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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面而来的怨气有如悍风,摆放在屋子中央的那只圆形平口铸铜香炉,竟然不甚重压,被掀飞起来,砰地一声撞在墙上,洒了一地炉灰。

吴象心下大惊,面上却能保持几分镇定。他手一横,本能把陶棠护在身后。这才扭过头,哑着嗓着对与他并肩的孙衡说道:“别轻举妄动,看我眼色行事。”

孙衡虽然不是第一次与凶魂打交道,而面对如此大怨气,却是头一遭。他早就如芒在背,可化怨人与警察的双重身份,让他如一柄不倒的标枪。

怨气排山倒海,渐逼渐近。

陶棠几乎要站不住,吴象想回过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就在此时,凛利的怨气有如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急速地向他们推压而来。与此同时,一个青年模样的男鬼赫然出现在屋中。

此鬼生得文弱俊秀,梳着90年代流行的大背头,肤若凝脂,凤眼斜飞,高鼻菱唇,戴一副金边眼镜。若非周身缠绕的黑色不容忽视,以现代的人审美来看,倒不失为一名韩范花美男。

皮相再美也是一只索命的鬼。吴象艰难地吞咽着唾液,如此厚重有如实的怨气,自然鲜见。然而,真正令他惊恐的却是,男鬼手中紧握的钳子。

那钳子长约一尺,通体乌黑,刃口扁平挂有倒勾,上篆五字冥府鬼言,正是地狱鬼差所用的拔舌钳。

很明显,凶手现形了。

但他为什么要显形?以目前的状况来说,他们并没有找到有关拔舌案的任何蛛丝马迹。那么,他又何必自投罗网呢?或者是说,他根本就是在有恃无恐。

吴象突然想发笑。这好比他正在全神贯注的进行着一道解谜游戏。谜题玄妙,迷雾重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欲罢不能。正当他想大展拳脚的时候,出题人却说,别他妈的费劲了,傻逼,答案就在这呢?你当是什么感觉?

当然,与命相比,什么感觉都不重要,谁让对手如此彪悍。而那个彪悍的对方正屹立于屋中,视他们如可以随意戏耍的玩物。

吴象头如斗大。

眼前这位来势汹汹的花美男,一看就是怨鬼中精品,绝不是中看不中用的高仿货。况且他还持有正品鬼器,战力不容小觑。再看看自己这边,小妮子陶棠基本上等同于战五渣,能站住不瘫倒就不错了。而自己,脚踏阴阳两界,看上去很屌,但实战技能最强的不过是逃跑能力和困锁鬼魂的术法。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孙胖子的雷法了,然而那肥货多半也是靠不住的。

怎么办?正面交锋肯定是行不通的,可也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硬碰硬,那就只能投机取巧了,说不定还有逃脱的机会。

想到这,吴象硬着头皮自报家门:“在下走阴人吴象,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一声冷笑,显然,那尊煞星是不屑与他互换名讳的。

“在下向来与鬼魂交好,也从未干涉过鬼混在阳间游戏走。今夜开坛,请的并非阁下,若是打扰了阁下的清净,唐突之处,还请见谅。”吴象语气平静,用的也是身份平等的商量口吻。

实则如芒在背,可面上的镇定不能松懈下来,一旦松懈,就会被瞧出虚来。可这纸糊的老虎,连人都吓不住,何况是鬼。

他要糊弄的那只鬼,仿佛真是着了道,挺直的站在原地,不动半分,不退半分,亦不言语。看似僵持的局面,不过是暴风雨的宁静,这反而更让吴象惊悚。他一面注意着对方的动静,一面向孙衡暗递眼色,示意他准备雷法。

孙衡收到信息,悄然咬破食指,在掌心画符。

他们目不斜视地注意着鬼的举动,鬼也在注视他们。就在孙衡的符咒即将完成的那一刹那,骤然发出桀桀怪笑。阴风大作,涌现出骇人戾气,屋子里摆放的家伙什难负重压,悉数砸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有如枪淋弹雨的脆响。

聪明反被聪明误,吴象头皮一麻,暗道不妙。一声“不好”还未出口,只见那男鬼双瞳血色,一手悬于半空,五指大开再霍然一拢,一直被吴象护在身后的陶棠,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高高拎起,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之中。

“请魂者,就是这个小姑娘吧。”一直沉默的男鬼说出了第一句话。

吴象大惊失色,后背冰凉,如同盘踞着一条随时会咬人的蛇。

陶棠在半空之中不住的挣扎,一个单薄如纸片的姑娘,在这样命悬一线的挟持下,既不求饶,也不哭喊。只是倔强的咬着牙,不断的挣扎反抗。而那个施虐的刽子手,如果一只逮到了老鼠的猫,在享用之后,将俘虏尽情戏耍。只见他又是一记桀桀怪笑,五指再度张开,好似在无形之中死死捏住了陶棠的咽喉,陶棠不住地咳嗽,面色由红到紫,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眼见爱慕之人受到如此磨难,孙衡哪里按捺得住,当即便欲抬手,掌心雷法就要向男鬼攻去。哪料手势方动,便被吴象横肘一顶,拦在身后。

孙衡眼里的愤怒难以形容,可吴象这会哪里有时间跟他解释,生怕下一秒,眼前那尊处于盛怒边缘的煞星,便会彻底爆发。

孙衡的后槽牙咬得咯嘣作响,低吼里带着血气:“老吴……”

余下的话,被吴象的多问凌利的一记眼刀,切断在口腔里。那记眼刀,威严而锐利,不容质疑,不容反抗,令人心安。

孙衡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场必败无疑的战斗,或许还有转圜之地。

这时,吴象猛地上前,双手抱拳,屈身作揖,极尽谦卑之态:“方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阁下高抬贵手。”

三人一鬼的对垒,他们毫无胜算,更遑论陶棠还被其拿捏在手上,生死一线间。进,无可进,退,又无退,俨然已经陷入死地。没有必要去以卵击石,缴械投降,或许还可以搏一线生机。

吴象在赌,赌这尊煞星在凛利威吓之下的真正用意。

他赌中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倒是不笨。”男鬼一声冷笑。

吴象敏锐地察觉到身体所承受的压迫感在瞬间降低,与此同时,悬挂在半空之中的陶棠,像一具剪断了线的木偶,少倾间便要砸在坚硬的地板上。原本凝滞在侧的孙衡心下骇然一凛,一个箭步冲前,把摇摇下坠的陶棠稳稳接住。

“多谢阁下。”吴象再次屈身。

“这不过是敲山震虎,给你们的一记警钟。”果真他所料,男鬼此次前来,看似凶神恶煞,实则并未携带杀机,若非如此,他们活不到现在。

吴象努力保持与鬼对视,鬼眼之中所包含的内容难以解读,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道类似于解释一的,冷峻警告。

“你们要找的人,只是遭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如此而已。其实我本可以不理你们,今日来只想你们不要再继续追查,我虽谨遵恩人教诲,不伤无辜之人,但你们如果逼人太甚,我也不介意清理一下。”

惩罚?恩人的教诲?话音甫落,吴象还来不及解读关键字眼的意思,那尊煞星意凭空消失。若非这满室风卷去残的狼藉作证,仿似他从来没有来过。

陶棠这回受的惊吓不轻,对垒的时候,还可以凭借着傲气强撑着,一旦松懈下来,便原形毕露了。再怎么强悍,到底也只是一个姑娘。

吴象让孙衡搀着她去卧室那张并不怎么干净的床上休息,自己则闷不吭声地走进厨房,找水壶,烧开水,仿佛无事人一般。

要不怎么说他是一个真正的演技派。陶棠跟了他十二个年头,他早就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子一样看待。当他看到,那个终日把自己当作男人一般的姑娘漂亮的脸蛋上没有血色,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凝滞几乎茫然时,心是真疼。

而他去在十数分钟之前,拿她的性命做了一场豪赌。现在想来,真是心惊胆颤。

吴象把水烧好,晾到微热,倒入杯中,又在杯子里面搁了一小勺食盐,才这端起送到卧室。陶棠刚刚发了一身虚汗,身体正处于的脱水状态,淡盐水对此时的她而言,是最好的东西。

坐在床边的孙衡壮得像堵墙,吴象一走进来,他便闷不吭声地离开。吴象扭头看着那张轻轻关上的门,哑然失笑。嗐,这死胖子。

陶棠没能睡踏实,水泼似的发汗,脸色白得如一张被光打透的窗户纸,缩在被子里只那么小小的一团。此刻的她,就好像一只被人剥去盔甲的螃蟹,拢共不过的二三两肉,没什么盛气凌人的气势。

吴象伸出手往她的额头上摸了摸,确认没有什么大碍后,又耐心地哄着睡梦中仍惊魂未定的孱弱姑娘喝了大半杯淡盐水。

大瓦数的白炽灯在头顶晃荡,让吴象的视线有短暂的盲区。他闭上眼睛,耳里尽里陶棠凌散的梦呓。他想,她不该是个通灵人。

可谁他妈又该是呢?命运莫可奈何。

孙衡没有离开,他就站在卧室门外,背靠着墙壁,眼神凝滞地看着满地狼藉,直到吴象出来。

吴象一趋身便瞧着脸上肌肉不受控制抽动的孙衡,俩人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吴象垂下眼,径自从口袋里摸出烟,给自己来上一根。

顺势也递了一根给孙衡:“来根烟吧。”

孙衡面无表情地看着夹在吴象指骨间的细长香烟,眼神突然变得愤怒,他猛地一把揪住吴象的衣襟,黯哑的声音里带着血气:“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动手?你知不知道,陶棠差一点就死了!”

“动手?”吴象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挑高声调反问。

孙衡哑然无语,只得发狠般地把后槽牙咬得嘎嘣作响。

“真要动手的话,凭什么赢?靠你,靠我?陶棠是死是活,全在那杂碎的一念之间。而你我实力又如此不济,真激怒了他,才是陶棠的催命符。”吴象的声音平静到古井无波,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孙衡手上的劲道一下子便卸了七八分。

他哪里会不晓得个中道理。刚刚要真跟那煞量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刚刚那样失态,不过是心口横着一根刺。他想拔,却拔不出来,无能为力,这才逮着吴角撒气。而吴象古井无波的一番话,正是打醒他的一记耳光。

孙衡登时蔫了,别过头,瓮声瓮气地道歉:“对不住了,兄弟。”

吴象嗤笑一声,没说话,径直往沙发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孙衡愣了一愣,把那根被打飞的,蔫了吧唧的金桥烟捡起来,别在耳后根,这才恬着脸跟了上去。

吴象把自己四仰八叉地摔在沙发里,闭上眼抽那根早就该点上的神仙烟。孙衡捡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坐在他的身侧。两个大老爷们闷不吭声地抽着烟,这会说话,便是矫情。

直到一根烟见底,吴象啐出咬得扁平湿润的烟头,突然说道:“老孙,爱情这码子事,你不跟她讲,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孙衡猛然一愣,而后失笑,摇摇头,不说话。

吴象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是挺瞧不起的他这怂样。男子汉大大丈夫,顶天立地。爱便爱了,畏畏缩缩不像话。自卑吗?因为一夕之间悚然改的皮相?可是再精致的皮囊,也敌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呵,吴象琢磨不透,虽然他打心眼里,不想那个被自己视作亲妹子一般的姑娘被眼前这条挺怂的牲口糟蹋了,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为那爱情观别扭的兄弟捏一把汗。

时间在沉默里被无限抽长,气氛有点尴尬。

吴象当然不能纵容这种尴尬的存在,他眯着眼睛,巡视着满地玻璃碴子,抄着略微带着烟气的声音,漫不经给地问:“我说胖子,这房子的修葺费也归你们管,对吧?”

孙衡一愣,而后咬牙切齿:“孙子,你别得寸进尺。”

“怎么能说是得寸进尺呢?你看看我这房子,为了帮助人民公安,国家公器,几乎遭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政府难道会让我一个升斗小民承担这样子的损失吗?不应该吧?”吴象刻意将国家公器等字眼咬得格外的重。

“不应该。”孙衡欲哭无泪。谁让他起先犯了浑,站不住理呢?他几乎可以预见,队长刘劲松日后在看到办案经费后的雷霆怒火。

“就是对了。”吴象按着孙衡的肩膀,笑得十分奸猾。

有些人就是比常人要去调节情绪,调动氛围。吴象就是个中高手,打小练就的本事,功底深不可测。

两人闹了一通,孙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出声问道:“我说老吴,他手上那把钳子是拔舌钳?”

吴象点头:“没错,正经的鬼差法器。要真干起来,此刻的黄泉路上,怕是多了三道冤魂了。”

孙衡一头雾水:“既然你早知道咱们毫无招架之力,为什么还要示意我画符呢?”

“我原以为他是带着杀意来的,所以让你早做准备,这样一旦动起手来,便可抢占先机。可没想到,他虽携杀意却没有动杀心。”吴象没打算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于是,我的未雨绸缪,反倒变成了激怒他的导火索。”

“你的意思是,原来咱们是可以有惊无险的把这劫给度了的?”

“没错,是因为我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才让小桃子遭了殃。”

“操。”孙衡低声咒骂。得,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原来症结在这里。

“操不操的以后再说,现在,我们来解决一下摆在眼前的问题。”吴象眯起眼。

孙衡登时不做它想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吴象身上。吴象点燃最后一支金桥烟,狠呷一口,目光沉静下来,变成不见底的幽深。

“通灵人请不到鬼,那便是魂体有变。而魂体生变归根结底不过两种原因,一,去往阴间。二,被刚才那尊煞星给拘了。”

“听那煞星话里话外的意思,和他手里那把拔舌钳,凶手必然是他无疑了。”孙衡十分肯定。

吴象点头:“没错,那么问题又来了。”

孙衡疑惑地:“什么问题。”

吴象思索一会儿,缓缓说道:“第一,男鬼为什么说死者当罚?第二,男鬼语气平缓,

全然不像一般怨鬼那样歇斯底里,他口口声声地说不伤无辜,给人的感觉像个执法者而非是复仇者?第三,男鬼手中有拔舌地狱鬼差才有的拔舌钳,就好象警察配枪一样,这东西是断不可能落入怨鬼手上的,为什么他会有?第四,男鬼说的恩人是谁?拔舌钳是不是这个所谓的恩人给他的?第五,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到,他对小桃子发起攻势时,左手五指都是老茧,这是否和他生前职业有关?”

吴象指出的五个疑问,如同一挺高速扫射的重型机枪,打得原来大脑运转速度不如他的孙衡晕头转向。

孙衡琢磨了半天,总结道:“概括而言不过两条,一、死者的过往;二、男鬼的来历。”

“问题是,我们如何得知它们。”吴象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男鬼的出现,虽然使拔舌案看上去更加扑朔迷离,而归根结底总结起来,也不过是以上两条。信息,致命点还是信息,他们手里的信息太过于匮乏,以至于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碰壁,无法找到症结所在。而如何才能得到有效的信息,这才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悬而未决的难题。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要认怂?”自打接手拔舌案以来,孙衡的智商便长期不在线。这会,平日里不着四六的吴象,倒成了主心骨一般的存在。

吴象的眼波流转处尽是冷酷。“适时的认怂那叫权宜之计,但是,当对方在你家门口叫嚣,你在当看不到的话,那就叫没种了。”

孙衡知道这厮是拿定主意了,索性不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果然,吴象沉声说:“寻常鬼怪,却手持正品法器,其中必有蹊跷。在冥界,法器丢失如同你们警察弄毛了配枪,都不是什么小事。我很久没有下过阴了,看来,是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孙衡皱起眉:“现在去?”

吴象点点头:“宜早不宜迟。”

“不等陶棠醒来吗?”孙衡瞥了一眼卧室那张紧闭的门。

“不等了。”吴象赶紧摇头。等那妮子醒来,不知又要耗费多少时间,再说,他最怕不过是女人关怀的嘴。

主意已定,便是行动。

吴象从房间拿出一只纸马、黑白双纸鞋,穿上纸鞋,纸马踏在足下,焚香三柱,请祖师爷庇护,又取出一块乌黑令牌,朱红勾就“拘魂”两个大字。

走阴人一脉,之所以人丁稀少,除开体质所限特殊外,大部分人走阴单纯依靠特殊体质,走阴实际上危险万分,迷魂小鬼、拦路鬼差、幽冥恶犬哪一个都是死劫,而走阴人体质所致,很多人都是幼时就不自觉的走阴,因而很多天生能够走阴的稀里糊涂的就夭亡了,即便通过也会大大折损阳寿,是故走阴一脉稀少异常。

能常年走阴,闯出名堂的,除了天生体质、通晓走阴禁忌法门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要跟阴间搭上关系。而拘魂令就是搭上关系的印信,有拘魂令在手,行走黄泉路上,不会再有邪祟妨碍,手持拘魂令,可以算得半个鬼差,横死之人、迷路鬼魂如果被持令者遇到,即由其带往阴间,也就积攒了功德阳寿,走阴不仅不会折损阳寿,还能为来世积攒福报。

照理说,怀揣拘魂令的吴象,应当在孙衡前来求助的伊始,便持令走阴,把这扑朔迷离的拔舌案查个通透。而不是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为了找到有用的线索而焦头烂额。能走捷径,谁原意绕远道呢?他之所以会在万不得已之时才使出杀手锏,不过是因为与人有过无故不得走阴的口头之约。看来今日,他要做那毁诺的小人了。

想到这,吴象笑了出来:“胖子,帮我把柜子里的酒都装在墙上挂着的柳木葫芦里。”

孙衡巡视四周,在墙上看到了葫芦,又在柜子里找到了酒。葫芦不过巴掌大小,最平常的样式,从皮相来看,应该是个上了年头的老物件。酒倒是不少,目测得有个三五斤。而令孙衡瞠目结舌的是,巴掌大小的葫芦居然把这三五斤的老酒装了个实打实,还尚有盈余。孙衡砸舌:这柳木葫芦莫非是个宝贝。

是不是宝贝以吴象的性格而言,绝对是要卖关子的。所以孙衡索性不问,免得白费口舌。一伸手,把葫芦递了出去。吴象接过,低头往腰间系。

孙衡想了想,忍不住叮嘱道:“老吴,你平日里馋酒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这回过阴,兹事体大,你切莫贪杯啊。”

吴象抬起头,以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孙衡。孙衡一愣,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挠挠头,以嘿嘿傻笑来掩饰尴尬。这也不能怪他无知,他哪能知道,在阴间行走办事,也是要讲人情世故的。

一切准备就绪,吴象沉声吩咐:“胖子,第一,为我护法,别让邪祟坏事;第二,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小桃子的安危由你负责。”

孙衡眼神一凛,拍了拍胸脯:“放心。”

足以交付后背的是兄弟,兄弟之间无须废话。吴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神唱颂法诀:“阴中之阳,是为真阳,阳中之阴,是为太阴,阴阳归静,自通大道,无形无相,阴阳随行。”

语音甫落,便见他魂魄离体,魂体骑着乌黑大马,足踏阴阳二气,腰系着拘魂令牌和一壶酒,手指一根红线牵引魂体和肉体,双腿催动胯下黑马,向远奔去,速度之,其疾如风,少顷之间,只余一条红线向西无限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