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酒满在酒杯之中,微薄的水汽在酒面上浮动着。

征战在外,倒出来的酒还能冒着热气那莫不是一种幸福。

“冯老将军。”唐无狩抬起头,神色坚定地说着。

“齐王陛下有话还是直接说好了。”冯啸挺直着身子,将酒杯举了起来,然而却悬在半空中,显然是在等待其他两位。

唐无狩不失严肃地看了看木曦一眼,像是礼节性地确保木曦没有被冷落,却又是想要拉拢他地向他点了点头,于是两位不约而同地举起了酒杯,同时举到了和冯啸一样的高度。

因为冯啸认为唐无狩的地位在三人之中最高,于是希望唐无狩先做饮的举动,然而唐无狩则相反,他则认为冯啸是本地的主将,理当先饮。

两者就这样僵持着,而木曦虽然依然被封侯,但是他依旧表现得跟地位理所应当地低于其他两位一般,然而其他两位也理所应当地认为他的地位显然是低于他们的。

可是僵持了许久,其实实际上仅仅是片刻,但是在他们的印象中就是因为如此不巧当的一种由于各自持有的对礼的运用条例不同而导致的一种僵持,只是他们觉得这个过程中不恰当的停顿显然是没有必要的。于是他们相视一笑,便一齐将杯举到了高处。木曦当然能捕捉到他们之间某种联系着的眼神的交流,也跟了上去,以至于三人几乎是同时饮尽,同时将杯底亮给其它二人,就当时一种规矩的礼节。

“齐王陛下的军力想必雄厚,况且又有木大将军的协助,此时攻取南门,必然旗开得胜。”冯啸此时唇上的胡须颤动着说道。

“冯老将军,寡人以为还是一齐取南门更有把握。”唐无狩依旧没有被冯啸的套话陷进去。

“呵呵。”冯啸老成的微笑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自己计策的失败还是为了掩饰口拙,他此时看向木曦,问道,“哦,木大将军,你怎么看呢。你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

木曦此时没有说话,同时看了冯啸和唐无狩,一方面他并不想得罪冯啸,另一方面他也不想三军一同攻取南门,这样密集的围攻他们的人数优势显然就不能发挥出来,但是他不得不回答。

他看了看唐无狩,先说道:“齐王陛下的想法固然是好,但是想必陛下也明白,如此一来我军将近三十万的优势兵力,一下子堆积起来进而伸展不开了。”

“木大将军说的有理呐。”冯啸料到木曦如此说,没等木曦说完便顿时双眉舒展笑道,“想必齐王陛下是早就知道了的,该是照顾我军的原因。老夫心领了呐。”

唐无狩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是他看了木曦一眼之后,心中便有些释然了,想必木曦也并非全然不明白冯啸如此安排的意思,于是他迎着冯啸微笑着,没有多说。

果不出其然,大将军木曦在冯啸说话时泯了一口茶水,但是等到冯啸说完的时候,他便立即说道:“末将虽以为不宜三军齐攻南门,倒也不提议让冯老将军率军攻西门。愚以为,殷墟靠山而建,东门、西门皆险峻,唯有南门视野开阔,城门广阔,老将军之军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久战疲惫,莫不如让我等分别攻取东、西两门,由老将军攻取南门,岂不两全其美。”

这时候唐无狩想了想,觉得相对来说也就只能如此,于是紧接道:“木将军说得在理。不知冯老将军意下如何?”

冯啸心想依旧是不行,如此遂了两方的意,自己的归路就会被截,一旦大周共同之敌被迫,王军的形势便会转入危亡之境,那个时候万一被两军拦截但就不行了。然而他刚要说话,突然间一个兵士传报说有摄政王文书传至,于是冯啸起身起来,向其他两位躬身抱歉,继而便往外帐去了。

冯啸心中正疑惑,拿到文书一看却是一惊。

原来这正是阮少弟向冯啸说明了,秦和这一支大军在无恒河拦截了吴军的几万生力军了事情,其勒令立即调出兵马南下救援。

冯啸看着其上连笔锋都有些颤抖,不禁叹了一声,想道:虽然十万火急,但是侯爷还是没有看清楚时势,如今诸侯军逼近到了王都了,就算如此生力军被截击,那也是在外番,万一大军出调,而两家诸侯军灭了殷墟驻军王都,中原必然被其裹挟。

“王侯大人此举实有不慎。”冯啸不禁说了出来,当然他身为王都老将,两朝宿将,就算批评天子也是够格的,此时他甚是抑郁,无可奈何地又重复地叹了一句道:“此举实乃不慎。”然而由此忽视了坐在内帐的两位将侯,在外帐迈开了步子。

一旁的传令的将官被王都方面勒令等了回信再回,虽然心中着急万分,但是似乎不敢再这位大周老将面前表现出丝毫不耐烦的表现。

可是他焦急的目光显然出卖了他。

“你且出去。”冯啸此时依旧用带有愠色的语气呵斥了他,自己依旧踱着步子。

“喏。”这个传令官似乎感觉自己所预期的呵斥在自己未造成更大错误的时候及时降临到自己的身上,这显然是一种福祉,于是他十分释然地喏了一声,躬其身子,点起脚尖缓缓地走了出去。

“唉。”帐外的冷风缓缓地从帘外微微掀开的口子中外吹了进来,外帐微弱的烛火便开始晃动起来,这引得整个空间里的光都晃动着。

冯啸紧紧地盯着那闪动的火烛,可是那闪动的火烛却给不出任何的答案。

霎时间,闪动的火烛使得冯啸顿时清新了起来,他想到两位将侯还在帐中,连忙疾步走入内帐。

“两位大人,实在是抱歉,如今是王都的急件,还望各位先回,三军队列且随木将军所言。”冯啸言语虽然缓和,但是语气中却满是坚定。

两位见冯啸神色如此肃穆也不再多问什么,但是唐无狩有些怀疑是否是长歌青未的事情,但是他依旧没有说出来,想必阮少弟在王都必然知道了消息。

于是木曦和唐无狩便相视一眼,随后一起退了出来。

夜幕最终悄无声息地降临了,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寒冷的风,殷墟的城墙上都蒙上了一层肃杀的气氛,冰冷的墙头上玄鸟八卦旗在夜里显然变得更加得诡异。

“唉。”冯啸依旧不住地叹息,但是心中又决断不了,此时传令官已经在帐外等待了许久。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冯啸如此想道,他并不是向李昂这一班人等一样认为阮少弟是挟天子而令诸侯,显然他是一个应时势而出的英雄,他身为王侯而且手握重兵的,对于已然疲于兵乱的整个中原来说,他莫不是可以保全天下太平的最佳人选,而且之前,云泰生前也和冯啸交心,冯啸显然被阮少弟的为天下太平宁受万世唾骂的言论所感动了,虽然之前李家的事件让他觉得有些不快,但是他依旧觉得阮少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因此他的立场很明显是站在阮少弟这边的。

可是这一次,他却有些动摇了,为了救南边的吴兵,竟然让出了中原,这显然违背了以大局为重的铁律,冯啸不禁怀疑起来了,然而他却不想让阮少弟寒心,他觉得阮少弟此番必然是决策上的失误,但是为了给他留住面子,他决定先答应下来。

经过了内心的一番挣扎之后,他心中顿时坚定了下来,这时候他显然镇定非凡,连面对传令官的时候态度都温和了许多。

于是趁着夜色,传令官连夜奔回王城。

然而此时阮少弟也正在焦虑地等待,他竟然没有想到冯啸会让他等那么久,但是出于对冯啸的尊重他只是派出了一骑,其余的几骑都是负了护送之名来到前线的。然而冯啸其实也明白阮少弟的意思,但是心底始终有些不满于阮少弟这种不沉稳。

阮少弟接到了冯啸领命的口令之中,一下子释然了,其实他也明白自己如此擅自调动军队显然是忤逆了大局的,可是他为了青未不得如此,这次江山和美人的博弈之中显然青未是胜出了。

然而再之前劝他的张迁此时听了阮少弟所说之后顿时叹了一口气仿佛释然了一般。

“想必冥飞也在为青未担心吧。”阮少弟不禁坦然说道。

“莫不是。”张迁躬身一拜,脸色忧愁地说,“冯老将军不去援救,但求夫人万福了。”

阮少弟一停,吃了一惊,故作笑脸地问道:“冥飞是听错了否,冯将军已经准备调军南下了。”

“正是因为冯将军如此说。”张迁口气显得异常肯定。

整个宫殿仿佛是一下子暗了下来的,夜已然深深地沉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