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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给你的笛子这么久也没见你吹过,只怕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夜里,青龙和干宝坐在一棵落满白雪的树下,这个场景让青龙不由得想起他教干宝吹笛子的那个夜晚,也有这样呼啸着的寒风,然而两个人的心却是暖的。他记得那一天干宝学得很快,全身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小小的笛子上,而他全身的注意力都在小小的干宝身上。

“我怎么可能忘,我这就吹给你听。”干宝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那根精巧的玉笛,纤纤素手与玉笛同色。她刚刚把笛子放到嘴边,便感到身子一轻,随后和青龙两个人已经稳稳地坐在树枝上了。

“这样才对。”青龙微笑着注视着她,他的眼睛里像是深藏着千言万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时候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会有这样一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此之近。

干宝浅笑着看了他一眼,再次将玉笛横在自己的嘴边,清脆的旋律从笛孔之间流淌而出。在看不见青龙的日子里,干宝几乎要忘了这把笛子的事情。然而一旦开始吹奏,笛子便仿佛与她融为一体。青龙将手环在她的身后,身子慢慢贴近她。

一曲终了,青龙已将脸颊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吹得很好,跟那天的山歌完全不像出自同一个人。”

干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分不清他这话究竟是嘲讽还是赞美,但她和青龙呆久了,嘴巴也变得不饶人起来:“我唱得再差劲,也比你做的饭强。”

青龙笑着推了干宝一把,两个人在树枝上打闹起来。青龙的鼻尖一下子抵到了她的眼睛,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干宝不再挣扎,而是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着青龙。

青龙捧过她的脸,嘴唇吻落至额头,顺着鼻梁一路向下滑去,然而他们俩显然高估了所在的这根树枝的承重能力。这根树枝不比之前那根,方才在上面挣扎的时候已经开始断裂,在两个人的嘴唇即将触碰上的那一瞬间,树枝根部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断裂声,两个人尖叫一声,重重地跌落在地。

“哎呦!”干宝揉着摔疼的屁股呻吟道,一旁的青龙正忙着揉他狠狠摔在地上的腰。这棵大树经他们这样一晃,上面的积雪扑簌簌地落下来,落了两个人一头一身。大雪仍在不间断地下着,两个人在大雪中相互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滑稽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山风凛冽,洛玉起身想要关上客栈的窗子。他费力地扳动着窗户,想要把窗子从冷风的手里抢回来。一阵笛声就在这个时刻不偏不倚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一时竟忘了冷,竖着耳朵仔仔细细地听了一会,几乎惊叫出声。那首曲子是红豆曲,他曾经听过干宝吹奏过的,一个音符也不差,就连干宝经常错的那个音也能对的上。笛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到远,最终完全消失,仿佛被大风给吹散了。

一种巨大的震惊之感从头到脚蔓延开来。他面对着窗外呼啸着的风,有一种马上便冲出这个房间的欲望。然而现在外面黑灯瞎火,他知道他现在出去讨不到半分好处,不如等天亮之后再行动。

他躺回床上,然而眼睛却一刻也不想闭上,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了半宿。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干宝,现在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浊,最终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夜从客栈大门跑出,消失在了大雪纷飞的夜色里。

“谁?”这个字刚一出口,归隐臧君手上的锋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听声音判断大概是没有打中,归隐臧君叹息一声,自己到底是年事已高,若是再年轻个几万岁,是没有人能在他眼皮之下逃脱的。

他拄着拐杖,缓缓走出门,费力地弯腰捡起那枚锋刃,上面隐约挂着一缕灰黑色的毛,看起来像来自一种什么野兽。他疑惑地展开这一缕毛发,又将它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他不由得神色有些紧张,这上面残留着些许魔族的气息。

魔族的人竟能穿过层层阻碍来到距离归隐臧君如此之近的地方,这才是他最为担忧的。他有一种预感,魔族即将对神族展开第二轮的进攻,甚至很有可能发生在四大神兽聚合之前。如今鹰子詹不在身边,不知去往何处。他突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此时的他完全想不起他自己是堂堂归隐臧君,而是像一个儿子不在身边的父亲。

他缓步走回空旷的大殿。大殿缺少年轻人的生气,显得分外死气沉沉。奢华的凌霄殿,对鹰子詹而言像是一个巨大的金色牢笼,而对于归隐臧君而言,则像是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他越是深陷其中,甚至都能闻到自己一步一步走向腐朽的气味。

洛玉已经围绕着那片山林寻找了一天一夜,却依然一无所获。他有些萧索地走在冷冷清清的大街上,随便走进一家看起来濒临倒闭的饭馆:“老板,来二两熟牛肉,一壶上好的酒。”

“得嘞!”老板一边热情地招呼,一面冲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老板娘立刻心领神会,满脸堆笑地从柜子下面拿出两坛子酒出来:“客官,这是我们这里上好的陈年佳酿,还请客官细细品尝。”老板娘在这里说着话,老板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门溜出去了。

那老板娘约莫四十岁年纪,却身穿一身与年纪极不相符的桃粉色裙装,镶各色宝石的大金钗沉甸甸地插了一脑袋,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单论长相也算是有三分姿色,只是这打扮着实叫人避之不及。洛玉客气地说道:“在下知道了,老板娘请回吧。”

那老板娘却寸步不移,干脆抽出椅子,在洛玉身旁落座:“这位公子,我见你相貌穿着与常人不同,想必家世十分显赫吧。”

她糊着厚厚一层粉的油腻的脸蹭过来,洛玉感到一阵反胃,却依然维持着基本的礼节:“在下并非是什么权贵之后,这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老板娘还请先去忙吧。”

老板娘此刻却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子,将自己的外衫微微扯下一些,露出一片雪白雪白的臂膀:“小相公,你又胡说。你看这馆子里除了你,可曾还有半个客人?”

洛玉吓了一跳,朝周围看了一圈,方才还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如今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老板娘早已抢先一步,跨坐在他的身上,低声说道:“小相公你不知道,我那当家的三天两头不着家,我可想男人想得紧。”

洛玉拼命想要将她推开。然而在不用法力又考虑着不要赶尽杀绝的情况下,他在和彪悍老板娘的厮打中都落了下风。老板娘用壮硕的双腿死死地夹住他,随后一边扯自己的衣服,一边拨乱自己的头发。忽然她放开手,随后往地上一躺,打着滚大放悲声:“救命啊!救命啊!”

“你干什么?”洛玉活了那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此刻有点发懵。这个时候,方才不见踪影的老板和一干食客却突然出现在了门口。老板看了看地上撒泼打滚的老板娘,转头又看着一脸狼狈相的洛玉,冲着洛玉怒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洛玉还未来得及说话,老板娘率先一步爬起来,哭天抹泪地控诉道:“当家的,你方才不在的这一会,这位客官就对妾身图谋不轨,是妾身以命相搏才保全了清白。”老板娘哭得那叫一个惨,别人是梨花带雨,她怕是要梨花带冰雹。老板的面色由赤红转为铁青,直欲把手里的匕首冲洛玉招呼过去。

当然马上适时有“热心人”出来拉架:“老杨啊,你也别因为这事太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也不好。你看,嫂子既然也没出什么事,不如让这小子配上一笔钱,也算是给了他点教训。”

洛玉在一旁冷眼观战,饶是他再迟钝,也看得出来他是陷进人家布的局了。先由老板娘假意引诱,老板和一圈食客适时出现,老板娘再诉上一番委屈,便能达到讹人钱财的目的了。这一帮子人专挑衣饰华贵的公子哥下手,一般来说这个群体的人出了这种事都会给点钱财息事宁人,然而洛玉不一样。洛玉虽然贵为神仙,钱财这种东西是想变出多少便有多少的,但他极其厌恶这伙人的行为,打定主意一个子也不给。

老板走到洛玉跟前,凶神恶煞地对他说:“五百两银子,少一个子我拉你去见官。”

洛玉冷笑一声:“就五十文,多一文钱我拉你去见官”

老板怒气冲冲地走到洛玉跟前:“你他妈做梦呢?调戏完我老婆,给个五十文就算完?”

洛玉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酒,抬头笑着对老板说道:“怪我没说清楚,这五十文,是我付的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