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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呈拿过余元手中信笺时,剑眉深深皱在一起。

柳洲言连夜来的信函,却说了一件与东方凌无半分关系的事。

东方凌出事,他知道,可他只能让柳洲言去做,他忌惮着太后若是知道东方凌和他的关系会对东方凌不利。他从来没有这么想摆脱太后的禁锢。

楚呈揉了揉眉心,吩咐余元:“去将京城黑市的老板玉脂接进宫来,封正二品昭仪,赐封号‘玉’。”

余元称是,又说:“君上,灵昭训在外面侯了多时了,说是君上政务辛劳,亲手炖了血燕来。”

“灵昭训?”楚呈想了想,是那个长得像东方的宫女想容。当时一时昏了头封了她,可免不了太后一阵询问,他一一搪塞过去了,也算是有惊无险。

越想越烦,楚呈放下手中的折子,让余元带她进来。

灵昭训进来时,小心翼翼的,似乎还未摆脱宫女时候的拘谨。楚呈让她过来,灵昭训乖顺过去除去了护甲,替他揉着眉心,楚呈闭着眼深思。

过了会儿,问灵昭训:“在绯烟阁可还习惯?”

灵昭训放缓了声音,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托君上庇佑,一切安好。臣妾炖了燕窝,君上可要尝尝?”

楚呈摇头:“有那份心就好了,旁的事有余元,你也不必太操心。”

灵昭训:“余元对君上孝敬是余元的事,臣妾对君上的心与他不同。”楚呈睁眼看了她一眼,眼底生出一丝笑意。

“你倒是伶牙俐齿,连这份脾性都像他。”

灵昭训露出疑惑的神情,楚呈也不再说,又合了眼。灵昭训见他不说,也不便再问。

一旁的蜡烛突然迸出油花来,惊了灵昭训一跳。楚呈也醒了过来,看了看时辰叫了余元来。

“扶灵良媛回去歇息。”

余元一听,应了,“恭喜良媛。”

晋了位分,灵良媛福身谢过楚呈,垂着眼扶着余元下去了。

楚呈小憩一阵也回了精神,要去拿折子,却看见灵良媛落下的金丝琉璃护甲。护甲映着烛光泛着暖融融的光泽,如此尖锐的物件似乎也多了几分柔软,看着看着,楚呈露出清浅的笑意来。

出了御书房,灵良媛叹了口气。

余元见状忙说:“良媛且耐心等一等吧,自会苦尽甘来的。”

灵良媛看着他,“想容初入后宫,君上对想容多有生疏,若是公公能多加帮衬让想容多加了解君上的心意,想容定当感激不尽。”说着,就将自己幼白手腕上一串金镶珍珠手链推给余元。

余元也是圆滑的主,将手链推回去,笑说:“这圣心也不是奴才敢妄加揣测的。自然,良媛吩咐的,做奴才的定当尽心竭力。”

灵良媛听完,也不再多言。宫人们抬高了灯笼,她缓步进入了深沉黑夜之中。

有了玉脂的证词,东方凌很快就被释放了出来,相反东方晋被东方凌押上了府尹。府尹大人陆彰一见此景便知要安分守己了,小心翼翼揣测着东方凌的意思,将东方晋押入大牢。

此事也就告一段落。

司徒雪早早就叫人备下了丰盛的晚宴等候东方凌回来。而东方凌一进门素汝就叫人撒盐驱灾,然后欢欢喜喜迎了东方凌进门。

正用着饭,族长就匆匆赶来了。

听素汝说,族长一听东方晋入了牢,心血上涌,登时便晕了过去,现在过来准没好事。

可也不能让族长在外面站着,东方凌收拾妥帖,出去见了族长。

族长一见东方凌来,就要给他跪下,还好东方凌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族长,这是做什么?”东方凌多少心里有了数。

族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家主,求你救救东方晋,他毕竟也是你的叔父,也为东方家做过不少事。他也是一时糊涂。”

东方凌冷着眉眼:“原来族长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族长一事语塞。

“我是东方家家主,他处心积虑想害我,就配不上做我的叔父,更配不上做东方家的人。况且族长你平日里偏心也就罢了,毕竟我年少并不及东方晋做得多,可在性命攸关的事情上,族长你若再偏心,可真是失了族长的身份。”

族长年岁已高,又加上大病未愈,面色苍白如纸,可还是死死抓着东方凌的手,想让他改变心意。

“你不必再说,新枝扶族长下去歇息,族长年岁已高,不适宜过度操劳。此后东方家的事我会好生交代给其他人,族长在东方府好好儿的颐养天年吧。”说罢,东方凌甩开族长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族长瘫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嚷着,不一会,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族长一闹,东方凌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早早让人侍候着沐浴后去歇息了。一场接风宴闹得不欢而散。

知道族长被免,素汝惶惶不安,自己唯一的靠山倾倒,若是以后想要扳倒司徒雪就更是难上加难了。现在只盼望能赶快怀上东方凌的孩子了。

过了几日,素汝来找东方凌说账房先生的事。

“找到了?”

“嗯,名叫安逸,他说之前认识家主,我看他也稳重,就让他做了账房。”

东方凌想了想,是与何远同一起的学生,有才气却也傲气得很,突然来她府里做账房倒是让人受宠若惊。东方凌点了点头,应下了。

“你若是觉得可以便可以,以后这些事你来处理便是了。”东方凌说罢,见素汝神色中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大抵也知晓是为了族长一事,又说,“族长之事你不太在意,他是他,你是你。你做好你本分的事,自然还是能稳稳坐住二夫人的位置的。”

素汝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可见东方凌并不打算再多说也不再提退下了。

出了门,她支开了俏裳等人,径自往后院花园走去。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素汝压低了声音,问对方:“可安置好了?”

那人回她:“安置好了,估摸着这几日就会见效。”

素汝听了,露出放心的神色:“此事一成,我定会好好儿给你个差使,决计不会亏待了你。”那人低低应了,先行离去了。

那人刚出了花园,迎面就撞上了新枝,新枝一见低低福了身子。

“青儿姐姐安好。”

青儿哼了声,“哪来的安好,你不在我眼前晃就已经是给我积福了。你这个小蹄子尽在夫人面前卖乖,小心有一天出了岔子被夫人打死。”

新枝依旧垂着脑袋,“青儿姐姐说的是,新枝不及姐姐的恩泽深厚,以后还需姐姐多加照拂。”青儿扶了扶发间粉白堆纱绢花,不屑的笑。

“你就靠这般样子才讨夫人喜欢的吧,真是下贱胚子。”

新枝手攥拳,一声不吭等着青儿耀武扬威的去了。

东方凌刚出了狱,在家静养调理身子,皇商的事交给了柳洲言来做。闷了几天实在觉得无趣,就去找踏云轩吃东西改善伙食,刚准备享用炸鹌鹑和辣炒珍珠鸡就有人来敲门了。

来人竟然是楚呈,没带侍候的人,东方凌不知他是怎么从宫里偷偷溜出来的。

见他来得匆匆,东方凌给他沏了杯茶。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楚呈也不客气地坐下,就着东方凌的筷子吃了口珍珠鸡。

东方凌“哎”了声,重新拿了双筷子给他,笑说:“你也真是不嫌弃我。”

楚呈挑眉:“用你的筷子而已,扭扭捏捏的。”

东方凌恶狠狠瞪他,知道他又想说像个女人一样的话了。东方凌一直觉得楚呈是个奇怪的人,她以为他是锋利的剑刃可他在她面前却总像是最柔软的食草动物。

楚呈见东方凌瞪他,也就不说了,就着上好的珍珠米吃了大半碗饭菜放下筷子,说教式开口:“这么东西虽然好吃但是太过辛辣油腻,你身子不好,吃清淡点为好。”

东方凌将盘子都拿到自己眼前:“不就是偶尔吃吃而已么?”

楚呈无奈摊手:“好好好,你吃。”

东方凌又吃了几口,斜眼看他:“有什么事直说吧?”

“……”楚呈咳了声,知道他聪慧骗不过于是直说了,“柳相刚从南方回来,就和太后沆瀣一气,说让我选妃。我不允,他们就搬出我宫中现有的两位妃嫔说事……”

“所以选妃一事是避无可避了?”嘴里还有鹌鹑肉,东方凌一说话时不小心飞了出来,正巧落在楚呈衣衫上。东方凌脸一红,真是邋遢。

楚呈拿了帕子擦净,破天荒没嘲笑她:“嗯,我也想着选妃,堵了他们的嘴,让他们挑不了刺。怕就怕太后会在那些个秀女里安插自己的人,若是再有了皇嗣可就是我的末日了。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一直装作偏好男色的原因。”

“你就不能管好自己?”东方凌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觉得自己和一个大男人聊这些多少有些奇怪。

楚呈笑笑:“你不知宫中险恶,连身体也不会是我自己可以支配的。”

东方凌想想也有道理,自己穿越前也看过不少宫斗文,在宫中被利用的皇帝也不在少数,确实也怪不得楚呈。

“那我能做什么?”

楚呈就等着东方凌这句话,“进宫选秀,帮我把太后安排进来的人除掉。”

“你对女孩子也这般心狠。”东方凌也不拒绝楚呈,只是嘲讽着他。楚呈也不反驳,像是默认了。

东方凌沉默了一阵子,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直视于他:“楚呈,你能不能好好正视你身边的人?”

东方凌突然这样严肃,楚呈也愣住了。东方凌也没说错,自己确实是铁石心肠之人,却从未有人真的这样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