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女人的闲言碎语像刺一样在我的自尊心上扎来刺去，但她们都是村里的长辈，不是婶就是姨，又不能当面反驳，就在心里骂了几句泼妇。
站在家门口，看了自家的对联已经贴上，就走进去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一样。我咳嗽了一声，还是没人。奇怪了，我心想，径直掀开新房客厅的门，才见青青正带着耳机坐在丽姐给她买的电脑前看电影呢。我走过去在她肩上拍了一把，她吓得“啊”的大叫了一声。
回头见是我，摘下耳机，惊喜道：“哥，你咋回来啦？”
我反问：“我不能回来吗？”
她笑道：“不是，你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嫂子没回来吗？”
我摇头：“没，刚给小宝做了肾脏移植手术，还在医院里住着——妈呢？”
她说：“妈睡觉着，你别吵她，一会她就醒了。”
看青青说这话的样子，我就知道我妈心里不开心，问她：“是不是妈最近一直心情不好？”
青青点头说：“从你结婚那天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一个月都没出家门了。”
我哦了一声，心情有点沉重，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抽起来，在火炉跟前搓着手取暖。
青青坐过来问我：“哥，嫂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说：“什么嫂子啊？婚都没结成还叫嫂子呢！”
她撅嘴说：“不都举行婚礼了嘛。”
我失望的叹气说：“没举行完啊！天地父母都没拜，哪算结婚呢！”
妹妹微蹙着眉问：“哥，那咋办呀？”
我转脸问她：“什么怎么办？”
她看了看母亲的房门，小声说：“妈一直盼望你和丽姐结婚呢，那天的事她伤心了，可能又要说你了，要反对你和丽姐在一起了。”
我惑然的看着她，问：“为啥？”
青青说：“妈这一个月一直沉默不语的，说给咱家丢人了，本来答应你们结婚了，可是却发生那样的事，让她都没脸出去见人了，现在村里人都在说咱家闲话。”
我知道能让我妈有这个想法肯定是因为村子里那些人风言风语她受不了。答应我和丽姐结婚，她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现在婚也没结成，还落下被人糟践的名声，我妈自尊心肯定受打击了。
我垂头丧气地没再理会青青，在火炉前坐着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傍晚的时候村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我妈才拉开门从房间出来，一脸倦容，看见我在客厅坐着，鼓了鼓眼睛，又冷淡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笑道：“过年呢不回来干嘛呀！”
我妈妈叹气说：“你好歹还知道有家啊！可是你咋把家人都当傻子呢！”
我惑然问：“妈，你这话啥意思啊？”
她冷冷说：“你把我和你大姑二姨都接到城里去说参加你的婚礼，就是给我们几个看了那一出戏啊？你知道人家你大姑二姨在背地里咋说咱家嘛！哎！我本来以为你给咱家争光了，在亲戚面前能抬起头来了，可你却干的这是啥事嘛！你把咱家的人都给丢光了！”
我急道：“谁知道会出现那样的事啊！丽姐——”我忙改口：“周丽她以前的丈夫把孩子给绑架了，你说管不管啊？”
我妈气道：“我一开始就反对你们来往！你看看现在搞得啥事！还结婚呢！简直是丢人呢！和那么个女人搅和在一起！你想安宁都不行的！既然她和她面的男人没扯断关系！你就趁早赶紧离开她！别缠在一起了！万一出了啥事你怎么办！”
我顶撞我妈说：“如果婚礼能好好举行下去，你保证就不这样说！一出事你就说这说那挑三拣四！你有本事给我找这么好的女人来看看啊！”
妹妹瞪着我劝道：“哥！别对妈这样说话！”
我出着粗气坐下来，有点恼火，点了支烟想平息一下情绪。
我妈被我气哭了，老泪纵横地哭道：“你这个臭小子！我把你辛辛苦苦的养大，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开始跟我顶撞啦！你为了那一个年龄能做你姨的女人，竟然和我顶撞！结婚的婚礼上发生那样的事，你就不感觉丢人嘛！我以后不管你和她来往不来往！反正我孙家不准让她过门！”
我气了努了努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压抑着火气，是自己平静下来，说：“妈，你想想人家怎么对咱们家的？怎么对你的？怎么对青青的？又是怎么对我的？人家做的一点也不差吧？心底也比很多女人都善良吧？我真不知道你还在反对啥！”
我妈吸着鼻子说：“你光看到这一面，可是你想没想到她现在还和以前的男人没扯清关系，万一以后再发生什么事，你说咋办？”
我犟道：“不是没扯清关系！是那个混蛋赌博欠了一屁股钱，才想到绑架小宝来勒索钱财的！正巧赶上结婚那天了，谁有啥办法呢！”
我妈坚持自己的主意，说：“我不管有啥原因，但那天出现那样的事，在场那么多人，谁不感到惊讶！作为长辈，我都在那丢尽了脸面。现在回到村子来，我一个月都没敢出门，我怕人家指着我脊梁骨骂我！既然连老天都不愿意你和周丽结婚，你还坚持啥呢！趁早离开她吧，找一个和你合适的姑娘结婚算了！”
我努了努嘴正要反击，我妈说：“你要是回来想好好过个年，就听妈的话！要是想还一意孤行不听话，那就你走吧！我没你这个儿子！”说完起拉开门帘去了厨房。
我气的拍了一把茶几，站起来就想走，妹妹撅嘴瞪着我喊道：“哥！别！你这样妈会伤心死的！我不反对你和丽姐姐的，可是你不能和妈这样对着吵啊！她这段时间一直心情不好，等她心情恢复了，还是会同意你和丽姐姐的。”
我妹说的也对，我压住了火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坐下来又点了支烟抽起来。她见我气消了些，说：“哥，那我帮妈做饭去了，你先一个人坐着。”
我点点头，妹妹就出去了。
大过年的除夕夜，听着村里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街上传来小孩子们的嬉闹声，这应该是个喜悦的夜晚，可是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觉得心情无比沉重。想想还在医院病房里的丽姐和小宝，她们一家人听见街上那些喧哗热闹的声音又该作何感想？尤其是小宝，正值无忧无虑去玩的年纪，这么热闹的夜晚，她却要在病床上度过，心里一定很失落。
除夕夜我妈和我妹做了几个菜，端进来摆开桌子，一家三口算是吃了年夜饭。我特意把买回来的红酒打开给每人倒了一杯。
轻轻说：“哥，你现在开公司啦，是不是有钱啦？买这么贵的东西呀？”
我嗤之以鼻说：“哥再没钱，一瓶酒总还买得起吧！”
端起杯子和我妈我妹轻轻碰了一杯，一饮而尽。虽然心里牵挂着丽姐和小宝，但我还是装作一副欢笑的样子，不想让我妈觉得我人回来过年了，心还留在丽姐那儿。
“咋这个味道呢？”我妈抿了一口，咂嘴皱着眉头，她是第一次喝红酒。
“妈，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红酒就是这个味儿。”我挑着眉笑着说。
“你妈是农村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几次城里，咋能知道这个哩！”我妈白了我一眼。
“妈，我哥人家现在都当老板啦。”妹妹给我妈夸奖起了我。
“当老板了好么，就怕不是他自己干出来的啊！”我妈斜睨了一眼不屑一顾的说，就好像知道是丽姐帮我开的公司一样。
“怎么晚会上年年都有赵本山呢！”我换了话题。
小的时候感觉过年特有意思，那时候我爸还健在，会带着我一起去给爷爷奶奶上坟，半夜我会跟他一起在家门口放鞭炮。当他离开后，我觉得过年越来越没意思，没了他，家里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
长大后我一点也不喜欢过年了，在别人家欢快喜悦的气氛衬托下，我家会显得特别冷清。村子里也没什么同姓的，除夕夜里就没什么人来家里串门，只有我和我妈我妹三人围坐在一起，算是过年了。
吃饭年夜饭，看了会晚会，我妈就回房去睡觉了，我和妹妹在客厅里坐了会，也回房间去了。房间里的火炕没烧，阴森发冷，我插上电热毯，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拿起手机给丽姐她爸妈和丽姐一人发了条新春祝福的信息。
丽姐很快给我也回了条信息，说趁着现在还能发出去信息想给我打个电话过来。我就直接给她拨了过去。
“猪头……和阿姨她们在一起吗？”她那边听起来也和我这一样，冷冷清清的，没一点热闹的气氛。
“刚在一起吃了年夜饭，现在都回房睡了——你在干嘛呢？”
“还能干嘛呀，和小宝这样面对面躺着，我妈都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挺冷清的。”她的语气挺起来有些失落。
“谁叫你非要我回来呢，我要是留下来陪着你多好啊。”我埋怨道。
“过年呢，你要回去陪阿姨嘛——阿姨她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开心啊？”她猜测很准。
“没……没有啊，挺好的。”我撒谎道。
“猪头……你别骗我……我不信的……阿姨肯定会说些什么给你的……关于我们的事……”她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一样。
我深深吸了口气，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麻，我妈傍晚警告我的话在耳畔回荡着，我不知该不该说给她听。不说吧，她肯定知道我瞒着她，说又怕她会产生什么想法。
斟酌再三，算了，还是告诉她吧。
“我妈……不让我和你再在一起了。”我吸了口气沉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