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怕?他刘劲松要是知道怕字怎么写,就不会让不法份子闻风丧胆。海阳的犯罪率为什么会这么低?那是因为这个活阎王是在得知罪犯向自己的妻儿下发追杀令之后,仍能面不改血端掉不法份子老巢的狠角色。他要说怕,莫不是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说真不怕是假,说怵是真。可他是这个城市的守护者,怎么能怕?不敢去怕。所以,当吴象言语轻佻的问自己怕不怕的时候,刘劲松毫不犹豫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当场拍案而起,盯着那头狐狸的眼睛,气势凌人地吐出三个字:“怕个屁!”

怕个屁三字字浅显又粗俗,却没来由的让吴象笑出声来。他喜欢刘劲松身上某些特质,比如说强硬执拗、像母鸡护崽一样的护犊子、讲究恩义道义却能坚守底线。如果非要说出厌来,那只能说厌恶他对自己个虚头巴脑的交际手腕了。总的来说,刘劲松在吴大公子算不得严苛但绝对不宽泛的交友观里,能得个八分,算是个不错的成绩了。所以,这便是他为什么在结束棘手的拔舌案后,又愿意接手这宗毫无头绪的衍生案件的原因了。

“我随口问问而已,你也这么上纲上线,活阎王,你给你那顶头上司谭老虎做报告的时候,场面不会也像这在这么火爆吧。”吴象弹飞烟头,眼神促狭地上下审神着刘劲松。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咱们抓紧时间把正事给处理了,成不!”刘劲松恶狠狠地瞪着对面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他早在孙衡口中得知吴象还开着一家私家侦探事务所,所以对他可以轻易说出不在再前办案多年的谭宗明的诨号并不奇怪。

“早就该谈正事了,这都快耽误小半个钟了,时间争分夺秒啊,同志们呐,咱们可不能延误战机。”孙衡摸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他的话说得虽然轻巧,可内里却是真争。关系这么紧闭的两宗案子,任白痴都能看出其中定有猫腻。

刘劲松面色一僵。向来只有他叱喝别人,哪有旁人对他说教的份。所以怒涨着一张国字脸,没有说话。反观吴象则截然相反,他向来不着四六惯了,压根不把孙衡的话当回来。却也把一直撂在刘劲松办公桌上的腿收了回来,坐正了,难得的一本正经。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袁雅雯案的监控视频应该也跟沈雅芙的如出一辙,你们不会在里面发现任何一个形迹可疑的人物。”吴象笃定地道。

“可是依照当时的情景来看,袁雅雯确实是死于自杀无疑啊!为什么你确一直认定她是死于的谋杀呢?”孙衡的眉头紧蹙,这是浮于他头顶的疑云,他必须要弄清楚。

“你真不知道?”吴象一脸严肃地与孙衡充满疑虑的眼睛对视良久,最终放弃,为其答疑解惑道:“你忘记王浩服诛那天,袁雅雯的反应了?”

孙衡这才恍然大悟,在布阵捉拿王浩的当天,被吓破了胆的袁校长对他二人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为了置王浩于万劫不复之地,可谓是丑态百出。一个如此惜命的人,会选择自杀么,这个机率显然不大。

“而且,我在案发现场就有讲过,她怕脏了脚下的省重点大学的地。你该知道王浩的悲剧是因何铸就的,如果不是袁雅雯过度爱惜学校那身华丽的羽毛,放当时已被逼入绝境的王浩一条生路,那还能有后面的那些破事吗?她为第一师范兢兢业业了三十多年,可以说大半辈子都在这里,对它的爱早已融入了骨血,她舍不得因为自己从而让它添上一丁点的丑闻,不是吗?”

刘劲松摸着鼻子把吴象说的话在脑子里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一遍,半晌才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具体的还是要等各项数据出来之后才能下定论。”

我靠!吴象简直想骂娘,敢情他刚刚说的那一大堆话,都是在白废唇舌。但是人家毕竟是国家公器,凡事都有规矩,都要讲证据。不像他一个民间手艺人,行事处事皆可不按常理出牌。

“如果沈雅芙和袁雅雯的事也都不是人干的,这最近的天下也太不太平了。”孙衡迟疑地道。

吴象诧异地看着这个抽烟频率仅为自己十分之一的胖子,径自从桌上的烟盒里给自己上了根烟,神情颇为躁抑地嘬了满口扎实。同样也是闷不吭声地为自己点上烟,喃喃自语道:“怕是会有硬战要打。”

刘劲松的瞳孔微微一缩,莫名的感受到了肩头的重担和体内血液的鼓躁。他不知道吴象口中的硬战是什么,也没有多嘴的去问。但他知道,哪怕这场战役必须九死一生,他也做好了负隅顽抗的准备。

孙衡缓缓咽下一口带着烟味的唾沫,与毫无头绪的刘劲松相比,对于吴象那句没头没屋的呢喃自语,大概是可以猜出零星半点的,极有可能跟他上次走阴回来阐述的那番言论有关。如果沈雅芙和袁雅雯的案子确定有诡,那么事情就大头了。

吴象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刘劲松:“我建议你们将沈雅芙和袁雅雯的案子并案调查,当然,听不听随你们。”

刘劲松被那束锐利的目光刺得略缩了一下,默了一会儿,简单凝练地吐露出一个字:“好!”

吴象的嘴角牵出一抹微笑,幽黑的眼睛里,有束细小的光芒熠熠生辉。

陶棠是在和阮星澜一起去上民法课的途中,得知袁雅雯在校长办公室自杀身亡的消息的。她当时几乎都惊呆了,自杀!这令人难以置信。印象中那个作风强硬的校长,绝对不会和自杀扯上关系。而且吴象和孙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能活谁会想死。

与陶棠的惊讶相比,阮星澜的反应要平静得多,甚至有心思用手里的课本去挡刺目的阳光,仿佛死的只是素未平生的陌生人,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陶棠撇头凝视着身边眼神茫远的室友,这个冰清玉洁的姑娘怕是被接连的两起命案给吓坏了。也是,毕竟就连见惯了稀奇古怪事件的自己,也无端的起了怵意。

想到这,陶棠伸出手,男友力爆棚的搂住室友单薄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澜澜,凡事有我呢!”

阮星澜像是这才回过神来,偏过头,奇怪的看着陶棠:“怕?怕什么?为什么要怕?”

“你不怕吗?袁校长死了,这是近期以来咱们学校的第二起命案!”陶棠诧异地张大嘴巴,难道刚刚阮星澜一直在神游天外?

“我知道。”阮星澜不以为然地把课本从额前拿下来,偏头望着陶棠反问,“可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澜澜,你……”陶棠瞠目结舌,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阮星澜露出个微笑,神色自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桃子,你是不是怀疑我病了,甚至还觉得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阮星澜了。其实是你多心了,我还是我,不过是与之前相比,多了信仰。”

陶棠惊呼出声:“信仰?你说的是那个狱海崇生?”

阮星澜点了点头:“没错,就是狱海崇生。”

“澜澜,你……”陶棠哑口无言,声音里都有了颤意。她一直以为,以阮星澜的智慧会在短暂的迷惑之后,看清狱海崇生不过是妖言惑众的邪教。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对所谓的十六字谶言深信不疑,大有将其奉在高台之上顶礼膜拜的趋势。

陶棠缓缓吞咽唾沫,望着看起来与平时无异的阮星澜,自责地道:“澜澜,你可别吓我,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关心得太少了,才导致你……”

陶棠又咽了咽唾沫,硬是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可阮星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聪明,面色平静地把她那后半截话补全了。

阮星澜看着陶棠的眼睛,平平静静地道:“桃子,你想说的是误入歧途是吗?”

陶棠忙不迭地点头。

阮星澜道:“我并不觉得我的信仰是蛊惑人心的妖魔鬼怪,相反,它反倒是让它们显行的镜子。你问我袁样长死了我害不害怕。说真的,桃子,我不害怕。每一条生命的终结都不会是没有理由的,这也包括你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袁校长的死,是神的又一次审判,神总是不会审判无辜的人。”

神的又一次审判?

陶棠瞪大眼睛望着神情自若的阮星澜,然后在烈日炎炎的盛夏里,骤然感到后背一阵寒凉,切肤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