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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光景俨然越来越清晰了,所有人都惶然不知,没想到夜已然至了,唐无狩徘徊在寝宫之中,看着昏黄的烛火在侍从的手中缓缓地抖动着。在黑色的夜中,一片片灿然的月光尽情地洒了下来。玉怓只是穿了一件单衣,领口却不低,只是露出一段显出健康颜色的颈部。她只是举着一根红烛,郁郁地在屋外徘徊。

唐无狩远远地望见她,只是踌躇徘徊着,他无可奈何,想要接近却有不想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这种感觉似乎让他感觉到欣慰,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着实有一种迷人的色彩。仿佛那尘世中的夜幕下闪落的月光,太亮便会有些刺眼,太暗,便失去了这些情趣。

玉怓在他生命里算是除了母亲以外,最为亲切的人。或许玉怓之前看似将他当做一个孩子,一个弟弟来相处,然而在唐无狩眼里,玉怓显然是他生活中一个永远期待着却又不愿意太过火的亮点。

此时玉怓看见了他,于是倚着月光将头转向了他,然而只是静静地看着。

唐无狩顿时觉得心中有些不适,然而玉怓已然不再是一片静的风景了,她此时算是一个需要安慰的人了,这一切看似无关风月,然而唐无狩却是觉得过意不去的,他和她之间相隔的,是长长的一条长廊。

唐无狩似乎看得到对方眼眸之中的期望,然而他的神情给予对方的希望让他自己感到更加得绝望,他不得已向前。

“玉怓姐姐。”唐无狩说出这话时,显然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绝望。

“唔。”玉怓泯了泯显得红润的唇,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而将目光继续望向了天空。唐无狩也踌躇着,只是也将目光望向了夜幕,两人又相对无言。

这时候张渔似乎像是突然出现在了两人之间,说道:“陛下也在?”

唐无狩一惊,玉怓也只是顺势缓缓地将目光望向了张渔。

“张兄弟,还是不要拘于礼节了。”唐无狩说着转身看向了张渔。

“君臣之礼,我岂敢不从。”张渔咧着嘴大笑着,随后转身问着玉怓,“妹妹怎么有如此心境看月。”

“还要你管呐。”玉怓故意转过头,不看张渔。

“当然还得仰仗陛下了。”张渔说着微笑着对着唐无狩行了一个礼。

“张兄弟如此说,是俗气了。”唐无狩苦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之前来都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在这里安个家了,临越城的渔家行当就已经卖了。”张渔坦诚地对着唐无狩说道。

“张兄难道要离开府上?”唐无狩连忙问道。

“总是要离开了。”玉怓在一旁缓缓地说道,声音却无不凄凉。

“张兄弟只要住在府上就行了,府上虽然不大,但是还是有这几间空屋子的。”唐无狩连忙挽留。

“陛下之前赠的东西,已然足够让我妹妹嫁个好人家。”张渔说着看了看玉怓。

然而玉怓也只是无奈地叹息。

“至于我。”张渔微笑着说着,“小时候家父常常提起要当一个披甲的战士,保家卫国,驰骋疆场。”说着他脸上的微笑缓缓地收敛了,“可是这个愿望,他没有时间,我至今也还没有实现。”说着他把目光投向了唐无狩。

“所以兄弟的意思?”唐无狩不禁问道,然而他心中依然暗暗猜想到了答案。

“我斗胆想跟陛下出征。”说着张渔连忙向前一拜。

“张兄弟,出征乃是大事。兵士走卒,战场上本来就生死无常,您既然算是我兄长了,倘若有什么闪失,我又如何向玉怓交代。”唐无狩扶住张渔劝道。

“生死事小,我张渔虽然家中是书生门第,但是家父也不过是个寒酸书生,一生受尽酷吏恶霸欺凌,想要投笔从戎却无路可走。于是只想让我当一个兵士,他算是抱憾而终了,而这个希望就落在我头上了,这也算是完成了他和我的一个心愿了。至于玉怓,家长交代下来就只是要她嫁个好人家,平平安安过日子。”张渔此时一改了往常随意的口气,此时格外得认真。

“张兄弟未免太过于执着了,兵战之事绝非儿戏,况且你也应该考虑一下玉怓的想法。”唐无狩依旧劝道。

“玉怓她又有什么想法?”张渔一下子又咧着嘴笑一笑。

“哥哥!”玉怓此时脸上展现出嗔怒的神情,她将目光低垂着,“你总是自顾自地做事,这样随随便便去打仗,就真的没有考虑过玉怓的感受吗?”

“好了,玉怓。”唐无狩将身体缓缓地贴近玉怓,言语十分缓和。

没想到玉怓却缓缓地将手贴在了唐无狩的胸口,将脸缓缓地依在了上面,任由泪从闭上的眼里流了出来。

张渔一时间也手足无措起来,“陛下呐,平生最怕玉怓她哭了,要不会有你在,真不知道会怎样,我还是先回房了。”

“张兄弟。”唐无狩本来向着要将玉怓交由张渔,然而心中却油然生出一些不舍,于是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缓缓地将手放在了玉怓的背上。月光缓缓地披在他们两人的身上,玉怓的眼眸晶莹地闪着泪光,月的影子在水润的眸上晃动着。

唐无狩静静地将目光投向天空,月夜下风轻轻地吹着,撩动着黑色的发丝。

西风狠狠地直吹,秦军的骑兵已然赶上,木曦却一手拦住他们,对着前方远望之后说道:“看似敌方还有几万生力军,不退必有大患。”说着他连忙对着身后的令旗官喝了一声。于是白熊旗立即向西方折转。分成五色的令旗交替着折转,鸣金之声飞速地在天空中旋绕而生,黄尘飞扬,木曦旋即带兵向后撤去。

而张奉却立即调转马头,对着远方玄鸟旗下的人大声呼令:“且随我前驱,我必围歼秦军。”说着张奉手下的战车再次调转马头,尽其所能地向白熊旗处追击而去。

然而追了一段路,张奉却发现那一队兵甲并没有跟上,连忙将军队停了下来,回头看到那一队兵甲正悠然地驻在原地,任由玄鸟旗帜在天空之中飞扬。

“如此怠慢,到底是何居心?!”张奉说着下了车,解开一匹战马,飞速冲向了那队骑兵,身后的亲兵也急忙跟了上去。

“汝等如此大胆,岂敢如此怠慢!”张奉冲到这队兵列面前挥鞭骂道。

此时一个银甲将官骑着高头大马由着十几个亲兵簇拥着走上前来,将目光望向了天空说道:“张尊先,本将乃是陛下御封的西北御史,特来监军,汝乃是听我调遣,况且我见秦军依然全军出击,莫不如将至今用兵攻取西岐,方可成就大事。”

“敌方大将木曦乃是久经沙场之大将,又岂会不知道此理,必然在城中布下严防,又怎会容他人偷袭城池。”张奉此时怒道。

“吾乃将相之后,且又自小熟读兵书,向知兵法,朝中诸位大将也常常都要请教于我,汝又算什么?!”此时年轻的银甲将官轻蔑地对着张奉说道。

“乳臭小儿,也敢如此猖狂!”说着张奉大怒,长鞭一挥,喝令兵甲向前。

年轻御史却一脸傲气,丝毫没有退却,反而带着兵甲向前,手中并举出一把装饰精美的青铜古剑说道:“吾乃西北御史,受大商皇恩,此乃天龙青缸之剑,天子诏曰‘身为商民,遵此剑命’。汝岂敢抗命!?”

这时张奉手下的部将连忙赶上来拉住张奉说道:“大将军,如今商君受此人之惑授此宝剑,将军手下兵少,况且他又是朝廷派下的西北御史,切不可负气而争。”

张奉听劝,无奈叹了一口气,将马鞭在虚空一打,暗叹道:“政出多门,此乃兵家之大忌。此乃陛下之罪呐。”于是张奉便带着自己的兵士匆匆地向后退去和自己的枪兵退回,而秦军依然退回了西岐城。

此时无子虚带着兵将正在西岐城上,正是不出木曦所想,敌军必然会用在大军对战之时用兵攻城。秦军早已准备了十字连弓和断梯钩,守军也都全副武装,戒备在城墙要害之处。只待商军出城,便狠命击打。商军顿时损失惨重。

顷刻之后,木曦领着大军杀回,一下子将攻城的商军围困在了城外,转眼之间,商军溃散,然而秦军没有放开口子,全力攻歼,商军或降或死,木曦大胜而回。

而张奉和御史则是分营扎寨,两军虽属是同一旗帜,却俨然如两方军队。

夜晚悄然降至,灯火通明。

张奉在中营之中调来手下部将集合商议。

“必要连夜回都将此事禀告陛下。如此拖延下去,必生祸患。”张奉叹了一口气。

“大将军乃是大将,受陛下之重任,切不可擅自回都,必要选得一得力说客前往。”一个部将说道。

“此言不差,不知众将之中,谁可愿代为前往?”张奉遍视众将说道。

“某愿往。”这是一个年轻的将士信心满满地走出了阵列。

张奉定睛一看,发现此人正是随军的谋士李赫,字重赤,乃是帐下的谋事议郎,此人极善言辞,临事不惊,被称为“狐谋之才”,此时他作揖而出,对着张奉一拜。

张奉大喜,连忙修书一封,立遣李赫前往京都。

御史派出斥候探知此事后大惊,连忙派出兵士跟踪而去,更派使节向都城飞马而去。

然而李赫其实早先派出假使节,等到跟踪之人过了之后,他带着侍从匆匆望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