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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初一日的家宴,楚王,太后,皇后以及众嫔妃尽数到场。正殿早早就燃了沐凝香,沐凝香香味淡雅别致,倒是十分适合今日场景。

太后为了应景,穿着紫华蹙金广绫凤越牡丹宫裙,发髻间也入了几支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扶着从白徐徐进了正殿,依旧是雍容大方,不失太后的风范。

皇后并众妃嫔一一福身见过太后。

楚呈见了她进来,施了礼迎太后坐在上位。

太后一双犀利的眼逡巡一遭,这才笑道:“今儿好生热闹,后宫的嫔妃个个儿都打扮的跟水仙儿似的,嫩生生的叫人喜欢。”众妃嫔闻言再次起身谢过太后。

“快都别站着了,坐吧。”太后又道。

柳韵亦扫了一圈妃嫔们,有些奇怪的问:“蕙婕妤怎么没来?”

与蕙婕妤何静盼同住呈祥宫的玉昭仪玉脂道:“皇后娘娘,蕙妹妹这几日本就有些染了风寒,今儿越发严重了,实在起不来,这才没有来。望皇后娘娘宽恕她的失礼。”

柳韵笑得落落大方:“何来的宽恕不宽恕,只是难为了蕙婕妤熬着,可有请了太医?”

“回娘娘,请过了,太医已经开了药方,说是按药服用不日便可恢复。”

柳韵点头:“本宫的狐裘终究是送迟了。”

玉脂还未开口就被人抢了白:“娘娘真是仁心,婕妤姐姐的病来得突然,娘娘赐的狐裘是为上品,是赐给婕妤姐姐的福分呢,何来送迟一说呢。”

柳韵纤眉一皱,循声去看到底是哪个伶牙俐齿的。这一看又觉得是意料之中,是严良娣严可芸。于是,撇过眼不再看,只是让菱春开宴。

宫女们整齐划一的呈上各式佳肴,个个儿都是菜式精致,味道俱佳的上品,并一壶新进的葡萄琼浆,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上吃食的过程之中,已经有舞姬踩着曼妙的舞步上去舞蹈了,水袖飘摇之时,沐凝香之间,俨然是一派天宫繁华之景。

太后很满意此次家宴,不由拉着柳韵的手说着话儿:“你这丫头倒是心细,事事都做的周全,也不用你的父亲和哀家操心。”

柳韵垂下眼睛以示温顺:“承蒙太后娘娘教诲,太后娘娘敦敦教诲,臣妾万不敢忘。”太后满意的笑起来。

“这才是皇后应有的样子。”

柳韵在心底笑了一声,傀儡皇后有何可做,倒不如说是称了太后他们的心才更为贴切。

沐凝香闻久了,柳韵有些晕,推说是醉了酒,要出去走走,太后这才放开了她。

殿下已经是一派争奇斗艳之景了,楚呈爱好冷清,本就不喜热闹,现下头隐隐疼了起来。柳韵扶着菱春回来时,楚呈依旧是清醒的,桌上的葡萄琼浆一口未动。柳韵见了,便知他并不喜欢了,心里有一点难过。

她斟了杯酒给楚呈,楚呈冷眼看她,没接酒杯,像是在探究。

柳韵泪珠儿差点落下来,她知道他不会忘记她在他酒杯里下药的事,她硬生生忍回眼泪,婉婉笑道:“臣妾敬君上一杯,以前是臣妾愚钝做了错事,还请君上再信臣妾一次。”

楚呈也没有说话,闷头将酒喝了,态度仍旧是冷冷淡淡的。柳韵摆着温婉的笑容,自己将酒喝了,琼浆顺着喉咙流进身体的每个角落,辣却只灼心。

鬓边的鎏金花托包镶红宝长簪拂过耳尖,冰凉的,像是在抚慰心里奔腾不止的灼热,柳韵忍受着心中的疼痛,与楚呈并排坐下来,依旧是一国之母的模样,依旧是能坐在楚呈身边的唯一的女人。

席间,由属灵良媛云想容的舞蹈最为清丽,以丹顶鹤为原型,白衣红冠上身,将丹顶鹤的高傲优雅展现的淋漓尽致,众人见了只能拍手称赞。

宴散时,余元来问楚呈今晚歇在哪位小主宫中,楚呈本想推辞,可太后在旁看着,只得说去蕙婕妤那里。余元应了。这可叫最为出彩的云想容大失所望,揪着绢子对露纺道:“费尽心思居然比不过一个病殃殃的丫头,真是可恼。”

露纺低声道:“娘娘说话声音小些,您与蕙婕妤虽都是正三品,可她是婕妤您是良媛,终究是差着一点呢。”

不说还罢,说了云想容更是不甘心了:“在这宫里到底出了玉昭仪就属我资历长些,凭什么她位分比我高。你看着吧,我们身后定是有许多人在笑话我没本事呢。可恨,那狐媚子不在我宫中,不然定叫她好看。”

露纺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得沉默下来。云想容也自讨没趣,想想也就罢了,悻悻离去了。

虽是过了年,可京城终究还是冷着的,东方府上的湖结了冰,厚厚的一层。司徒雪见了,叫东方凌一起去踩冰撬。

那冰撬就与冰刀相似,倒不及冰刀那般简单,要缠厚厚的绸带固定住,操控起来有些难度。

东方凌踩着冰撬难得露出颤颤巍巍的反应来,司徒雪见了大笑不止。素汝也去了,可终究怀着身子只能捧着鎏银百花掐丝珐琅的手炉,在湖边坐着。

丫鬟们也得了准许可以去划冰撬,由数划得好的,就是新枝了。新枝像是冰上的精灵一般,上下翻飞,不时做出些高跳等花样来,叫人看了眼花缭乱。

湖上一片热闹的气氛。

东方凌总算学会了一些,有些累,和司徒雪在湖边去歇息了,由着别人闹去。

突然,眼尖的丫鬟看见冰上突然出现了细纹并且迅速扩大,大叫一声。

在湖旁的人们也马上看见了湖上的裂痕,忙忙叫所有人回来,新枝险些跌进裂开的冰面,扶了一把司徒雪才得以有惊无险。

“许是人太多了,冰有些承受不住了。”新枝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说道。

原本欢愉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支离破碎,众人有些扫兴。

可就在此时,东方凌突然叫了几个小厮,指着湖面突然飘起来的一物遣他们去捞。

这不捞不要紧一捞可吓坏了众人。

突然飘起来的,正是一具尸体。怕是先前被人所杀抛尸湖中,这两日湖上又结了冰,一直被压在湖底,今儿湖面碎了尸体自然也就浮出水面了。

看模样不是东方府上的仆役,面生的很。致命伤是脖颈处一处较粗的圆孔,不像是普通凶器。

“家主,咱们报官吧?”新枝看着被冻僵的尸体,咽了咽口水,低声道。

司徒雪摇了摇头:“不可,此人开路不明,惨死在府上,若是传了出去对东方府不利。”

“嗯,先查出此人身份再说。”东方凌冷静道,又看了看去捞尸体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厮们,吩咐新枝煮了姜汤,又将他们带下去休息了。

临走前,东方凌与新枝对视了一眼,新枝微微颔首离去了。

回去后,新枝召了所有去过湖边的丫鬟仆役道:“今日之事,家主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是让我听见谁在背后说嘴,我定不会轻饶。”

众人诺诺称是。

东方凌遣人去官府里查最近的失踪人口。想了想,又叫人去湖里捞一捞还有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俏裳来报,说二夫人突然发热一直在胡言乱语,请东方凌过去看看。

东方凌到时,素汝正昏昏沉沉念着东方凌的名字,额头上贴着冰毛巾,一把长发不缀半分珠饰铺了满枕,叫人见了多生怜爱之心。

东方凌抓住素汝的手,轻轻唤着素汝的名字,素汝半梦半醒间,看见了东方凌。

她先是一愣,遂泪眼盈盈,哑着嗓子开口:“妾身怕是在湖边时受了凉才突然病倒了,劳家主费心了。”

见她病得不轻,没有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东方凌也就软下声音嘱咐她好生歇息。

素汝难得没有多纠缠东方凌,只推说自己抱恙,想要多加休息,便让东方凌先回去了。

俏裳送了东方凌离去,进来时拿了一只蓝底白色锦鲤靠枕给素汝垫腰扶她坐起。

素汝甩开俏裳的手,扶了床沿坐起来,目光狠厉:“跪下!”虽是生着病,可素汝板着脸时也是极为恐怖的。

俏裳立马跪下来,不敢多言。

“你我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我才生了病,你怎么请家主过来了,平日里不见你这么积极,莫不成是想借机献媚于家主?贱婢!”

俏裳连连摇头,“奴婢只是看夫人您病得严重,又一直念着家主的名字,这才私自去找了家主。”说着她深深磕了几个头,“奴婢绝无半分越矩之心,夫人息怒。”

素汝冷笑:“息怒,你叫我如何息怒?福禄的尸首才被发现,我就立刻病倒了,若不是我将原因向家主解释清楚,指不定就已经怀疑到我头上了。”

俏裳自知做错了事,只得将头埋得更深,像是一只乖顺的小兽。

“奴婢也是担忧夫人的身子,关心则乱,求夫人恕罪。”

素汝气得直发抖,稍做平复又道:“罢了罢了,家主既然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便暂时无碍了。你起来吧,以后若不是我允许,哪怕是我要死了,也不许去找家主。”

俏裳一听,本已站起来的身子又跪倒在地,只听她颤抖着嗓音:“夫人说的是什么话,夫人定会长命百岁的。”

素汝揉了揉眉心,眉眼间透出隐隐的疲惫:“家主对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若是这次的事东窗事发,我便是连今年都过不去了。”

俏裳不由打了个冷战:“不会的,福禄的死与夫人无关,怎的也不会查到夫人头上的。”

素汝轻轻说了声“但愿吧”,便不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落在俏裳叩首的身影上,眼里如下起了漫天飞雪,冷寂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