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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凌点头,松开司徒雪的手,让她接着说。

“家主纳了妾身已有小半月,可家主一直不曾踏进戏月阁一步。别的妾身不知,只是青鱼台里的奴婢们都在暗中笑话妾身福薄。妾身自知身份卑微能陪伴家主左右已是天大的福分,可奴婢也是家主的妾室,还请家主体谅妾身一颗痴心,让妾身尽一尽妾室的本分。”

说罢,她便跪下来向东方凌深深叩首。情之哀哀,饶是女儿身的东方凌见了也是不忍。冷落素汝,于公于私,终究都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东方凌让新枝扶素汝起来,将自己身上坠着的羊脂白玉佩送给她。

“小汝,是我冷落了你。”

素汝垂着长睫,摇头,鬓边的雕花簪微微的晃。东方凌将她的簪子扶正,含笑。素汝面露珊瑚之色,最是一抹不甚的娇羞。

司徒雪见了她做作的模样,心生不虞,行了礼离去了。

夜里,素汝早早就沐浴更衣结束,丫鬟俏裳手下很巧,用水仙花汁子梳顺她入如缎的长发,在她玉白的身子上扑了香粉,又换上了淡蓝暗花中衣。

素汝很是满意眼前的自己,像是夜里最诱人的明珠。

“俏裳,去点上家主赏的沉水香,那沉水香对家主的身子大有脾益,此时点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俏裳脆生生应下了:“夫人对家主是打从心底里好呢,家主真真是有福气的人。”

素汝笑了:“说得什么话,我遇上家主才是我的福气。”

俏裳笑得弯了眼睛,点了香回来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在素汝耳边悄悄说话:“夫人,奴婢听闻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素汝拂上自己的发,懒洋洋睨她:“说。”

俏裳应了声:“奴婢听青鳞台的丫鬟们嚼舌根,说妙言一事,是大夫人在从中作梗呢。”

素汝眼尾一挑,多了几分认真:“当真?”

“这当不当真奴婢就不知了。可青鳞台是大夫人院里奴婢们住的地方,这人多嘴杂,话也是从他们那里传出的,多半可信。”

素汝也有些信了,恨声道:“我就说那天妙言那个小蹄子突然叫了我一句夫人,敢情是在说司徒雪。这被猪油蒙了心的贱婢!”

俏裳忙忙劝慰:“夫人息怒,伤了身子家主看了可是会心疼的。”

素汝这才微微收敛了怒色:“只是这口气我咽不下。我虽是妾,可也是家主的人,她放乌鸦找我晦气不够,还找了妙言来栽赃我。”

“夫人且忍了这一次吧,来日方长,还怕扳不倒她么。”

“只恨她现在还有了身子,我就算是有了孩子也只是庶出。”素汝越发恨得咬牙切齿,“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她那日俯视我的模样。”

俏裳还打算说什么,可看见东方凌遥遥过来,身形欣长,前面是丫鬟掌灯照路,暖黄的灯光将东方凌的侧脸映得更加精致,转眼一看似最鲜活的瓷器。

“夫人快别说了,家主来了。”

话音刚落,东方凌就进来了。素汝福了福身,让伺候的人退下去了。

东方凌扶她起身,笑意盈盈。

“久等了,快坐吧。”

素汝沏了香片给东方凌,东方凌接过慢慢喝了,又说:“我闻着屋子有沉水香的味道?”

“家主好灵的鼻子。我吩咐下人少点了些,点多了适得其反对家主身体反而无益。”

东方凌赞许的点头:“下人用着可习惯?”

素汝颔首:“多谢家主挂怀,俏裳是个手脚麻利的人。之前的妙言是妾身管教无方,望家主见谅。”

“与你无关,是下人们自己蒙了心是非不分,你切莫放在心上。”

“是。”沉默了片刻,更漏声渐渐清晰起来,素汝惴惴问东方凌,“家主,现在……可要歇下了?”

东方凌闻言起身将窗打开,窗外的皎白月光洒下。

“好。”

素汝一双玉白的手轻轻解开东方凌的腰带,慢慢红了脸颊。

“家主,把窗关上吧,妾身……”还没等她说完,突然觉得颈边一凉,脚下一软跌进东方凌怀里。

东方凌抱着她,口吻柔得能滴出水来:“小汝怎么了?”

素汝昏昏沉沉,轻轻叫了声家主便晕了过去。

东方凌将素汝放在床上,细心将被角掖好,吹熄了蜡烛。有人则从大开的窗户翻身进来。

“雪儿,蜡丸呢?”

来者正是司徒雪,司徒雪有些犹豫:“真要这么做么?若是以后她知道了……”

东方凌看她一眼:“若是不这样,不仅是她,族长叔父那里也不会饶我。我会想办法劝她,重新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东方凌将司徒雪手中的蜡丸打开,将里面红色的液体染在早早就备好的白色帕子上,“落红”这样做也就能蒙混过去了。

“你先回去吧,今晚我睡在这里。”

司徒雪嗯了声,“家主小心。”

东方凌去了戏月阁一事很快就传到族长耳边,族长听了此事十分满意,遣人送了不少珍宝去戏月阁。东方凌自那晚后,亦送了不少东西去戏月阁。一时间戏月阁热闹起来,素汝风头大盛。

而司徒雪的听风轩那边越发冷寂起来。只是司徒雪并不在意,对东方府上的风言风语充耳不闻。越是他人要看司徒雪的热闹,司徒雪越发冷静,甚至还送了一尊汉白玉送子观音给她。

青儿坐不住了,一听到素汝的消息就来告诉司徒雪:“夫人,素汝找了宫里的太医来配坐胎药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司徒雪将一张纸条放进一枚荷包中,疏懒闲逸:“让她喝去,这种事不必再报。素汝是二夫人,直呼她的名字算是怎么回事!”

青儿怯怯的应了声,最近司徒雪的脾气大了不少,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惹。

“把这荷包送去相府,说是家主的意思,相府的人就明白了。切记不要随意打开。”司徒雪面无波澜说道,将荷包给了青儿。青儿敛裙去了。

青儿一走,司徒雪长长的叹了口气,这青儿总是善妒,若是不磨一磨她的性子,只怕有一天自己也压不住她。

东方凌近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许多事需要从头学起,实属费劲。好在东方凌天资不错又加上后天刻苦努力,东方家在盐铁一路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自己也要做好夫人本分,护好东方凌身后。

柳洲言不知是第几回来皇宫了,每每来都忍不住赞叹皇宫的巧夺天工,难怪《阿旁宫赋》中有载,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说的是一点都没有错的。

柳洲言到皇帝寝宫时,太后也在,正同楚呈坐在明黄团花软垫上说着话,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寝殿四角点着龙涎香,淡烟袅袅。可柳洲言清楚,皇帝楚呈并非太后亲生,太后与他总是有嫌隙的。

否则,楚呈也不用费那么大劲装成有龙阳之好的昏庸皇帝来防范太后了。

柳洲言没有让宫女通传,自己先行去了偏殿等候,楚呈不知柳洲言来了,正在不耐烦地应付太后。

正巧宫女花瓷端了几样点心上来,楚呈依旧心不在焉的应着太后,突然看见花瓷摆的点心,不经意问道:“朕让御膳房做的玫瑰糕呢?御膳房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心上了!”

花瓷忙不迭跪下:“君上息怒。御膳房做玫瑰糕免不了需要新鲜的玫瑰,偏巧没有新鲜的了,怨不得御膳房。”

楚呈剑眉一挑:“你是说是朕的错么?”

“不不不,奴婢失言,君上恕罪。”

楚呈徐徐喝了茶:“杖责二十,去领罚吧。”

杖责二十算是很轻了,花瓷诺诺叩首:“谢君上。”花瓷正要退下,却因为听太后闲闲一句“站住”而软了脚。

楚呈没有说话,看着茶盏上浮沉的茶叶。

“做奴才的要将主子的话烂熟于心,这些掌事没有教过你么?”太后将一支金累丝嵌宝牡丹钗扶正,眼里寒冰沉沉。

花瓷连忙跪下:“太后恕罪,奴婢知错。”她连连叩首,吓得花容失色。

太后没再正眼看她,“正福,把这丫头挑断脚筋丢出宫去。”口吻平常得仿佛只是叫人去点一炉沉香。一旁的宦官应了声,连拉带扯将花瓷带下去了。

“母后,你这是做什么?”

太后斜了他一眼,摆弄着尾指上的八宝攒珠护甲簪:“皇帝宫中闲人太多,我只是帮皇帝肃清闲人,皇帝觉得哀家有错么?”

楚呈心里厌恶极了,连正眼看她都没心情:“太后做的没错。儿臣宫中的人太后可以随便肃清。”

太后不理他的冷言冷语:“怎得皇帝爱吃玫瑰糕了?”

说起玫瑰糕,楚呈脸上露出丝丝笑意,眼前浮起一张俊秀的面容:“玫瑰糕就是玫瑰糕。”

看见楚呈脸上的柔软笑意,太后心中多少有了想法:“皇帝可是有了什么心上人?近几年后宫嫔妃寥寥,也是时候多添些人气了。哀家老了,还是需要子孙环绕才能真正颐养天年。”

“母后说笑了,男人怎能生孩子呢?”楚呈笑了。

闻言,太后才露出笑模样,没有多加阻止,反而多有纵容之意。楚呈怎会不知她的试探,所以将计就计,两全其美之事何乐不为。

坐了片刻,太后便离去了。楚呈长出一口气,太后一日不倒,他就永无宁日。

听闻柳洲言来了,楚呈便匆匆去了偏殿。

到时,柳洲言正闲闲的拿着冷暖玉棋子与一宫女对弈,见到楚呈来了,宫女起身行礼。

“君上万福。”

楚呈随意应了几句,柳洲言笑吟吟看他:“你宫中的宫女也这般聪慧,这局棋甚妙。”

楚呈看了一眼,的确有点意思。于是他挑起宫女的下巴,散漫扫过她细腻精致的脸颊:“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羞怯地垂下长睫:“回君上的话,奴婢名叫想容。”

“云想衣裳花想容,名字倒是不错。”楚呈的眼眸沉黑,直叫想容深深陷进去。又听他这样讲,更是红了脸。楚呈见她脸更红了,不由多看了她几眼,突然觉得她的面容有些眼熟。

见楚呈愣神,柳洲言兴味一笑:“你可是看出什么来了?她长得与东方有几分相像。”

楚呈嗯了声,松开手,没再看她。

“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楚呈随手拨乱了棋子,有棋子散落在地上滚了一滚,发出清脆的声音。

柳洲言将一枚荷包递给他:“东方让我交给你的,说是现在不要打开。你们背着我做什么龌龊交易了?”

楚呈闻言笑了:“想知道去问东方。”

柳洲言瞪大眼:“你突然笑也就罢了,还笑的那么瘆人。君上你可是龙体欠安?”

楚呈将荷包收好,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只是眼里的笑意还未消散干净:“没什么事就快回去,东方那里还需要你多加帮衬。”

柳洲言就这样被楚呈赶走了。楚呈回身就看见了还垂手立在一旁的想容,想了想,吩咐身边侍候的太监余元。

“宫女想容,封正七品昭训,赐封号‘灵’,赐住绯烟阁。”

想容一愣,欢欢喜喜叩谢皇恩,随着余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