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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画淌泪

表哥摊倒在泥地上,希冀盯着爷爷问大爷一缕残魂应该没事吧。

爷爷摇了摇头,拐杖一指地上的香说烧香最忌二短一长,明天又是中元节,鬼门关大开之日,俺也说不准啊!

这时,刚子呆望着那幅遗像,尖叫秀秀……秀秀她哭了。

我低头一瞅,可不是嘛!爷爷喷在画上的鲜血竟顺着表嫂的眼角流下脸颊,那扩散的血液在她脸上形成道寸长血痕,就像哭了一样。

爷爷凝重着脸,喘着粗气说秀秀怨念太重了,估摸着会趁着鬼节来毁这幅遗像,一旦她凶魂复苏了,全村都会遭难啊!

表哥后怕摸了摸脖子,惊慌问那可咋办啊,要不咱把这像烧了。

爷爷眼睛一瞪,吹着胡须喝斥遗像要烧,也只能头七烧,这是规距。

表哥拼命扯着头发,红着眼骂大爷你收了俺的钱,就得把事给老子结了,不然俺可不依!

爷爷重重一拄拐,拽着我往外走,只留下一句,放心!明俺把明儿留下守夜,不过你这门亲,俺家攀不起!

一听这话,表哥长松一口气,尴尬解释自已不是那个意思,望俺爷爷见谅。

爷爷哼了一声,憋了表哥一眼,冷笑称全儿,俺尝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啥意思俺会不懂?

这时,我也回过味来,表哥这是怕俺爷爷收了钱跑路啊!爷爷在村里德高望众一辈子,一口唾沫一块钉,啥时候受过这般侮辱,难怪会这么气愤。

表哥脸上青白交错,呆愣在原地。

走出屋子,望着漆黑的夜幕,我怯生生问爷爷,要不咱就在表哥家待一宿吧,回家可要经过那片小树林啊。

说起我恐惧的小树林,可有段令我毛骨悚然的回忆啊,那是上小学时候的事,我和攀子放学后在学校野玩,忘记了时间,直到太阳落山,我心底才扑通一凉,妈的,天黑回家,以爷爷那关二爷般的脾气,还不给我一顿皮鞭炒肉啊。

这时鬼点子多的攀子提议说抄近路,直穿小树林。我连连摆手,小树林,偶的神啊,那可是一片阴森森的坟地,尤其是夜里,还常常飘荡着紫色的鬼火,儿时爷爷吓唬我说那是鬼的灯笼,阴人出行,活人须回避,否则……会被抓到地府下油锅。

攀子可是敢站在坟头撒尿的主,当即轻蔑说奶明,还没断奶吧,这就怂了,哎!以后你就离俺远点,免得别人笑话我。

十几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哪容得别人激啊,我呵呵解释,哈哈,我会怕,我是担心你,走,谁不走,谁孙子。

就这样,我伙同攀子蹑手蹑脚顺着坟堆的边沿快步跑着,突得攀子的肚子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捂紧肚子说,快点,俺好想吃妈妈烙得玉米馍馍。

突得,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我警觉回过头,尖叫谁,是谁,站出来。

紫色的灯笼照亮了后方,一身着黄色衣衫的老人笑吟吟称,孩子们,饿了吧,走!去爷爷家吃顿便饭,爷爷烧了好吃的哦。

攀子缩了缩身子,大声喝问什么人,说!

那老人诡秘一笑,凝视着攀子的眼睛说,走吧!有烧鸡,红烧肉,白面馒头。。。应有尽有。

攀子清澈的双眸一下子迷茫了,喃喃着好,带我去吧,奶明,走,跟着去。

但我猛得醒悟,那人的黄丝绸衫我见过,那是邻家王奶奶去世后穿的,对!那是寿衣。

我惊恐尖叫一声,如脱僵的野马狂奔向家中,那老人还在追问,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跑啥啊,香喷喷的饭菜你不想吃么。

待爷爷得知这消息,领着村里一群成年男子赶来时,攀子正侧卧在一破开的檀木棺材里,嘴里塞满了蠕动的白蛆,而他身下躺着的正是那位黄衣老人……

爷爷摇了摇头,温柔抚摸了下我的鬓发,解释明儿,早些回家早做准备,这村子不太平啊。

我心知爷爷下定决心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只好咬咬牙答应下来。

呆望着阴森的小树林,我战栗着身子,怎么也迈不动脚。

爷爷微眯双目,拍了拍我的肩膀,将灯笼竿塞进我手中,鼓励说明儿,俺在前面领路,还有这灯笼是俺特制的人皮灯笼,能驱邪,莫怕。

什么,人皮灯笼?难怪这灯光是红色的,莫非里面点的是尸油。

我颤抖着手,险些将灯笼扔出去,但转念一想,没了光,咋回家啊,虽然爷爷所说的“村子不太平”这句话,我不太懂,但他眼神中那丝焦虑,相处近几十年的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我深吸口凉气,沿着爷爷的步伐踱过一堆堆枯坟,那墓碑上挂立的遗像中的眼睛伴随嘎吱的乌鸦鸣叫声鲜活了,像是死盯着我,尤其是那嘴角弯起的弧度,对了,他们在笑……

人在毛骨悚然之际,总想着找个依靠,我也不例外,于是喝问爷爷你在哪,吱一声啊,我咋看不到你啊。

但回应我的是一片寂静,古怪的是前方爷爷的脚印没了。

这时,爷爷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明儿,回头看啊,我在这呢?

呼得一声,我长松一口气,正准备扭过头,但突得心底油生出股不妙的预感,嗯!不对,那条路很窄,如果爷爷往回走,肯定会惊动我的,然而我却一点知觉也没有,最最关键的一点,灯笼里的火苗忽明忽灭,摇摆不定,而四周一点风也没有,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来自身后的阴风,很可能后面的不是人。

爷爷曾叮嘱过我,半夜遇到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别回头,因为人生来有三盏火,一盏头顶,两盏肩头,如果回头,便会压灭一盏,这样很可能给鬼或妖物可逞之机。

我强抑对爷爷的担心,猛得朝前方奔去,但后面“爷爷”的声音急促起来,“奶明,回来!前方危险,有鬼!”

可能由于体质较弱的缘故,才跑了几十米,我就累摊在地上喘着粗气。

“爷爷”好似气急了,喝斥说狗崽子,听话啊!你奶奶还在家等你了。

我心底终于有了决断,它一定是假的,只是突得背后的寒毛一下树了起来。

因为爷爷忌讳提奶奶的事,每当我追问时,他总是扬起手就是一耳光,并恨恨瞪着我骂狗崽子再皮,老子赏你吃顿新鲜的皮鞭炒肉。

爷爷曾提过脏东西最怕脏骂,我一回神便喝称王八犊子,你贴近爷爷试试看,老子破了你的碑,毁了你的像,让你沦为孤坟野鬼。

脊背上的寒意淡了许多,我才喘着粗气继续朝前奔,只是脚下的枯坟位置似乎没怎么变。

突得,前方夜幕中探出一老奶奶,她吆喝问奶明,还记得俺不,俺是邻居王奶奶啊!

我揉揉眼睛,咦,还真是!只是她那黄寿衣竟呈现诡异的红。

她慈祥笑说奶明啊,奶奶这寿衣破了,阴间的人都笑话俺,你帮忙带回家让你爷爷补补吧。

王奶奶从小把我待如亲孙子,啥好吃的好玩的都省着,抽空捎给我,这点小事我肯定,不!必须得帮啊。

王奶奶关切问明儿你提着灯笼不方便啊,要不搭肩上。

我点了点头,顺手接过寿衣,正准备披肩上,但手指尖突得有种湿润感,难道这寿衣是湿的?也许地下潮湿吧。

趁着王奶奶走神的刹那,触及鼻尖轻轻一嗅,一股浓郁的腥味弥漫开来,这哪是水,分明是血。

正巧王奶奶对着我诡秘一笑,那一瞬间的怨毒目光,像,太像了!不,根本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