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丽姐沉默了良久，我知道听到我妈这样说，她心里会难受的，为了赢得我妈的同意，当初她付出了太多，现在那些付出却付之东流了。

“那你……你是怎么觉得？……我现在已经不是你刚认识那会的周丽了……你看我脸上的疤痕多害怕……连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几乎都毁容了……猪头……你在家过年这几天好好考虑一下……为了你的将来和阿姨的期盼……再想想，好吗？”她放手让我选择，听见她这样说，我感觉心在隐隐作痛，当机立断，坚决地说：“丽姐……不用考虑……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别离开我好吗？”

她轻笑了一声说：“你不用这样快的回答我，这几天你考虑一下再说，我只希望你能幸福，不管和谁在一起，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

我说：“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开心的，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咯咯笑道：“就和你随便说说嘛，怎么这么激动呢！大过年的开心点，别往心里去了，我就是随便说说，还等你过完年来医院照顾我呢，呵呵。”

我这才松了口气，轻笑说：“我大年初二过去，怎么样？”

她考虑了下，问：“这么早过来行吗？”

我说：“行，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再说我也不想呆在家里。”

她说：“我还是想让你多陪陪阿姨，就她和青青两个人在家，一定很孤独的，你还是在家里多呆几天吧，医院有我爸妈在，你不用担心，再说过两天我和小宝就转回家里了。”

信号突然断了，等我再往过打的时候就一直打不通了，除夕夜尤其是快到过年钟声敲响的时候，线路超载，电话打不出信息发不出。我裹在被窝里现在才感觉暖和了一些，听着村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这种感觉特别独孤，好挂念还在医院病床上的丽姐。

记得去年过年，我是和她一起回来的，虽然那时我妈态度很不好，但丽姐始终都表现出热情大方的样子，陪着我妈忙里忙外，就像个勤快的儿媳妇一样。

我在家里呆到了大年初三，这三天我几乎没出家门，我怕见到那些熟人时他们鄙夷的眼神，怕听见那些传的离奇的闲言碎语。我妈就不用说了，她嫁到这个村子快三十年了，本来是很有威望的一个中年妇女，而现在也不敢出门了，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有时候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做的很对不住父母，尤其是让我妈，受这么多屈辱，感觉很内疚很惭愧。

大年初三下午，我就开车离开了家。出门前我妈又交代了我一边：“我不管你和周丽还有没有啥瓜葛，反正你是不能把她带回家里来的，我也不会认这个儿媳妇的！”

我妈这次的态度看起来很坚决，尤其是当她从反对到同意，再到现在的反对，这个回到起初态度的过程，就说明她不会再轻易的做出让步了。

我烦躁的开着车去了西安，一路上心慌意乱，想到我妈板着的脸和冷冷的言语，再想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几乎毁容又身体虚弱的丽姐，心就像一条毛巾被拧挤一样，疼的无以复加。

我直接到了医院去了病房。

丽姐一家人在里面，见我进来了，丽姐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过年过的好吗？”

我心思沉沉的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来了。

小宝突然可爱的说：“叔叔，祝你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她给我拜年了，苍白无色的脸上带着天真活泼的笑容，看来心情不错。

我也给她笑道：“叔叔也祝小宝新年快乐，希望小宝的身体能够快快的康复起来。”

小宝圆圆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眸子黑亮，咧嘴露出纯洁天真的笑容。

丽姐斜过脸来，温柔如水的看着我，眸子也很清亮，脸上交错的褐红色疤痕一点也没消退，那是缝针后挤压在一起皮肤，已经长在了一起，也许很难消下去了。

我在想，如果丽姐的脸就变成这个样子再也不会恢复，那我还会不会和她一起走在街上感觉若无其事旁若无人啊？

其实觉得自己对她的爱已经深入的精神层面的感觉上，不怎么在乎外表了，只是她突然这样就一下子毁掉了美若天仙天生丽质的容貌，让人在心里很难接受这个现实的。看见她脸上那些毛糙凸起的伤疤，感觉心里有点发毛，我都不敢刻意去看她的伤疤。

医生进来询问了丽姐和小宝的身体恢复情况，说：“没什么大的问题，明天你们就可以出院了。”

一家人听了很高兴，丽姐舒展了眉头，带着喜悦的表情说：“从来还没在病床上躺着么久，背感觉都酸了，终于可以出院了。”

小宝兴奋的露出开心的笑容说：“明天可以回家喽，妈妈，我们明天可以回家啦，真好。”

丽姐慈爱的看着她，眉目间温情四溢，说：“小宝，等你身体好了就再也不用住院了，这几个月让你在医院受了这么多苦，委屈吗？”

小宝明亮的看着丽姐，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张着嘴，有点傻傻的看着她，稚气地说：“委屈。”

丽姐咯咯笑道：“妈妈知道，等出院了以后就不用再住院了，不会再受委屈啦。”

小宝可爱的笑了，说：“妈妈，我最怕做那个血液透析的，每次做完都感觉浑身好疼，好恶心，全身好累的。”

丽姐说：“以后不用做了，不用担心啦。”

小宝舒展着眉头，眼眸比任何时候都明亮，这是经过很久的煎熬后，看到曙光是的那种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的眼神。

她眯着眼，纯洁的笑着问丽姐：“妈妈，你小肚子上痒吗？我纱布下面的小肚肚有点痒。”

丽姐说：“妈妈也有点痒，你不要动那里，那是伤口在愈合，慢慢的在长起来，所以才有点痒。”

我有点担心地问丽姐：“没有其他什么不适吧？”

丽姐摇头说：“没有，最近一直恢复的挺好的。”

我展开眉头，放心地说：“那就好。”

丽姐说：“明天你接我们出院，等回家去了就不用这么麻烦你和我爸妈了，最近我爸妈也在医院累坏了。”

丽姐妈瞪了丽姐一眼：“说的什么话呀！一个是我女儿一个说我宝贝孙子，我和你爸不照顾你们谁照顾呀？累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你让人家朱鸣照顾你！你们连个婚礼都没办成！说到底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

我愣了一下，说：“阿姨，没事的，我可以的。”

丽姐说：“妈，我们抽时间再补办了婚礼怎么样？”

她妈皱眉斟酌了一番，说：“再说吧，你现在和小宝身体都还没康复，现在谈什么都没用！再说啊，那天丢尽了我们家的脸。你看那天来的客人，有好几个是在这边做生意地人，人家来捧你的场，却看了那么一出戏，真的是好笑！我和你爸都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呢！再要是补办婚礼，那还不是叫人家去看热闹嘛！”

丽姐爸爸说：“好啦好啦！先不说这个啦！”

丽姐的心情受了影响，神色有点失落，躺在床上也沉默不语了。

小宝人小鬼大，看见气氛不好了，就给丽姐说：“妈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答得出来吗？”

丽姐淡笑着说：“你问吧，妈妈看能不能答上来。”

小宝笑呵呵说：“妈妈，小明她爸爸有三个孩子，老大就大明，老二叫二明，老三叫什么名字呀？”

这样幼稚的问题，从她嘴里说出来感觉挺可爱的。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等待丽姐回答，丽姐故意看起来思索了一番，笑着摇摇头：“妈妈不知道啊，是不是叫三明呀？”

小宝摇摇头笑嘻嘻地说：“叫小明，妈妈笨蛋，嘿嘿。”

本来有点沉闷的气氛就被这小丫头给逗得活泛起来。

丽姐妈妈笑着骂她：“你机灵鬼呀，长大了不得了呀。”

小宝乐滋滋的对丽姐妈妈笑，半眯的眼睛上睫毛一闪一闪，那天真可爱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呆到了八点多钟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就让丽姐的她爸妈回家去休息，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医院呆着，眼睛浮肿，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丽姐说：“爸妈，你们就回去休息吧，今晚朱鸣他在就行了，明天反正我和小宝就出院了，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这几天一直累着，身体受不了的。”

她爸爸答应说：“那就我们回去了。”

丽姐吩咐我说：“你把我爸妈开车往回送一下吧。”

我点头说好。

和丽姐爸妈一起走出住院部，打开车门看着他们上车，我才上去，启动了车子，掉头朝曲江公馆开去。

丽姐妈在车上一本正经地问我：“朱鸣，你这次回家你妈问你那天结婚发生的事情没？”

我随即说：“阿姨，问了。”

她问：“你妈现在是什么态度？那天她和我们一样，失望透顶了，婚礼上发生那样的事，真是太丢人啦！”

我说：“我妈……她……她现在还没说什么。”

她半信半疑地问：“是吗？那你妈妈很开明呀！”

我尴尬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