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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梼杌殿下。”王蚩的手下当康在梼杌面前恭顺地行了个礼:“在下有话要讲。”

当中坐着的是一个美艳的女子,赤着双足,大红色的衣袍任意往身上一裹,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她媚眼如丝地看着地上的人,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精巧的脸上点缀着鲜艳欲滴的两片精致的嘴唇,正是当康此番要找的梼杌。她素日里便化作妖艳的美人模样,不相干的人看到她的样子,绝不会联想起那个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妖兽梼杌。她只是随意地靠在椅子上,淡淡对跪地的当康说了一句:“起来说话吧。”

当康见了她的模样,一时竟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梼杌的目光只是从他的身上轻轻扫过,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回话道:“在下奉魔王之命,前来迎梼杌殿下回魔界。”一边暗骂自己过于浅薄,看到如此美色登时便失了智。

梼杌冷笑一声:“魔王倒是好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将我们当作什么人?”

当康只能赔笑道:“殿下何苦为难我们这些当差的人呢?我们也是替魔王殿下传话罢了。”

梼杌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来,素白的手轻轻地整理了两下衣袍,然而领子却被扯得更大,当康所有的注意力都全然在她那优美如天鹅一般的脖颈,以及露出的一小片锁骨,两个眼珠子恨不得抠出来贴在她的身上。梼杌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倒也并不十分在意,只是不动声色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当年魔王一发话,四大魔兽便统统下界,这么多年都靠吸食人的精元过活,是不是还得应对来自四大神兽的挑衅。如今好不容易在凡间安定下来,便莫名其妙叫我们都回到魔界去,这又是个什么道理,我倒想听魔王说道说道。”

当康无奈苦笑道:“我们下界之时,魔王告诉我们,从前神界的驭扇童子开始在凡间寻找四大神兽的踪迹。四大神兽一旦汇集成功,神族必定会对魔界再次发出挑战,一洗他们的火灵天尊被锁炼妖炉之仇。”

梼杌回过头,眯起了眼睛,仿佛对这件事情产生了一点兴趣:“你继续说下去。”

当康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让他继续把话说完的契机,忙不迭地向梼杌回应道:“魔王为了此事甚是劳心费神,还特意派了三殿下狼顾时时刻刻来监视着那驭扇童子的所作所为,需要四大魔兽做的,便是随时准备应战,不能等神族发起进攻时坐以待毙。”

“魔王他倒是很会算计。”梼杌冷笑一声:“休养生息准备应战的是四大魔兽,常年不辞辛苦跟随者驭扇童子的是三殿下,而魔王算得倒是清楚,只消在其中坐收渔翁之利便是。”梼杌血一样鲜艳的嘴唇,言语却是说不出的阴冷:“以咱们魔王这样的人,只怕他日便会过河拆桥。”

先前同魔王一道被锁进炼妖炉时,个中的痛苦不足为外人道,即将破壁而出的时候,王蚩向他们诸位许诺,只要这一战能够战胜神族,日后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然而众人合力将神族的诸位打败之后,魔王立即便将他们驱逐下界,美其名曰叫他们潜心修炼,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信不过他们,生怕养虎为患罢了。其实无论从品行还是才干,更适合成为魔王的都不是如今的王蚩,而是从前的二殿下鹰视。然而鹰视的死在王蚩的口中,是被美色所迷,弃江山于不顾,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说到底王蚩这家伙,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自己的利益罢了。

当康正色说道:“在下的职责已经尽到,何去何从还请殿下自行定夺。”

梼杌猛一转身,当康明明刚刚就在身后,此时竟已不见了踪影。

当康出现在了街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见了梼杌之后一时竟然心神荡漾,倘若再待下去,他很怕自己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他也搞不清楚,梼杌的形态明明是飞狼,为什么会作出白狐一般的媚态来。

不过,当康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些明明实力在梼杌之上的神魔,会心甘情愿地败在她的手下。

翻了好几里山路的干宝一推开客房的门,便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和肩膀,青龙在一旁看不过去,主动帮她按摩起肩膀来,然而嘴上还是忍不住要奚落她一番:“就你这小体格,还出来折腾什么,趁早回家奶孩子去吧。”

干宝不服气地将脖子僵硬地转过来:“孩子在哪?要不你去给我偷一个?”

青龙的手法突然加重了几分力气,将她按在床上动弹不得,趴在她的耳边用极其暧昧挑逗的语气说道:“不如你现在就给我生一个如何?”

干宝笑骂了青龙一句。她知道青龙只是说说而已,两人自从那晚剖明心迹以来,每天每夜还是像从前一样相处,孤男寡女干柴烈火,难免会擦出点火花,好几次两个人都衣衫不整,呼吸沉重,青龙却仍在最后一步停住了。在他的心里,他总觉得干宝还太小,对她下手简直就是禽兽。

干宝歪着头,细细地想着:“青龙,你说咱们将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呀?”

青龙略略想了一想便说道:“这还不简单,我是青龙,你是小青竹,生出孩子就叫竹叶青。”

干宝白了他一眼:“看来你的孩子和你一样有毒…哎呦哎呦,青龙你轻点。”

青龙手上的力道赶紧放缓了些,随后无奈地对她说:“赶紧嫁我吧,看把你可怜的。”

干宝吐了吐舌头,转着乌黑的眼珠子:“我觉得我们最近光顾着打情骂俏,正事都不干了。”

青龙正想说点什么,只看到干宝的脸蛋红扑扑的,格外光彩照人,一脸欣喜地说道:“可是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事情了。”

北风呼啸,桐梓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师父特意嘱咐弟子们不要扫,任凭雪花铺满一整个庭院,整个桐梓观看上去粉妆玉砌,煞是好看。屋子里飘来师父煎药的香味,师兄弟们将炉火生得旺旺的,围坐在一桌取暖。桌上堆满了瓜子点心,倒像是提前进入了过年的气氛,几个师兄弟一面吃,一面围炉闲谈。

“秦笛师兄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现如今过得怎么样了。”白虎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小声说道。

“他呀。”吴皓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我前几天还看见了他,还在咱们镇上住着。他娘身体貌似是好了一些,不过看不出来,他回家几天就去了隔壁家的姑娘,再过上个一年半载,只怕孩子都会满街跑了。”

“秦笛师兄这么快就娶亲了?”大家纷纷表示不可置信。

“骗你们干嘛?我就是前两天受师父委托上街买点菜,见到他挎着他老婆,两人不知道在说点啥。他看见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吴皓把瓜子壳吐掉:“看见他扶着老婆,我都有点怀疑他还俗是蓄谋已久。”

“咦?”众人被吴皓说得提起了兴趣:“师兄的妻子长什么样,和师兄般不般配?”

“这个,咳咳。”吴皓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番,然而却始终没有半点印象,因为那个少妇实在是太普通了,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丑,感觉一万个人里面有五千个都长这个样子。“相貌我实在是记不清了,大概也就是像你们说的那样,比我瘦比那谁头发长吧。”

众人都遗憾地啧啧两声。在他们心中,相貌堂堂,温文尔雅的秦笛师兄自然要配一个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的姑娘。就算相貌丑陋些,也断然比如今这样泯然众人要强上百倍。秦笛娶了这样一个妻子,让大家意识到,这一次他是真的“入世”了,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嗨,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吴皓伸手拿了个苹果,一边啃一边说:“大师兄这样也算是求仁得仁,咱们每个人把自己管好也就行了,也用不着瞎操心人家。”

“这热热闹闹的,你们在说什么呢?”大家正聊着,师父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汤药还冒着热气,苦涩中有一缕难以言喻的奇妙的香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师父已经需要为自己每天煎上一碗汤药了。不过他自己从未主动提起过,也就没人注意到。只有白虎皱了一下眉毛,关切地问道:“师父,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喝汤药啊?”

师父看了小白一眼,语气轻松地说:“哎,上了年纪的人总是要多补一补。”

赫威见师父来了,便笑着对他说:“师父,我有一阵贪玩想要还俗您说什么也不准,为何秦笛师兄并未主动提起,您却答应了呢?”

“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方术低头喝了一口汤药:“譬如你秦笛师兄,既放不下俗世,又放不下道行,像他这种半吊子的人,也就只能做做这类半吊子的事情了。倘若在各类琐事中也不忘经典,在这并不清明的世上清清白白地活着,倒也是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