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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杀?”东方凌突然开口,指出她话中纰漏,“那你原本是要杀谁?”

“不不不,不是错杀,是……她看见我买乌鸦了,以此要挟我,我才……”妙言话中纰漏太多,司徒雪心里叹了口气。

东方凌没有再问,反而转去同司徒雪讲话:“雪儿,你可知世间有一种断椎之刑?”

司徒雪眼角一跳,“家主所说的,可是敲断脊椎将人处死的刑法?”

“正是。听闻最近官府严惩作奸犯科之人时都会用这断椎之刑,受者要被一根根敲断椎骨,疼痛而死。妙言这般在我府上作乱,这刑法再合适不过了。”

妙言一听,吓得连连叩首,面似薄纸,血色全无。

东方凌哼了声,没拿正眼看她:“现在求饶有什么用,当初你做下这些下做事就该知道有这一天。”

妙言额头都磕出血来,从口中细微传出一声:“夫人……”像是请求像是威胁,在场之人无不面色一凛,知道这一声夫人叫得不简单。

东方凌也听出味来,说:“现在求夫人有什么用,你做的事换做谁都不会原谅你。”素汝这才回过神:“你个小蹄子别给我泼脏水,我已经被你害得很惨了,你居然还想落井下石。”

司徒雪总算开口了,话却是朝着素汝说的:“慧夫人也是有位分的人,言辞之中该多加注意才是。”

素汝面色一哂,悻悻不言。

妙言抬眼飞快看了一眼司徒雪,坚定了口气:“所有事都是奴婢一人所做,奴婢愿以一人之力承担。”说罢,她站起来,冲向一旁的红木漆柱,撞柱而亡。

在场之人皆来不及阻止,素汝离得最近,妙言的血溅在自己脸上,烫得灼人。素汝神色惨白如纸,轻轻颤抖起来。

东方凌再是铁石心肠之人,见此情景也是意外,不过很快恢复神情,吩咐人将妙言好生安葬,又指了新枝扶素汝下去好生休息。

“此事就这样罢了,妙言认罪,以后此事不要再提。”众人称是。

东方凌看了看时辰,想起今日与柳洲言有约,估摸着软轿也等候多时了。

“雪儿,我去相府了,你把事情收拾干净。”

司徒雪心里一紧,听懂了她的意思,小声说了句抱歉。东方凌没回头:“你为我好我明白,只是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做了。”说罢,她就离去了。

司徒雪看着渐行渐远的她,身形还是那么消瘦,映在夏日斑驳的树影里,却足够让她安心。若是她是男儿身,那定是铁骨铮铮所向披靡的好男儿。

现在的东方凌,戴着变声锁,裹着束胸衣,仍旧能努力撑起一方天地,与她相比,自己那些不入流的伎俩算的了什么。

司徒雪垂下长睫,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

她的一世长安,大抵便是因为她而开始的吧。

于是,她吩咐青儿:“青儿,去买些元宝纸钱,今晚偷摸找地方给妙言烧过去,是我对不起她。”

青儿合掌思忖片刻:“夫人,奴婢平日里与春夏有些交情,可否一同烧过去?”

“嗯,事情做干净一些,别被人抓到了。”

“是。”

司徒雪以为事情结束了,可不想,事情才刚刚开始。

到相府时,柳洲言正命人端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并香茗一同上来。东方凌难得自在的坐下和柳洲言闲聊,聊着聊着便说到了盐铁一事上。

“我经验不足,是需要有人帮我,可燕老板主动提出,我实在不敢接受。柳兄你不知我当时拒绝时有多难耐。”东方凌笑着打趣自己。

一转头,柳洲言的脸近在咫尺,他身上的苏合香清雅的味道萦绕鼻尖。东方凌吓了一跳,忙别过脸去。柳洲言近看更是模样出众,那双眼真真能把人吸进去。

东方凌在心里哀叹,蓝颜祸水,大抵如此。

“你凑这么近做什么?”东方凌忙低头吃了块玫瑰糕以掩饰逐渐发热的脸颊。

柳洲言笑起来:“我觉得东方你若是个女孩,定是绝色美人,可惜了。”

东方凌轻啐了他一口:“没个正形。幸好是你,若是换做别人说这话,我可是要生气的。”柳洲言闻言笑意更甚。

二人正说着,有人过来了,一袭黑色对襟绣云纹锦缎长袍上身,目光清冷似最锐利的匕首:“你吃东西的模样也像。”

东方凌也没起身行礼,白了对方一眼:“你们两个今儿是打定主意要打趣我么?”

“这是夸奖,说你模样好看呢。”

柳洲言打了圆场,可东方凌不领情,佯怒道:“若是二位觉得模样重要,干脆去找个花楼头牌来谈生意好了。”

楚呈唇角露出浅淡的笑意:“柳洲言,东方说你浅薄呢,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东方凌对上楚呈的目光,笑意盈盈:“这倒不必,我只是想吃水果拼盘了。”

“合着你惦记着吃呢,我这就吩咐下去,你们先聊。”

柳洲言三步并作两步离开,高手过招,他还是退避为好。

柳洲言一走,二人一时沉默下来。

他们坐在相府湖心亭中,此时正是菡萏盛放的时节,只消一阵风,便带起花海翻涌,美不胜收,一时间连亭中都弥漫起香甜的味道来。东方凌将飞舞的发习惯性挽在耳后,又想起楚呈在看,顺势塞入发冠。

楚呈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如玉公子,似打量似探究。

还是东方凌先打破僵局:“多谢君上的紫金送子如意。”

楚呈收回目光,嗯了声:“你为我做事,我送你薄礼是应该的。”

东方凌若有所思:“君上,旁人说你昏庸爱好男色,不理朝政。可在我眼里,你却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处?”

楚呈挑眉,慢悠悠品着香茗:“这样问的,你还是第一个,柳洲言都不敢问。”

“自然要有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东方凌没被他吓到,回答的不卑不亢。

“我说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东方凌笑了:“我是为君上做事,可也要知道我是否能靠得住君上这座大山不是么?这些事问旁人我也能知道,可是要君上说,我才能信。”

楚呈面无波澜,眼底冷色闪过:“你知道人太聪明不好么?靠不靠得住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就凭你方才几句话,我若是真动了怒,你是走不出这相府的。”

他周身迸出瑟瑟寒意,东方凌不由打了个冷战。她知道楚呈喜怒无常,可越是这样她就越要激怒他,来博得楚呈的信任。

楚呈将茗茶饮尽,突然笑道:“你是料定了我不会杀你,想要我的信任还不容易。拿你的秘密交换。”东方凌不想他这么快松口,摸着下巴想了想。

“我这倒真有个秘密,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君上的时候。待我回到府上定将秘密送到君上眼前。”东方凌一双凤眸是坦荡荡的清明,楚呈端详了片刻也看不出半分撒谎的模样。

楚呈嗯了声,看着眼前的点心:“相府的点心一向品类繁多,叫人看的眼花,就算是我也要思忖犹豫一阵。东方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东方凌细细看了看,夹起香酥苹果合意饼给楚呈:“君上可以尝尝。”

楚呈半信半疑的送入口中,不出意料的,他几不可闻的皱眉。饼是炸的外酥里嫩,可配上绵软的苹果是说不出的怪异。

东方凌见状笑了:“相府点心品类再多,君上喜好的也就那几种,好就是好,吃不惯就是吃不惯。喜欢的就是最好的。君上可以尝尝这玫瑰糕。”

她夹过玫瑰糕,楚呈没犹豫地就着她的象牙筷吃了,眼里总算露出浅薄笑意,薄得像是最清透的月光:“东方此话有理。”

他就着她的手吃下玫瑰糕,东方凌的手不知该收还是伸,一时尴尬起来。

楚呈黑玉般的眸子盯着她,将玫瑰糕吃下:“想不到东方你面皮这样薄,这就脸红起来了。”东方凌见他吃完,将筷子一放,不说话了。

楚呈低声笑起来,东方凌坐得近,感觉到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像是清水落在碎玉上的悦耳动听。

“我竟不知君上这般恶劣,总是以打趣我为乐。”东方凌弱了气势,嘴硬反驳。

“你不知道的还多呢。”楚呈好心情的又夹了一块玫瑰糕。

“玫瑰糕甜腻,君上少吃些。”柳洲言回来了,吩咐人将大盘的水果拼盘放好,那水果拼盘做的煞是精巧,以洗净的新鲜叶子为底,雪梨、苹果、荔枝为花瓣,甜橘切细为蕊,做成菡萏盛放的模样倒也十分应景。

东方凌吃了不少荔枝,柳洲言见了便说:“东方若是爱吃荔枝,我过会遣人将荔枝送去东方府上。”

不料东方凌摇摇头:“京城的荔枝都是快马加鞭自南方运来宫中和各王府上的,盛暑又易坏,到京城没多少剩下,劳民伤财。我若是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荔枝,可不就对不起了那路上死去的荔枝?”

楚呈挑眉与东方凌对视一眼,没说话,稍作停留便先行离去了。

东方凌也未多留,随即告辞了。

柳洲言送走东方凌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一个两个的,都神神秘秘的。”

隔过几日,司徒雪和素汝来请安时。司徒雪打扮得清丽,穿月白描金花淡色衫子和青莲色绫裙,长发绾髻只入了云头银步摇和素色绢花,像是清晨薄雾间的栀子花。

素汝则偏好绮丽,一身烟霞色飞鸟染花长裙,头戴鎏金五彩琉璃飞凤蝶和翡翠镂空雕花簪,连发髻都是极为繁复的朝天髻,像是娇艳无双的芍药。

个个赏心悦目,美人如画。袅袅而来,像是如画中仙水中鱼。

司徒雪顺便带了了楚呈的消息。

楚呈回去便拟旨削减宫中用度,减少如荔枝等费用较大的支出,将多余银两存入国库,以备军事之需。一时间,民众呼声高涨,极力支持。

东方凌倒也不意外,兀自笑笑:“君上是明眼人,这点道理还是懂得。”

司徒雪起身向他福了福身:“恭喜家主得了皇商一职。”直到现在,司徒雪才真正放心下来,说出迟来的祝贺。

东方凌握住她的手:“这一阵子辛苦雪儿了。”

司徒雪心里暖流上涌,暖进心里。罚跪她受着,虽是情愿但不是没有埋怨的,可就是东方凌这寥寥一句,便足以宽慰了。

素汝见二人如胶似漆,心底里不舒服,也起身行礼:“妾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凌点头,松开司徒雪的手,让她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