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被抹掉的痕迹?吴象两眼放光,有道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古人诚不欺我也。集众思,广忠益也。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被抹去的痕迹?”在洗手间墨迹了半天的孙衡只听到了半个尾巴,疑惑地问。

当了万儿八千年懒汉的吴象朝陶棠使了个眼色,小姑娘正想开口的时候,服务员赶巧过来上菜,话题也就停滞了。声名在外的意粉口感虽不如传闻中那般好吃,但也算得上马马虎虎。一分钱一分货,开在学生食堂的西餐馆,要求不能给得太高。

吴象头一个撂下叉子,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等待着对满桌食物大快朵颐的陶棠和孙衡结束战斗。

似乎想到了什么,吴象眨巴着眼睛,看向正将一整只水波蛋塞进嘴里的孙衡:“胖子,你丫刚才在外头磨蹭那么久,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了?”

“没……”生怕被吴象抹黑形象的孙衡火急火燎地想说话,可满口刚被咬破的水波蛋没给他机会,带着热度的爆浆没得烫了喉咙,灼得他差点没当场跳脚。

好在陶棠没把他的狼狈当做乐子,还挺贴心地给他倒了的柠檬水。孙衡接过水杯,也没道谢,只觉得那颗烫进食道的水波蛋,也烫进了心里。

“见不得光的事情没干,倒是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缓过劲来的孙衡挺舍不得地喝了一小口杯里已不多的柠檬水,对吴象说道。

吴象微微眯眼,问道:“什么人?”

“二十四桥。”孙衡放下杯子,简短的吐出四个字。

吴象微微一怔,而后嘴便抿成了一条平弧,他已经猜到了那个意想不到的人是谁了。这胖子倒是聪明,如果遇到的是吴琼,他大可以毫无顾忌地拿出来讲。但当着陶棠地面,在洗手间遇到了吴象姐姐的傍家儿这档子事,就不好堂而皇之的拿出来说了。

陶棠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她当然听得出吴象和孙衡接头暗号一般的说话方式,是有心要隐瞒她,所以她没有插言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女人,如果连这点时务都不识的话,那便是太不知趣了。

对西餐并不感冒的吴象盘里的意面剩了四分之三,专注于其他菜品而忽略了主食地陶棠则剩了三分之一。本着不浪费地原则,解决完自己盘子里双份意面的孙衡,又把他俩人的扒拉了过来,通通消灭干净,直到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之后,这才结束战斗。

陶棠目瞪口呆,她原来只以为自己的战力斗惊人,没想到孙衡才是深藏不露。

“你也不想想你孙哥是个什么体型,平常你见到的都是他为了保持形象,收敛自己过后的假相,今天也不过是正常水准,彻底放飞自我后是个什么模样,你还没见识过呢!”吴象一点脸面不给,把那胖子的老底都揭露了出来。他这会烟瘾上头到抓头挠肺,老实人就倒了霉。

陶棠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上上下下打量了对面跟门一样壮的汉子一眼,问道:“那照这样说,孙哥跟我吃饭的时候,是不是都没吃饱过?”

“那倒没有。”孙衡涨红着一张脸,尴尬得要死。心里的火没处撒,只得朝着肇事者吴象恶狠狠地连飞了数记眼刀。

吴象哪管他这些,开嘴便道:“可不是么,不过你孙哥包中常备压缩饼干,饿不着。”

“那多难吃啊!”陶棠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把原本就觉得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折了脸面的孙衡笑出火来了。绷着一张脸,孙衡瓮声瓮气道:“差不多得了,还有完没完了!”

这男人鲜少动怒,大多时候都跟个弥勒佛似的憨态可掬的好相与。可菩萨也有怒相时,何况是具有七情六欲的人呢。

吴象摸了摸鼻子,心想完了,触及到眼前这个原本就因为体型问题挺自卑的哥们的底线了。陶棠选了这么个禁烟的地吃饭,他就想测试一下,身体对于香烟的依赖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显而易见,他是个十足的瘾君子,脱离了尼古丁的身体让他焦躁不堪,以至于掌控不了情绪和分寸,让玩笑开过了火。

应该说是初次见着一直挺和气的孙衡发火的陶棠,着实是有点不知所措。好好的吃着饭,却因为几句在她看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让气氛变了味。陶棠咬了咬下唇,寻思着该用什么样子的方法不着痕迹的化解当下这种尴尬的局面。

法子还没想出来,倒是发火的孙衡先说话了。孙衡的视线低垂,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道:“对不住了,天气太燥了,没控制住。”

没理由让没有错的人先道歉,陶棠赶紧道:“孙哥,都怪我,我不该瞎开玩笑。”

“呸!”吴象啐出一口唾沫星子,手里印着欧美大妞的打火机在桌子上重重地磕了一记,无奈笑道,“怪老子憋着没去厕所抽烟,那难受劲过不去,就能痛快痛快嘴了。所以我说嘛,能把烟给戒了的人,都是变态!”

某类人天生就具有调节气氛的能力,吴象便是其中一个,只要他想,他可以在交际场上叱咤风云。这一点,在他和刘劲松玩那一出来回手的时候,孙衡就见识过。

打火机攥手里,吴象莫可奈何地起身,一偏头,笑着问脸色依旧不大自然的孙衡:“走吧,陪哥们去趟洗手间?”

孙衡先是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道:“行!”

做卫生的保洁员算得上尽职尽责,所以洗手间里的空气不算坏,盥洗台边上点了一盘檀香,平白添了几许禅意,却又与整体装修风格格格不入。谁也懒得计较这些,两人男人门神似地并排靠着墙壁,嘴里各自叼着一支烟吞云吐雾,谁也不说话。

在似乎是种默契,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要直为了这么些鸡毛蒜皮的事开口道歉,那就显得矫情了。话都藏在烟里头,一根烟过去事便算了了,此后便是心无芥蒂。

“你是这儿碰到那小白脸的?”吴象吐尽肺里的最后一口浊气,同时把手里的烟蒂弹进了垃圾筒里。

孙衡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也学着吴象的样,把相较起来稍微留得长一点的烟筒弹进垃圾筒,头一偏,问道:“走不?”

“走。”吴象露出一口饶是常年抽烟也依旧洁白的牙齿,笑道,“再赖在这,小桃子该以为咱们在以武力解决内部矛盾了,着急起来,硬闯男厕所这档子事,不是干不出来的。”

“别瞎说!”孙衡无可奈何地笑,他是真拿这厮的嘴没有任何办法。

吴象笑出声来,然后伸手拍了拍孙衡厚实的肩膀,一副为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从默哀的表情。

有尼古丁滋润的吴象的自然神清气爽,重新上桌时,陶棠已经把单给买了。从来没有让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他爱慕的姑娘买单的孙衡显得很不好意思。可陶棠则认为,前面两次蹭吃蹭喝是因为孙衡有求于人,买单请客是理所当然。可这回她收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苹果手机,虽然这手机是吴象敲诈勒索为她谋得的,但这东西毕竟不便宜。她要是再吝啬着不尽地主之宜,就太说不过去了。

“听我说小陶,手机是你工作所得,事先好说了的,咱们一码归一码。让你一个没有经济能力的学生请客,让我俩这做哥哥的怎么说得过去。”孙衡这人轴,认死理,说着真把钱掏出来,硬往陶棠手里塞。

单已经买了,哪有再问人要钱的道理。再说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钱的事磨磨唧唧地,不是平白叫人看了热闹么。

陶棠急忙推辞,板着那张娇俏的小脸道:“孙哥,瞧不起人了不是,这饭我就乐意请,钱我还不乐意要,你奈我何。”

如果陶棠再长几岁,大可以把话说得再漂亮些,让所有人都高兴。可孙衡就是爱她身上那股劲,不矫柔造作,带着一股子爽利,还有些许霸气。

“呃……”孙衡没能说出话来,小鹿撞怀得不能自己。

吴象看了看有点小霸气的女人,又看了看极度闷骚的男人,愣是没憋住无奈地笑出声来。暗中踹了那个情商颇让人着急的胖子一脚,道:“胖子,你丫要请客,以后多的是机会,这顿就让小陶子请了罢。”

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茫远,若有所思地道:“讲不定过不了两天,这客,又被你请回来了。”

孙衡愕然一怔,便是了然。

陶棠显然比那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聪明得多,连怔一怔地过程都没有,张口问道:“需要我出手?”

吴象道:“大概是需要。”

陶棠摇了摇手里我价格不菲的新手机,道:“没问题,行动的时候微我就成,我夜里头随时有时间。”

吴象相当不怕死地道:“只有找不到男朋友的姑娘,才会在夜里随里有空。”

“你……”陶棠极具威胁力地掰响手指。

经由上次王浩事件之后,总陶棠通灵一事总是心有余悸地孙衡眉头紧蹙,担忧地道:“真的要劳烦小陶吗?会不会有危险?”

“这不是最有效的捷径吗,你知道我这人懒,能抄近道绝不绕远路。”吴象道,声音平静,几乎没什么情绪。

“再说了,我们未必那样好运,回回都能遇见王浩那样的狠角色。”这个十多年老烟枪习惯性地想摸出烟来抽,却陶棠一个警告性十足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见吴象挺识趣地把拉出半截的香烟抵回烟盒里的陶棠,收敛往眼里杀气,看着孙衡,平平静静地说道:“那样的危机是小概率偶发事件,孙哥,咱不怵它。”

孙衡的脸皮火烧火燎地发烫,今天天气可真热啊!

吴象很没节操地挑起大拇指,溜须拍马道:“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说完,抄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心猿意马。

“那就这么定了,我跟你孙哥跟你们那个档案馆是耗上了,等我们完事了再跟你联系,咱们今天就把这事给办了。”吴象站起来道。说虽然说得正紧,但瞎子都能看出来,这牲口是准是烟瘾又犯了。

陶棠懒得戳穿他,摸出手机看了时间,道:“不见阮星澜了?”

“你不提这茬我倒是忘了,阮星澜在哪?不瞒你说,你哥我都在人堆里搜索了几十百把回了,愣是没发现目标。小陶子,你该不是逗你哥我吧。”吴象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理着陶棠。

陶棠被那眼睛看得不是个滋味,撇撇嘴,没好气地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什么?”吴象问,不明所以。

就在此时,聒噪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有清亮的吉他声入耳。弹吉他的人想必是个老手,指法很娴熟,紧而有与琴音相辅相成的人声响起,那是一把相当有质感的好嗓,仿佛穿过了浮躁的世界,与素年锦时的里,娓娓相谈。

在两性世界里一向如鬣狗一般极具攻击性的吴象,心境意外的平和。他几乎是用不带任何旖旎想法的眼神欣赏着小舞台上,穿着白色衣裙,抱着吉他唱着歌的姑娘。向来灵活的大脑几乎停止运转,如卡带的录音机一般,翻来复去地播放着同一句话。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