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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找寻到玄武的踪迹之后,璧彤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然而该伺候的地方倒依然是色色精细,鹰子詹对她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璧彤出落得是越来越好看,然而近日似乎也不太乐意精心装扮自己,反倒凸显出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她日日都在他的身边,然而鹰子詹却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但是直觉上他觉得自己应该对璧彤好一点,他明白自己也许是她最后的依靠了。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并不明白,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仅仅是出于感动,那么这段感情最终只会变成一种消磨。

找到玄武之后的这几日,鹰子詹觉得自己很是无所事事。他一心想将干宝找回来,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然而璧彤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虽然嘴上不说,然而心里总是不大愿意的。鹰子詹看出她心里有事,便对她说不着急赶路,晚上带她出去走一走。说到底,他对璧彤始终还是有一种愧疚在的。

走在华灯初上的夜市上,璧彤显得有些沉默,鹰子詹尴尬而别扭地揽住她的肩膀,她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随后稍稍放松了一些,然而依然无话可说。鹰子詹心想,好像并不是很久之前,他还可以无所顾忌地让璧彤近身伺候,可以自然而然地将她的脖子朝自己一勾将她整个人都揽入怀中。然而随着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近,却好像越来越生疏一样。尤其是听过玄武的故事之后,璧彤好像一下子便死了心。她轻轻甩开鹰子詹的手臂,自己向前走去。灯火淡淡地映着她脸庞的轮廓,整个人笼罩在细细的雪花之中。

她之前从不会这样的。鹰子詹心想,从前的璧彤总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样子,便是自己无故冲她发脾气或者说了什么十分不尊重的话,她也多半自己忍一忍,对鹰子詹总是和顺而温柔的表情,从未敢有现在这样负气的样子。他连忙追上璧彤,年关将至,虽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来逛夜市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一片人潮汹涌中,他追上了她的背影,一把将她扯住。她回过身,在她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与她娇小的外貌不相符的倔强。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尽量把声调放得平和一些:“璧彤,告诉我,你心里有什么事情?”

璧彤一对秋波望向他的眉眼,犹豫了片刻,像鼓足了极大的勇气说道:“从前公子说的那句话,不知还作不作数?”

鹰子詹依稀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句话,却依旧硬着头皮装傻:“我说的是哪一句?我记不太清了。”

“公子落水那日在河畔,明明答应过我,他日帮助干宝姑娘将四大神兽汇聚齐,便会和我成亲的。”璧彤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些发烫,神色却不是那种羞答答的小女儿之态。

“这个等咱们回神界之后再说。”鹰子詹强行装作没事人一样将她拉回。璧彤再一次挣脱开了他的手,声音冰冰凉凉:“我就知道,公子只是哄我玩罢了。”

“这个…”鹰子詹一时无话。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单单觉得横竖得不到干宝,娶谁都是一样的。然而现在他不再这么觉得,他开始觉得璧彤是一个好姑娘,不该为着自己耽误她的大好青春。“等安定下来,我会好好待你,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他现在觉得能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璧彤罕见地冷笑了一声,抛开他继续向前。她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望着她微微颤动的背影,他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璧彤对他的用心竟然已经如此之深。

“干宝,你过来看。”青龙神色严肃,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片赤红色的羽毛。这片羽毛被来往的车马碾进了泥土中,只露出一点根部,被路过的青龙一下子看到,从土里将这根羽毛抽出来。这根大红羽毛躺在青龙的手心里,闪耀着一种金属般的色泽。只轻轻一抖,上面粘连的泥土便尽数抖落下去。

昏暗的灯光下,干宝瞪大了眼睛,看清了那根羽毛上每一根细小的短毛,也没看明白这羽毛上的玄机。青龙戳戳她的身子,倾过脑袋对干宝说道:“这是朱雀身上的羽毛。”

“朱雀?”干宝小心地盯着那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羽毛。她显然不可能知道,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数月以前朱雀和梼杌一战的地方。

“咱们离朱雀所在的地方应该不远了。”青龙捏着那根羽毛,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心,朱雀在四大神兽中虽说法力不算高,到底也算是能够独当一面。那么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朱雀的羽毛掉落下来并深埋于此呢?

干宝看出了青龙的担心,不过以她的脑子,并不会看出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她转身安慰青龙说道:“朱雀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吧…”

青龙转身抱抱干宝:“但愿如此。”

已经是隆冬季节,盘灵洞前的鸡冠花也谢得差不多了。其实若是一直用法力支持的话,让它长长久久地盛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样一来,到底失了些天然的趣味。朱雀搬了个椅子坐在洞口,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七宿女从屋子里取来披风递过来,随后在他身旁的躺椅上躺下,两人一同在门前烤着火,看着漆黑的夜空,大雪纷纷下坠。

他们之间的关系,既像热恋中的情人,可以为了彼此命都不要;又像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既可以携手看尽世间沧桑,又可以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做,安静地在屋檐下看雪落。

偶尔一两只天籁扑闪着翅膀飞上前,好奇地看了看两个人一眼,随后又静悄悄地飞走。它们冰蓝色的身体在黑夜中,发出一星半点的蓝光。

七宿女眯着眼睛,将自己的披风拢了拢,不至于让凛冽的寒风吹进来:“我仿佛记得,你就是这个时候来到我这里的。”

“是吗?”朱雀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眼睛半睁半闭,嘴角却还挂着一抹笑容:“我不记得了,你给我说说看,当时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七宿女白了他一眼,然而还是回答道:“当时我见到的是你浑身是血躺在洞口,柏易那孩子跪在一旁苦苦哀求。我见你们是神族的人,本不想理你们。但是架不住柏易在洞口苦苦求了我三天,我心一软便让你们进来了。”她看着朱雀,眼神里尽是温柔的色彩,然而言语上却毫无温柔可言,反而带了些嗔怪:“我当时可没想到,我竟捡了个无赖回家。”

朱雀吐吐舌头,像个顽皮的大男孩一样戏谑地说道:“你也不想想,你捡的这个无赖给你提升了多少生活品质?”

七宿女将脑袋转到一边不再理他。不过朱雀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可能还是因为他的火属性,朱雀做饭很好吃,简直比一等的厨子还溜。他在此之前也对这些也完全一窍不通,谁知和她在一起之后为了讨她欢心竟然无师自通了做饭的手艺。七宿女吃着很满意,一时半会也就不赶他走了。朱雀如今的手艺若是让青龙亲自尝一尝,怕是青龙会羞愤得要自尽。

见七宿女没什么反应,朱雀干脆没脸没皮地凑上去,两个人的鼻尖都即将碰到了一起,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大概就是早已习惯了这样近的距离:“我唯一做的不够的地方,就是…”

他故意不说下去,七宿女推了他一把:“你自认为哪里做的不够,倒说来听听呀?”

“我唯一做的不够的地方,就是没能快点跟你生个孩子。”话音刚落,雨点般密集的吻已然落下。她一时竟然来不及阻挡,被吻得意乱情迷,随后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她不自觉搂紧了他的脖子,任凭他带着自己走到重重帷帐下的大床。

两具如玉的身体碰撞在一起,冰冷与炽热两相交接,他的动作很轻,呼吸却变得急促。两个人仿佛置身无边的大海,随海上的波涛上下翻涌。

直到最后烟花绽放的那一刻,她突然流泪了,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他的嘴唇轻轻落下,吻去她的泪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她闭上眼睛,轻轻地说道:“遇到你之前,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然而遇到你之后,我却渐渐开始患得患失,不知道哪一天你如果离开我,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傻子,说什么呢。”他吻着她,语言混乱地说道:“你说什么呢。你想什么呢。我现在不是好好在这吗。我怎么会离开你。”

“珰”,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方才从手腕上脱下的细银镯掉在了地上,迅速融进窗外簌簌的落雪声,不留一丝的痕迹。偶尔有形单影只的天籁飞过,扇动着翅膀,划过这个缠绵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