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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柳洲言寒暄了一阵子,柳洲言就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他忍不住对东方凌说:“东方,你要好生照顾自己。”东方凌有些奇怪,不知他此话从何说起,于是淡淡回他一笑。

“会的。”

柳洲言一走,司徒雪就捧着药碗进来了。那一碗浓黑的汤汁东方凌喝得直皱眉,吃了新枝端上来的腌渍杏子方才稍好些。

司徒雪见她身上缠着大大小小的纱布,有些心疼。

“家主……不要继续了可以么?我们退出。”司徒雪拉着她的手,小声啜泣。东方凌知道她担心自己:“雪儿,我是东方凌啊,怎么会有轻言退出的时候呢?何况,我又没有大碍。”

司徒雪还想再说,东方凌慢慢摇了摇头,不让她说下去。

“好了,别再说了。已经到现在了,很快就会不一样了。”

司徒雪沉默,由着东方凌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净。东方凌又说:“听说京城里来了个杂耍班子,很是热闹,可要去看看?”

她还是不说话,像是在怄气,东方凌也不着急,等着她开口。东方凌热切的盯着司徒雪,司徒雪也有点立场不稳了。

“等你伤好了便去。”

东方凌眉开眼笑。她就知道司徒雪是温柔性子,万事为她着想,也禁不住她求。

东方凌伤势好转之后,就兴冲冲带着司徒雪去看杂耍了。东方凌作为一个之前的现代人自然看了不得趣味,可司徒雪却很是高兴,东方凌就耐着性子同她一起看下去了。

看了半场,东方凌看见有卖糖葫芦的,一时没忍住,偷偷溜出去买了。刚一转眼,就看见了面熟的人。东方凌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人跟另一个男子在说话,神神秘秘的,还将一张画交给了男子,又嘱咐了几句,那人就偷偷走了。东方凌不由多看了几眼那个男子,怕司徒雪担心,赶忙回去了。

这回上来的是变脸,这变脸不用于普通的脸谱变脸而是人脸变脸。那人随意请人上来,只消一刻便可以变成与对方一模一样的面容。见者皆大为震惊,纷纷鼓掌喝彩。

而东方凌看到这变脸男正是方才那位男子。直到这时他才想起面熟的那人是楚呈身边的小太监。因着见过余元训他做事不稳重而稍微关注了一下他,记忆不深这才想起来。

可是楚呈若是要办事不是一般都会让余元来么?东方凌不觉暗暗留了个心眼。

表演结束后,东方凌将自己的所见和怀疑告知了司徒雪。司徒雪虽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与东方凌一同去了变脸男住处。

变脸男名叫飞光,住在客栈上房,是个自负傲慢的人。

东方凌托侍候飞光的小厮来,说是想见飞光一面,并送上白银百两,飞光思忖片刻,将银两收下了,让小厮请东方凌上来。

东方凌恭恭敬敬的向飞光拱手为礼:“飞光公子叨扰了,在下想请教公子变脸之术。”

飞光将手边的茶推给东方凌,神色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这是我的看家本事,若是让别人学去,我也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在下只是对此术略微感兴趣罢了,绝不外传。”

飞光仍旧是保持着傲慢的笑意:“不行。”

东方凌闻言,也露出轻蔑的神情来:“飞光公子如此推辞难不成是手艺不到家,怕告诉了我被我看出破绽么?还是说,飞光公子的变脸之术压根就是障眼法是下三滥?”

东方凌的口吻太过轻慢,飞光因这变脸之术在杂耍班里占尽了风头,平日里众人都是要捧上他三分的,他哪受的住有人这般怀疑编排他。

于是,他恨恨道:“我的技艺可是闻名遐迩的,也只有你这般无知小辈会觉得我做的是下三滥的技艺。哪怕是当今太后也要敬我三分……”说到这儿,飞光也自知失言,闭了嘴不再说话。

东方凌眸光一闪,亦淡淡笑道:“若是太后敬重的是飞光公子这样的人,那我就没什么好向你请教的了。”说罢,东方凌施施而去。留下气得一张脸紫红的飞光。

东方凌一出了客栈,哄着司徒雪先回去后就直奔相府,找了柳洲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柳洲言深深锁眉:“这几日的上书本就让太后一族人心惶惶了,太后这一步是兵行险着,成与不成就是两种结局了。”

“嗯,据我分析,太后最有可能动手的时候就是大哥大婚之时了。”

“对。”

“以假乱真,我觉得那个飞光有这个能耐。而我们的大哥很可能就是被玉兔精掉包的公主了。”

柳洲言闻言忍俊不禁:“你倒是想的多。若是君上知道你将他比作那落难的公主定是要扒掉你一层皮。”

东方凌也笑:“本就是落难的公主,等着我们这些英雄去救呢。”

玩笑归玩笑,柳洲言哈市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计划安排好了事先遣人知会过了楚呈,就等着大婚之日与太后一绝高低了。

大婚在即,东方凌派去监视飞光的人来报,飞光确实趁着夜色进了宫。宫中有禁制,他这般畅通无阻应该是得了谁的口令。

而柳洲言派去接应楚呈的人则迟迟没有回来,柳洲言知道大事不妙了,估计是太后发现了端倪,断了皇宫对外的一切联系。

他们联系不到楚呈,就无法及时支援了。

东方凌和柳洲言心里都隐隐不安,他们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二人分了两路,一路在京城搜寻,一路在京城外搜寻。东方凌去了城外,她有种感觉,楚呈在京城外!

话说楚呈防着别人却忘了柳韵,他在喝了一盏柳韵端来的燕窝后就昏昏欲睡,只消一阵子便已经不省人事了。

柳韵见楚呈已经睡着了,垂首立在一边后,从白就待人进来了。那几人手脚利索的换掉了楚呈的衣裳,又来了一人换上了楚呈的衣裳,甚至连脸都变的与楚呈一模一样。

柳韵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问从白:“太后不是说只是让君上昏睡一阵子,在大婚之前不做其他事么?怎得换了另一个人?”

从白抬眼看了看柳韵担心的神情:“太后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皇后您照做就是了。宫里头也锁严实了,皇后还是不要起了异心为好。”

柳韵噤声,眼巴巴看着楚呈被几人装进了大口袋拖了出去,而假楚呈已经穿着龙袍端起样子来了。柳韵攥紧了手绢,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无法,她去问假楚呈:“君上他,还会回来的吧?”

飞光见如此俏丽的佳人眼中含泪。不觉软了口吻:“要看太后的意思了。这个小人也不知道了。”柳韵这才发觉自己做错了事,浑身一脱力倒在地上。

洲言,东方凌,你们一定要救救君上啊。

楚呈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周围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安静异常。楚呈静静坐了一阵子,眼里没有一丝混沌,哪有半分昏昏沉沉的样子,一双眸子亮得惊心,像是夜里窥伺猎物的野兽,只等着猎物露出脆弱的喉管遂一击命中。

想来东方凌他们可能已经慌了阵脚,不知自己是将计就计,临时变了计划,想到这儿,楚呈便依着被抬来这里时记住的路线离去了。周围是竹林,很好施力,楚呈只微微提气,脚尖一点,几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行了没多久,楚呈就看见了东方凌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四处搜索,楚呈唇角微扬,落了地向东方凌走去。

东方凌一见他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一张脸急得红彤彤的,比平日里苍白的他好看得多。

“君上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了么?”

楚呈点了点头,“无妨,让你们担心了。”

东方凌见他没事也就放心了,言语也轻松起来:“那飞光长得奇丑,若是让他当了皇帝,我可是会搬去邻国去的。”

“这么说我还是长得不错的?”楚呈眼里尽是笑意,见到东方凌心情莫名的好。

东方凌比出小指的小小一截:“也就比飞光强一点点。”楚呈就知道东方凌嘴上不饶人,也不生气,看了看天色,已近正午,封后大典即将开始了。

“走吧,最后一站。”

东方凌被楚呈眼中的光彩感染,忍不住隐隐期待起来。

最后一役,成败在此一举了。

菱春已经服侍柳韵盖上了大红色的喜帕,口中还念着吉利话,可柳韵一点也笑不出,她知道的,在皇宫紫薇台上等着她的不是她的良人。她的良人被她亲手送走了。

菱春将一柄如意放在柳韵手中,喜盈盈道:“大婚拿了如意,娘娘以后事事都会如意的。”

柳韵苦笑,“若是真的能顺便好了。”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一国之母,是君上的结发妻子,哪有不顺的道理呢?”

柳韵见菱春懵懂天真的样子,微微叹气:“不知道也是好的,知道了太多,日子就难熬了。”菱春似懂非懂。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柳韵扶着菱春,踏上了一路软毛红毯的青云之路。紫薇台那里,已经有人等候多时了。

耳上簪垂下的璎珞坠子晃过柳韵施了胭脂的面容,微微的痒。耳边是礼官冗长繁复的祝辞。一整套枯燥的礼仪后,柳韵的身子已经麻木了,可心里还是冰的,像是坠到了冰渊最深处。

上了紫薇台便是昭告天下,大婚时她柳韵是嫁给了一个假皇帝。

礼官顿了顿,柳韵知道他要说“礼成”了,她不由苦笑,她这一生终究是要被自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