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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冷冷地看着迎面而来的那双赤红的眼睛。面前的庞然大物向青龙一步一步迈开步子,每一步都带有地动山摇之势。青龙暗暗屏住呼吸,身体形态慢慢发生着变化。

穷奇怒视着青龙,突然猛地一下扑过去,却被青龙给躲开了。穷奇扑了个空,怒吼一声。此刻青龙已完全化成了一条黑龙的形态,没给穷奇丝毫的喘息机会,在半空中朝穷奇俯冲下来。穷奇见势不妙,朝着半空中的青龙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声音中带有雷霆万钧的力量,青龙只觉得胸中一阵法力激荡,险些在半空中被击落。穷奇的法力果然不容小觑,尤其是下凡之后这么久,不知吸食了多少精元,强劲的法力让青龙都几乎招架不住。

青龙定了定心神,猝不及防地转而与穷奇对吼。穷奇被这番猛烈的攻势震得后退了三尺,它虽然早已预料到青龙法力深不可测,然而它却自信吸食过数量如此可观的精元之后,其法力必然远在青龙之上,面对青龙这样来势凶猛的进攻,穷奇放弃伏地吼音,转而腾空一跃扑向青龙,青龙起身一躲,然而穷奇的头上的双角却如同一双利刃,在青龙的腹部划下深深的一道口子,鲜血在雪地上洒落,就像绽开了一地的大红色花朵。

青龙忍着痛,尾巴大力扫过穷奇的后背,刹那间穷奇就仰倒在地,发出巨大的痛苦的嘶吼,随后摇晃着起身,怒视着青龙,时刻准备展开第二轮的进攻。然而当它站直身子那一刻,却猛然发现,天边已经不见了青龙的踪影。

穷奇愣在原地,青龙的的确确消失得无影无踪。穷奇寻找无门,带着满腹的疑虑走了,已经恢复人身的青龙躲在一处避风的山洞里,捂着那条狭长的创口,黑色的衣衫也掩盖不住大量的鲜血从指缝间涌出。青龙咬着牙,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伤口所在的地方,将伤口处的衣料整条撕下来。借着微弱的光,他冷静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像一条狰狞的蜈蚣盘踞在腹部,皮肉皆向外翻出,宛如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他随手从周围掏了一把雪,将伤口大致清洗干净。冰凉的雪水的确能够起到清洗和止血的作用,只是那份深入骨髓的疼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容忍的。当鲜血不再涌出,他将撕下来的布条往伤口上一缠,摇摇晃晃走出洞外窥探了一番。

穷奇早已离去,方圆几里都已经感知不到它存在的讯号。青龙这才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着走了出来。仗打了一半就落荒而逃,对于他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为。然而他自从来到这座山上,便感到自己的法力一点一点被压制。他与穷奇的法力本来是不相上下的,然而在这种无形的压制之下,他也不确定自己能死撑多久。这更让他进一步感受到了来自灵界的压力,虽然灵族灭族已久,然而仅存下来的游灵这一脉,却是十分捉摸不透。青龙努力站直身子,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心中更增添了几分对朱雀的担忧。

“干宝,过来吃饭了。”洛玉耐心地敲了敲干宝的房门。太阳已经高悬在头顶,再这样睡下去着实有些不像样了。然而屋子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洛玉有些疑惑,轻轻一推,房门便大敞开来,里面并没有她的影子。

“干宝,你在哪?”洛玉放开门,在走廊上急急地开始找寻。他急匆匆地走下楼梯,一转头便看到院子里的干宝,屏息凝神,手上隐隐操纵着法力。他稍微松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干嘛呢?今天起得倒是早。”

“我来练习一下我的法力。许久没有操纵,都感觉生疏了许多。”干宝低头一笑,斗篷上雪白的绒毛随着她浅浅的呼吸而微微抖动。

“怎么突然想起来练这个了?”洛玉随口问道。看到干宝的眼神,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转而笑着说道:“一口吃成个胖子是不太可能,你还是先随我去吃饭吧。”

一听洛玉讲吃饭的事情,干宝这才意识到肚子饿。不知不觉她已经暗自练习了一上午,早饭也没来得及吃,真真算得上是废寝忘食了,这在从前的干宝身上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倘若从前干宝的师父听说了这些,只怕是得激动得老泪纵横。

“这八宝粥真好吃呀,店家的手艺真是不错。”可能是饿了,一碗简单的粥也能让她吃得如此香甜。洛玉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一笑。这碗粥其实是他自己煮的,不过只要她吃得高兴就好。

干宝的粥喝了一半,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愣愣地问道:“洛玉哥哥,你记不记得,还有擎天剑这么一回事。”

洛玉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是的。四大神兽眼看就要汇集全了,擎天剑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见干宝神色有些沮丧,洛玉赶紧安慰道:“你别担心呀。青龙此番这是去灵族的领地,而擎天剑是灵族的圣物,倘若此次青龙能够平安归来,势必也可带回寻找擎天剑的方法。”

“那,也得他先归来才好啊。”干宝有些忧伤地趴在桌子上,又黑又长的睫毛低垂下来,就像是两把小小的扇子,覆盖住了美丽的眼睛:“洛玉哥哥,我这几天不停地在重复一个梦。”

“什么?”洛玉支起耳朵,认真地听她说。

“在梦里,我仿佛成了灵族的统领,带着全族去征战天下,最终全族覆灭,在那个梦里,我难过得很。”干宝说着说着,眼神里有止不住的难过:“这种梦,我隔三差五便会做一次,然而却没有近来这样频繁。洛玉哥哥,你说,我会不会与灵族有什么牵扯?”

洛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你可能只是最近情绪过于低落,便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觉得不是这样。”干宝闷闷不乐地噘起嘴,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活了这么久,算上做竹子的那三千年,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如此的困惑。

青龙咬牙走了一路,血也洒了一路。一路跌跌撞撞,待来到一处几块巨石垒成的大门前,他心里一凉,现在在他的身上,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法力的存在了。虽然他早就知道灵族有反噬的本事,然而他想不到灵族的法力压制竟如此厉害。

如今的他就仿佛是被抽走了剑的刺客。成败在此一举,要么全身而退,要么死无全尸。他在心中仔细权衡了一番两种选择孰优孰劣,最终还是选择迈进这石门。石门很安静地矗立在那里,也没有青龙想象中的机关。青龙不可置信地回头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这石门,仿佛想从它朴实无华的外表中看透它诡谲的本质。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那里只有几块平淡无奇的石头,在雪地里单调而无聊地站立着。

青龙略略收起满腹的疑惑,一路向前走去。穿过巨石的门,紧接着的是一道常常的回廊。回廊同那拱门一样,都是由若干块巨大的石头垒成。偶尔有一两只冰蓝色的生物扑闪着翅膀飞过,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向青龙。青龙认得那是天籁,灵族的灵兽,生而无心,也因此无忧无虑。好多人会羡慕它们逍遥自在的生活,可人若是一生都像天籁这般无欲无求,那又该有多无趣啊。

走廊的尽头仿佛有一面镜子。青龙一面走,一面疑心接下来该如何通过。法力被压制的青龙此刻无非就是个赤手空拳的普通人,倘若灵界真的用什么特别的手段来对付他们这些到访者,那青龙的确是束手无策的。然而他走的距离越远,那面镜子却越来越模糊,像是凝聚了一团乌云浊雾在前方。青龙站在原地,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

他试探性地向前方走去。前方的一大片土地上,依旧是落满了雪花。站在当中的青龙有些茫然,回头看,方才的长廊已经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茫茫天地间,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

他迷茫地向前走,身上的伤口也奇迹般地不再疼痛。他朝风雪的尽头望去,一个娇俏的身影远远站在那里。虽然只是背对着他,然而那身形轮廓,却让青龙惊得几乎站不稳。他停在原地,试探性地喊道:“你…”

青龙这样一唤,前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立即回过身来,笑意盈盈地看向他。一身水绿色的裙装,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脸,脸颊上因激动而微微带有两片红云。她那一双灵动含情的大眼睛忽闪着,娇嫩的嘴唇如同两片鲜艳的花瓣,朝着他的方向,兴奋地大喊:“青龙,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