你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杀楚呈？”

柳洲言端详了一阵子东方凌，发觉她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原原本本的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柳洲言说完，东方凌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我怎么会啥楚呈呢？况且我也打不过他啊？”东方凌也陷入疑惑之中。

“这件事是你从北越回来之后发生的，你可在北越受了什么苦？”柳洲言公私参半的问了她。东方凌摇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方俊在一旁听着，为东方凌打抱不平：“要我说，君上也真是心狠，二话不说就将东方公子抓了起来。”

东方凌抿唇笑道：“若是不将我抓起来，怎么服众？君上做事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方俊摸了摸脑袋：“我是个粗人不甚懂你们的想法，倒是胡乱揣测了。只可恨北越蛮子，不知使了什么诡计才使公子落魄至此。”

东方凌脑海中灵光一闪，对柳洲言道：“柳洲言，你可否帮我去查查北越的巫医巫刹？我突然的发狂大抵与他有关。”

柳洲言见东方凌如此肯定，事不宜迟就匆忙出去了。方俊也做不了什么，叫人端了点羊肉来给东方凌，也就下去了。东方凌没什么胃口吃肉，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羊肉，等着柳洲言回来。

可柳洲言没回来，倒是楚呈来了。

东方凌抱膝看着楚呈，楚呈也站在不远处看她，二人静静看了许久终于还是东方凌开口了。

“楚呈，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东方凌对楚呈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的。每次都让楚呈措手不及。

楚呈只是抿紧唇缄默，似在思考似在拒绝回答。东方凌等了半晌，楚呈一直没有说话，东方凌不知为何心里凉了下去。

“你不说我也知道，柳洲言一直说我没有心肝，其实你才是最没有心肝的那一个。我已经让柳洲言帮我去查了，你回去吧。”东方凌说完，直接垂着头做抵抗状。

“我会尽快找到巫刹巫术的破解方法，你好生在这里休息。”楚呈开口了，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东方凌面色一红，支支吾吾应了声。楚呈觉得东方凌脸红的样子很好玩，轻轻扬起唇角。

“我是没心肝的人，可你是东方凌，我是一定会救的。”

东方凌脸上更红了：“说的是什么话，还是将破解方法找出来要紧。”说罢，东方凌直接就将楚呈轰走了。

东方凌扑到床上翻了个身，又深深陷入思考。可他终究还是不信任她的，这点让她没来由的觉得挫败。

东方凌心思重，方才的轻快的心情迅速低迷下去。昏昏沉沉间，又睡去了。可梦里仍旧是挥之不去的呼唤和厉声警告。帐外掠过一只寒鸦，一声惊叫让东方凌从梦魇之中惊醒。额头上仍旧是虚汗连连。

东方凌懊恼的发出叹息，怎得巫刹的催眠如此厉害，若是深陷梦中怕是真的要被蛊惑了。东方凌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东方凌现在想想，巫刹自己只见过一次，可催眠应该是早就种下的了，想来想去，只有每次扈烈给自己送了羊腿过来自己吃过后昏昏欲睡也就没有其他机会会让巫刹乘虚而入了。

她分神想起巫刹问过自己的那句判言来，“归又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去哪里又会回来么？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巫刹听了会那般高兴？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东方凌知道除了去问巫刹别无他法，可这终究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

现在东方凌只盼着自己可以摆脱梦魇，若是一直受困，于楚呈于自己都没有好处。这样想着，东方凌及越加盼望楚呈二人能尽快找到破解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