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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然将那天的情景与韩父讲述之后,韩父勃然大怒,他就说,他就说呢?韩筱是大小就皮,可是那次一出去就是几个月,连家也不会一次的。

还有他今天来徐家,就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徐狗子那货,从始至终都没给自己一个好脸色,一直坐在椅子上扮傻充楞,到现在也是。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啊,得知此事的韩父,再也没心情在徐家待下去了。丢脸?确实丢脸,韩父这张老脸,算是丢大发了,但是那又如何,他韩万山这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对他来说也不过尔尔。

让他真正触及灵魂的是,自己女人,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瞒着他,瞒着他这个做夫亲的,这太寒惹人心了。

他可曾记得,二十几年前,在产房外从护士手中,接过那个粉粉嫩嫩的婴孩时,他的心是何种的感受,大雪满青山,骤雨打新荷,那是人生顶好的事。

可是现在呢?自己的女儿,最亲近的人,连自己的喜悦都不愿意和他分享,他韩万山何时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所以他火急火燎的赶回鹭岛,发疯了一般满世界找韩筱,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即便找到韩筱,又要怎么做?他要做的只是找到韩筱。

动用秋家的力量,诺大x个鹭岛,不到三天人就给他找到了,所以今天中午,他驾车走在这条路上,四月的天,很蓝。

车子在一处海景公寓外停下,率先下车的韩母,那个一路上怒气冲冲的男人,到了门口却犹豫了,因为他还是没有做好接受这件事的准备。

变戏法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烟,刚准备点上,便被车外的妇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韩父猛地惊醒,像个偷吃糖果的孩子被大人抓住时那样,有些尴尬,十分局促。

扔掉手中的烟,韩父被韩母从车里拖出来,在身上好一顿搜,最终韩母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一盒香烟。这下子人赃并获,韩父无力狡辩,韩母将手中的香烟捏成一团,丢出二十多米外。

然后伸手再韩父的腰间,死死地掐着,韩父苦笑,揽过韩母的肩膀,朝海景房走去,一路上,韩母掐着韩父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是掐,而变成搂了。

死死地搂着韩父的腰,离那栋漂亮的海景房越近,韩父的步伐越来越坚定,韩母却有些踌躇。

海景房的门铃被按响,客厅里的韩筱刚刚睡醒午觉,从卧室里出来,穿着睡衣,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吃着鲜嫩的葡萄,看着窗外的海景发呆。

白云蓝天,海风徐徐,绿浪拍岸……再好的景,看多了也会腻,更何况是韩筱这样,一看就是几个月的。所以她摸着已经凸起的小腹,神思冥冥,她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时而笑,时而皱眉。

清脆的门铃声,吵醒了韩筱,她丢下手中的葡萄皮,用桌上的抽纸擦了擦手,刚要起身去看看,一个月嫂已经从厨房里跑出来了。

一边跑还在一边擦手上的水珠,路过客厅时,看到沙发上坐起身的韩筱,笑着说道:“你躺着吧,我去开门。”

“好,那麻烦你了王嫂。”韩筱坐起身说道,被吵醒了,她到想出去走走了。

而这个王嫂,自然是她请来伺候月子的保姆了,人很好,业务更是没得挑。

房门打开,王嫂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头,看着韩万山夫妇问道:“你们找谁?”

“韩筱。”韩父冷声说道,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韩母看到韩父这个样子,嘴唇轻抿,柔声补了一句:“我们是韩筱的父母。”

王嫂盯着韩父韩母的脸仔细的看了看,从这对夫妇的脸上,看到了韩筱的影子,便放下了心里的警惕,彻底打开门,将韩父韩母让了进来。

“韩筱在客厅呢,刚午睡醒,夫人也是寄来人,应该知道,这孕妇啊,嗜睡。不过韩筱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孕妇,我在这里干了一个月了,从没见人来看过她,问她她也不说……”王嫂一边碎碎念的向韩父韩母唠叨,一边将他们领到了客厅。

如果说临进门前,韩父韩母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可有可无的侥幸的话,现在听到王嫂的话,他们心中的那点侥幸,再也没有了。

坐在沙发上,穿好拖鞋的韩筱,本准备起身的,可是临了忍不住,又从那串嫩绿饱满的葡萄串上,摘下一颗,吮吸进嘴里。

在看到韩父韩母的那一刻,韩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起身喊道:“爸,妈,你们怎么……”

说到这里韩筱好像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遮掩不住的肚子,急忙坐下身,抓了块抱枕抱在怀里,试图掩饰。

可是在韩父锐利的眼神之下,韩筱装了会鸵鸟,就怎么也装不下去了,赌气似的扔掉怀里的抱枕,露出凸起的肚子。

王嫂此时若是还看不出来眼下的情形,那她这大半辈子就算是白活了,当即悄悄看了两眼韩筱,转身上楼了,客厅留给这一家三口。

“说说吧,怎么回事?”韩父语气凝重,气势如泰山压顶,让韩筱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心里的倔强迫使她抬起头来,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回了句:“怀孕了,你看不到吗?”

可是她嘴上说着顶撞的话,手心里却早就捏满了汗,心中泪流成河。

“你……”韩父气的跨前一步,双拳紧握,眼底是滔天的怒气。

韩母急忙抱住韩父的胳膊,皱着眉头对韩筱说道:“丫头,你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妇人对此事也满心无奈,说韩筱叛逆吧,她打小就和她爸对这干,可对她这个娘,却像个贴身小棉袄一样,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果然,韩母这一开口,韩筱的气势岂是弱了三分,简直弱了八九分,低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就这样?”韩父再次开口,显然对韩筱刚才的回答不满意。

“就这样。”韩筱虽然态度软了不少,可说出的话,依旧气人。

“孩子是谁的?”韩筱不说,韩父只能亲自问了,哪怕他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杨意,而且他还知道,有个和秋家侄女纠缠不清的年轻人,也叫杨意,就是不知道,那会不会是一个人。

“我怎么知道?”这是韩筱的回答,简直气死个人。

“你怎么能不知道?”韩父成功的被气到了。

韩筱这句话的潜台词,分明就是男人太多,她不知道,这让韩父怎么能不气?

韩筱扯扯嘴角欲要再顶回去,可是抬头看到母亲心痛的眼神,头再次低了下去,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能说出这种混账话。

“试管婴儿,精子库里的,我怎么知道?”韩筱再次给出一个还算像回事的答案。

这次别说韩父不信,就连韩母也知道韩筱在说谎,韩筱在这种凝固的气氛中撑了三秒便放弃了,因为连她自己也不信。

“好吧,我说谎了,可是这孩子是谁的重要吗?不重要,只要他是我的这就够了,他是个男孩,日后会姓韩。”韩筱昂首挺胸,说道理直气壮。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个孽子?”韩父被韩筱那大逆不道的话,气的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也顾不得什么修养与身份了,冲到韩筱面前高高举起手,韩母拉都拉不住,还好这一巴掌并未落下。

反而是韩筱表情淡然,仰着脸,不躲不闪,好像在说:你要打便打。韩母看着这个样子的韩筱,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因为这个样子的女儿让她陌生。

“丫头,你怎么能这样呢?”韩母满心痛楚,她没想到韩筱的想法,会如此的离经叛道,未婚先孕这也就罢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呵~”从韩筱喉咙里闷出这么一个字,眼皮眨啊眨,还是止不住那早已崩溃的泪腺。

“不是你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会男丁来继承你韩家的家业吗?不是你说女儿再好,也比不得男孩吗?不是你说,如果有可能,真想要个男孩,还是你说,如果我将来给你一个男孩,我的使命就完成了么?”

“哈,我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现在你的希望要达成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韩筱哽咽着吼出这番话。

韩母脸色骤变,韩父的也愣了,他说过这些话吗?他说过,还不止一次,他年轻哪会儿,是想要个男孩,可是韩母的身体不好,只能生一胎,所以这件事就成了他的遗憾,他的心结。

在韩筱小时候哭闹时,便经常抱怨,可是,可是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韩父一下子全明白了,明白为什么韩筱老是和他对着干,原来叛逆并不是天生的。

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就因为这个,便要给他生个男孩出来?然后呢?韩万山不敢想了。

韩筱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把生男孩,生一个姓韩的男孩,当做了她的使命,使命完成了,他们父女大概要真的渐行渐远了。

何至于如此啊,韩万山的心在滴血,他起初在韩筱面前说这些,是牢骚,后来是玩笑,他觉得韩筱嘟着嘴的样子,很可爱。

再后来是气话,因为那个时候的韩筱,太叛逆了,到头来……原来是他,是他不经意间的话,给韩筱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这次有了今天,韩万山挺直了大半辈子的腰,塌了,在女儿面前,他嘴唇颤抖着说道:“你……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你……”

韩筱一时间,心如刀绞,她小时候不知道,后来慢慢的自然回过味儿来了,但是习惯这种事,不是想明白就可以改的。

她当然知道不该顶撞父亲,和父亲对着干的,可是她忍不住,她想父亲也是一样吧。她和杨意一开始在一起时,是因为一个赌约。

再后来,她的目的就没有那么单纯了,她小时候无比强烈,后来渐渐淡去的心思,又变得活络了,她要一个孩子,一个姓韩的男孩。

她不用杨意娶她,因为这一代韩家只有她这么一个人,所以她不会外嫁,同时她又要一个孩子,可以说是赌气,和自己的父亲赌气。

可是在心底里,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感恩呢?她想弥补父亲由来已久的缺憾,她不想看到父亲那遗憾的眼神,她不想看到母亲,在父亲讲那些话的时候,独自叹气的样子。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她就那么做了,她不后悔,而且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她很开心。

……

后来,韩筱搬回了韩家,由韩父韩母陪着,到达秋山那天,杨意找秋婉婷还车,他们擦肩而过,两人皆不知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