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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灵魂睡死了?这个形容很文艺,不过吴象喜欢。

孙衡的眼中闪过一道星芒:“所以,刚刚在问询的时候,她的反应才会那么怪异,又是读诗,又是反应迟钝的。而且,从她一次说话的语气来分析,她极有可能认为自己还活着,压根没有死亡。”

吴象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促狭道:“不错,孺子可教也!”

孙衡可没觉得这是什么褒奖之词,这些日子以来,他可没少在吴象的嘴皮子底下吃亏,以至于一度怀疑自己的智商是否及格,让他从出生到现在所建立的自我认知差点崩盘,感觉那叫一个操蛋。可总不能气极败坏的削那头牲口一顿吧,人家确实聪明绝顶,棋高一着,他不得不服!

彼此都默了一会儿,吴象突然问:“胖子,你觉得像沈雅芙这样事业功成名就,家庭幸福美满的女人,为什么会沉迷于毒品?”

孙衡被他问得一愣,缓缓地道:“一般来讲,瘾君子大多都是出于好奇心、空虚,或者是为了麻痹身体与心理上的伤害……”

说到这,他恍然大悟,难以置信地与吴象对视:“难道二十年前王浩的事,与沈雅芙也脱不了关系!”

“什么?”陶棠倒抽口气,满脸地不可置信,“这是真的吗?这太可怕了!”

吴象指着陶棠的鼻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桃子,你是傻了吗?目前我们所说的都是推测,都需要证据去证实它们。宝贝儿,你可是法学系的尖子生,如果这点都没有弄明白话,我就该怀疑你们学校不过徒有虚名了。”

“你大爷!”陶棠怒不可扼,腾地站起身来,指着吴象的鼻子骂道。

可她忘了,她在身体里聚积的阴气没丧去之前,就把空调的冷气给打开了。刚刚一直坐在沙发上还可以勉强抑制,这会一激动,就完全压抑不住了。登时脸色苍白,腿脚发软,两排牙齿开始打架,整个人抖得像一个成瘾多年的瘾君子,毒瘾发作时的模样。

“小陶,你什么把空调给打开的。”孙衡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怎么就这么迟钝呢,身体上那种燥热桑难耐的感觉下去了,还以为是心静自然凉了。呸!白痴!

“妈了个巴子的,说你傻逼,你来还劲是吧,是我太惯着你了么!”吴象火急火燎地从沙发缝里头找到了空调遥控器,摁下关机键,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挂在墙上的2.5P格力空调,发出一声叹息,结束了它的使命。陶棠傻眼地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遥控器,莫名的觉得委屈。她哪里做错了,不就是三伏天里头给两个热得快要中暑的朋友开了个空调么?至于这么大动甘火?

“胖子,把她弄我房里去。”吴象面色铁青地道。

孙衡应了一声,他的脸也也不好看,不过这个不好看是因为心疼。当他伸出手想搀陶棠一把的时候,陶棠哆哆嗦嗦地偏了偏身子,倔强地道:“不用孙哥,我自己有脚。”

陶棠原本是想潇洒的摔门离开的,可虚弱的身体暂时没有这个能耐。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唇,缓慢地朝门口挪去。

房门距离客厅不过几步之遥,可她硬是走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当房门被她赌气一般的摔上后,吴象头疼地扶住了额头。回想起那小妮子转身前火狼一般带着杀气的眼神,无力地道:“胖子,你说我是不是骂得太过火了?”

孙衡仰着脖子狠狠地抽了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烟,苦笑着道:“是有点。”

吴象回应一记苦笑,同样的,也把烟点着。

盛夏的晨曦在窗台在跳舞,是陶棠最喜欢的场景。可她今天并没有看到,因为一觉醒来的时,已经是九点多钟了。

这一夜她其实并没有睡得多安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气闷的辗转反侧当中,不停地咒骂着那头把好心当作驴肝肺的牲口,就差没去问候人家八辈祖宗。可当她醒来时,发现身上那床八斤重的大冬被,和被设置成暖风状态的空调时,那颗受尽了委屈憋屈得不得了的心,便被暖透了。得,她陶棠宰相肚里能撑船,犯不着跟肖小之辈计较。只要那牲口识相的低头认错,她倒是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的。

然而当她顶着那头被睡得乌七八糟的头发移驾客厅里,哪里还看得到吴象的影子。难道那头狐狸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伙同孙哥一起畏罪潜逃了?

陶棠鄙夷地竖起中指。

吴象和孙衡是在清晨最凉爽、睡意最酣时,被刘劲松一个电话叫走的。因为孙衡的手机没电了,所以电话直接打到了吴象的手机上。吴象在迷迷瞪瞪之间,听到刘劲松火急火燎地让他二人赶紧回局里一趟。那架势挺有点若有违背,军法处置的意思。

吴象破口大骂:“去你娘的,刘劲松,老子可不是你手里的兵,还吆喝上了,别给老子瞪鼻子上脸啊!”

骂完之后却老老实实地爬起来,一脚踹向睡梦中鼾声震天的孙衡,不耐烦地吼道:“快起来,你老子喊你回家吃饭呢。”

等孙衡的白色桑塔纳开进警局大院的时候,吴象都没想明白,自己这么一个无偿的义务劳动志愿者,怎么就这么听话,唯命是从了,这简真不科学。

孙衡拉起手铩,拔出钥匙攥在手里,偏头望着吴象道:“老吴,该不会又出什么棘手的大事了吧?”

“鬼知道呢。”吴象微微眯眼,将差不多只剩个过滤嘴的烟头弹出窗外。

令刘劲松焦头烂额的事,不比他们预料之中的糟糕,却是实实在在的棘手和不好处理。

李援朝来了。

李援朝来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难办的是他是来讨要爱人沈雅芙的遗体的。照理说,在警方下达通知之前,他不能强硬地索要回遗体。可他在无意间得知,唐凤芝她们几个的遗体已经被领回悼念入土为安。那么为什么,他的妻子沈雅芙同样也是做为拔舌案中的死者之一,尸体要被克扣至今呢?

“刘队长,我不想与您为难,请您为与我为难。既然案子已经了结,我就有权领回我爱人的遗体。您再这样无理由克扣不放,我是有权使用法律途径追回的。”李援朝叱喝道。他跟这个以强硬手段闻名于海阳的刑警大队大队长,软磨硬泡了将近一个小时了。他就不明的了,自己的要求到底是哪里过分,让这个风评向来下面的大他长,跟他打尽了马虎眼。

“李教授,都是大老爷们,您的心情我能理解。这事要是摊我头上,我没准能跟人去拼命。要我能做主,我立马让您领回去,半句马虎眼也不打。可我职责所在,我也是没办法啊,要不,您也理解理解我,再缓几天,成不?”刘劲松是真不想跟人虚以委蛇,他也不是精通此道的人。之前为了跟吴象做朋友,耍了一出班门弄斧,羞得老脸都没地方搁了。何况,之前的拔舌案确实已经盖棺定论,李援朝要求领回自己爱人的遗体,于情于理都没法驳回,他拿什么去堵人家的嘴呐!

难道要实事求是的告诉人家,之前把您夫人的案子划到拔舌案里头,不过是场乌龙。现在有证据证明,沈雅芙案是要单独立案的,所以她的遗体暂时由警方保管么?他倒是想,可上头未必许可,难呐!

“不行!”做为一个儒雅半生的文人,李援朝的态度异常强硬,“刘队长,你也知道国人讲究入土为安。既然拔舌案已经了结,就没有再扣着我夫人遗体的道理。难道其中有什么猫腻,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发动媒体的力量。现在是信息时代,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刘劲检悚然一惊,他知道媒体的力量有多少骇人。要不是当时舆论的压力太大,被称作谭老虎的顶头上司谭宗明,也不会给他下那么硬性的限时破案令。就因为这道命令,他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才匡了孙衡一把,没想到还匡出两个能人来了。

李援朝也耗光了所有的耐性,直勾勾地看着刘劲松,阴沉沉地道:“刘队长,现在我可以取回我夫人的遗体了吗?”

在不法份子跟前虎胆龙威的活阎王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应付,他总不能拿对付不法份子的手段对付眼前这个大学教授。何况这事情他们原本就站不住理儿。

“怎么?李教授,这么着急要回您夫人的遗体,目的又何在呢?”就在刘大队长难以应付的时候,一把带着质疑意味的男嗓破门而入。

同时破门而入的还是一瘦一胖两个男人,瘦子手里夹着半支烟,眼里头的内容意味不明。后背浸了层冷汗的刘劲松松了口气,救星总算是来了,不枉他伸着脖颈硬扛了这么久。

“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援朝皱起眉头,他对那个烟不离手的男人是有些忌讳了的。毕竟,那个男人只用了只言片语,便击溃了他内心死守的防线,让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了夹藏在最深处不愿提及的陈年旧事,并看到了他最狼狈的模样。

“这就奇怪了,是我先提出问题的,李教授您却反问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以您的文化素养不能理解上面那句话的字面意思?”吴象的脸色很臭,他在进门前只听到了个话尾巴,但这并不影响这头聪明绝顶的狐狸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捋清。

可他这话在孙衡看来说得有点咄咄逼人,李援朝的眼底明显的郁结了怒气。孙衡不留痕迹朝此记得起床气正上头的吴象了个眼色,让他多少注意点分寸,毕竟他们理亏,气焰不可以太嚣张。

可吴大公子哪管这些,他昨天夜里就叫想,今天免不了去宁海家园李援朝家里走一趟的,没想到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倒省了他不少脚力。

“我申请拿回我自己妻子的遗体,能有什么目的?”李援朝气得面色铁青,要不寡不敌众,他现在真想不顾形象的跟眼前那浑不吝的小子打上一架。

武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可在无法交涉的情况下,只有武力镇压。

吴象看着李援朝盛满怒气的眼睛,笑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气氛愈演愈烈,战事一触即发。大小算个教导的刘劲松赶紧咳嗽一声,提醒咄咄逼人的吴大公子千万注意影响。可他这一咳,就被怒火烧的李援朝抓住尾巴了。

李援朝怒视吴象,一字一句地道:“刘队长,我们纳税人的辛苦钱,养的就是这种会咬人的狗吗?太让人心寒了吧?”

眼睛看着吴象,话却是说给刘劲松听,李援朝这出敲山震虎,原想出个一举两得的效果。可惜,这个世界总乐善好施,爱教人学会,什么叫想得太美。

吴象耸了耸肩膀,道:“李援朝,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那句话,我可以去告你。告你人生攻击,外带诽谤他人名誉,拒我所知,这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大名鼎鼎的李教授想必没有进过看守所吧,要不要去试试。”

李援朝咬牙切齿地:“你觉得你能威胁得了我吗?”

吴象缓缓地笑出声来。

万万没想到自己搬来的不是救兵而是煞星的刘劲松,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李教授,吴象不是警察,他是我们请来的外援,严格来说,也是你口中的纳税人。”

这话说得极具偏向性,无异于火上浇油,可刘劲松也别无他招了。他就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耍唇枪舌剑,真不是这群人精的对手。

“外援?这么说,这个人并不具有执法权,那他凭什么对我穷追不舍。”李援朝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般,被愚弄了。

“纠正一下李教授,我虽然没有执法权,但是,在警方的援权之下,我是可以对案件的有关人员。证人,或者是犯罪嫌疑人,进行问询工作的。授权书就在我的车里,要不要拿给你看。”吴象言之凿凿地道。虽然他和刘劲松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什么授权书。但是只要李援朝提出要看,那莫须有的授权书就会出现在他眼前。刘劲松要是这点能耐都没有,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但是,他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跟李援朝纠缠下去,话锋一转,道:“计较这些是没有意义的,李教授,你要真着急拿回你妻子的遗体,不妨来跟我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