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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婚礼都是新郎官去女方家里接人,然而唐易姝因为没有娘家人,她一来就住在皇宫里了,所以在经过多人商量之后,他们便改了流程,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所以今天成亲的流程就变成唐易姝和祁旌奚两个人直接一起从皇宫出发,去宫外瑞王府。前几天皇帝给祁旌奚赐府邸的时候,一并给了祁旌奚亲王封号——瑞王。

因着唐易姝的特殊情况,好多事都没有按着原先的礼仪制度来,皇后本就想拉拢祁旌奚让他投靠太子,便从自己的私库里出了些东西,给唐易姝当添妆。

本来这是不合礼数的,但是因为唐易姝的情况如此,所以别人也不好说些什么。皇后这一招,一来是给祁旌奚卖了好,二来也隐隐有些给唐易姝撑腰站台的意思。

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添妆,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皇后娘娘这个嫡母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做到极致了。就连三皇子的母妃清贵妃,听闻皇后娘娘的做法以后,也跟着表示了一下。

清贵妃一是想恶心一下皇后娘娘,毕竟她们两人一直都不对付,若是皇后娘娘不高兴了,那清贵妃便要开心死了。

这二来呢,还是冲着祁旌奚去的,明眼人都看得见,祁旌奚现在风头正盛,虽然皇帝依然没让祁旌奚手握什么实权,但是祁旌奚一天到晚往御书房跑得可勤了。就算这是祁旌奚主动往御书房跑的,但皇帝也乐得见他,这就能说明祁旌奚在皇帝心里的位置了。

所以在祁旌奚没有明确表示站队之前,好些人都想试着拉拢祁旌奚。毕竟夺嫡这种事,多一个人相助,他们就能离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更近一步。哪怕只有半步,那些人也愿试上一试。

但如果祁旌奚还是以前那个默默无闻在宫中不招皇上待见的七皇子,皇后娘娘和清贵妃可能看都不会看他一眼,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屑于给他。

这就是皇宫中的生存之道,大多数人都是只看利益,不问亲情。

而祁旌奚的生母敬妃娘娘,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仿佛即将要成亲的人不是她儿子一般。她用不管不问的做法来表达她对这件事的反对之意。

现在,把画面转回到赖在床上不肯起的唐易姝身上。她是真的起不来啊,嘴里嘟囔道:“钦天监算的吉时不是中午吗?中午才拜堂啊,现在天都还没亮你叫我起来做什么?”

红玉在一旁看着,虽然嘴里说着劝七皇妃赶紧起床的话,说拜堂之前还有一系列别的事,什么光是梳妆打扮,都要花上个把时辰呢。

可是同时,红玉的心里却是恶毒地想着,睡吧睡吧,尽管睡下去,一睡不醒才好呢。本来就是个飞上枝头的野鸡,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能够跟皇子成亲,不知道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现在居然还拿腔作调起来了,真是丑人多作怪。

困得不行的唐易姝不知道红玉心里的想法,听见她的话,便立刻说道:“那我就不化妆,你们只给我梳梳头就行。梳妆打扮要个把时辰,那我现在省下化妆的时间,多睡半个时辰总行吧。”

她这一路上都是红盖头一盖,谁能看见红盖头底下的人是什么样子啊?而且古代的胭脂里面,那些抹脸的白粉都是实打实的铅粉,抹了烂脸不说,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怀着身孕,铅粉这种危险的东西,更是碰都不能碰。

唐易姝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绝好的理由,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又大力的挥挥手表示自己坚决拒绝的态度,便钻进被子里,把头一闷,又睡过去了。

她倒是两眼一闭睡了,留下床边的几个宫女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为了多睡一会,连成亲都不在乎了?

这可是成亲啊,女子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而且又是嫁给七皇子,风光大嫁,普天之下哪个女子嫁人的时候不想漂漂亮亮的,待相公揭盖头的那一刹那,让相公看见一个美得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天仙。

这七皇妃,就算是仗着七皇子宠爱她,也不能这么矫情这么能作吧?一生只有一次的头等大事,居然这么怠慢。

几个小宫女怀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偷偷地瞄向七皇子,想要在他脸上看见愤怒、不满、厌烦等她们想要看见的表情,甚至红玉还故意出了一声,“七皇子,这……”不太好吧。

她故意没将话说完,语之未尽,但是个人都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可惜,祁旌奚的做法要让她们失望了。

祁旌奚只淡淡地说上一句,“你们先出去吧。”

刚才唐易姝在睡意朦胧时自以为很用力的挥手,实则看在祁旌奚眼里,那只手也就是手指动了动,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度和高度。看来真的是困得厉害了。

祁旌奚这个人,对于很多事情的仪式感没有那么重,别人都是想今天是成亲的日子多么多么重要,可是祁旌奚只觉得,他娶唐易姝,就是想让唐易姝一辈子平安喜乐。可唐易姝现在明显连觉都睡不好,还乐什么乐?

所以祁旌奚这么一想,便觉得都随她吧,不过是多睡半个时辰而已,又耽误不了什么。

所以唐易姝就心满意足地睡了半个时辰,而祁旌奚则坐在床边,认认真真满脸爱意地看了唐易姝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祁旌奚再叫唐易姝起来时,唐易姝的配合度便高了许多。

宫女们火速进来给唐易姝梳妆打扮,红玉心里有些为七皇子打抱不平,这么重要的事,唐易姝还是不管不顾地依着自己的性子来,明显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说是为祁旌奚打抱不平,实则是在掩饰自己羡慕嫉恨的丑恶心理吧。

唐易姝是真的没休息好,正抓紧一切能够休息的时间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忽然闻到一阵幽香,猛地一睁眼,发现是红玉手里那些脂粉盒子,正准备往她的脸上抹。

“我不是说了不化妆吗?”唐易姝将头偏向一边,拉开了自己和脂粉盒子的距离。

“七皇妃,这不上妆可不行啊。”红玉以为唐易姝刚才的话是因为不想起床才这么说的,根本没当真,没想到唐易姝居然真的是这么想的。

唐易姝素来在景仁宫都是素面朝天,她五官长得好,皮肤又白皙,看着就如同清水芙蓉一般,根本不用多加丝毫雕饰。

就算她现在微微有些胖了,那也是盛开地大了一些的清水芙蓉,所以唐易姝很是坚决地又说了一遍,“不用。”

出嫁不上妆,这古往今来哪有这个道理啊?红玉心说这唐易姝真是一个怪胎,离经叛道的,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了,就没有见过像唐易姝这样这么不安分的人,果然是小地方来的人,没有一点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的气质。

她有些不满,面上却还是带着笑,一边劝道,一边准备往唐易姝脸上抹,“七皇妃,这哪有清汤寡水的新娘子,还是装扮一下吧。”

唐易姝见这红玉像是听不懂她的话的样子,她都说了不用化妆不用化妆!这都说了三遍了,怎么一点用都没有,现在她的话这么没有威信了吗?竟然连一个小宫女都敢三番五次地反驳她不听她的话,她这个七皇妃当的真是太失败了。

她是不是平时表现的脾气太好了太没有架子了,以至于现在说话都不管用了。看来这亲民政策也不能老用啊。唐易姝觉得她多平易近人一分,底下的小宫女就敢多蹬鼻子上脸一分,她若是再这样放任不管下去,说不定再过些时日,他们都敢在她头顶上作威作福了。

唐易姝觉得这样不行,若是连一个下人都使唤不动,她这七皇妃的名头不就成了一个摆设吗?她也不是说一步入特权阶级就开始吆五喝六,而是在这件事情上,唐易姝烦的是她都说了好几遍不用化妆,红玉还恍若未闻一般执意如此。

就算两个人是朋友,唐易姝说了这么些遍,红玉也不该这样做吧,更何况红玉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小宫女,就更不应该不听从唐易姝的话了。

于是唐易姝便冷声说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出去吧。”

红玉一怔,首先浮上面孔的表情不是被这处置以后的惊慌失措,而是难以置信。因为唐易姝从来没有用这种如寒冰幽潭一般的声音跟她说过话。

以前唐易姝跟他们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红玉觉得唐易姝之所以会那样做,是因为唐易姝出身不好她没有底气,骨子里都透露着一种懦弱的卑怯感,所以对着下人说话时也是小声细语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真正嫁入皇室了,就不想再装了是吗?

唐易姝若是知道她的平易近人和亲民政策,在别人眼里是没有底气的象征,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对他们这些奴才太和善。

她见红玉还站在原地不动,心中更加恼火,怎么?她还真的是叫不动这个宫女了?

“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唐易姝面上的表情更加冷淡。

在屋里伺候的不止红玉一个宫女,紫铃和其他小宫女都在里面,见情况陡然发展至此状况,紫铃连忙说道,“红玉你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需要忙的,这屋里的事情我们来就好。”

红玉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别过唐易姝以后,便出去了。出去的时候,看见七皇子正在向这边走来,应该是要进屋里去看七皇妃。

她想了想,拢在袖中的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让眼眶中挤出一些泪光来,向祁旌奚见礼的时候便用那种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祁旌奚,一种受了委屈却又不得不欲言又止的感觉。她是想着,唐易姝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还肆意妄为,七皇子多多少少应该会对唐易姝有些烦躁吧。

再加上不化妆这事,肯定会觉得唐易姝不知礼数,到时候狠狠地教训唐易姝一顿才好。

祁旌奚走过红玉身边时并未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屋里。

唐易姝从梳妆台上的镜子中看见了祁旌奚的身形,转过头去冲他灿烂一笑,虽未施粉黛,却比得过百花明媚。

她头上戴的都是首饰,一转头动一下就碰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发出清脆的声音,唐易姝撒娇似的说道:“首饰太多了,感觉头好重啊,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这可真的是戴了一头的真金白银宝珠富贵啊。

祁旌奚走过去替她捏了捏脖子,缓解唐易姝脖子上的不适之感,而后俯下身去,与唐易姝至同一高度,温柔的嗓音似有蛊惑的力度一般,“在我心里,你不但是普天之下最美的人,还是普天。”

祁旌奚都把唐易姝比作是他的天了,唐易姝听着这情话稍微有点飘,只觉得心情美妙至极,一颗心扑通扑通的,都快要飞到云端之上了。

刚才被红玉气出来的那点烦躁,在祁旌奚的情话攻势下,立刻就消散如烟了。

待唐易姝装扮好以后,祁旌奚牵着唐易姝,慢慢走出去。两人皆是一身亮丽的正红色,一眼望过去,仿佛是这苍茫肃杀的冬日里唯一的色彩。

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跟在八抬大轿后面,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出来围观,有对着那十里红妆表示艳羡的姑娘媳妇,有蹦蹦跳跳根本什么都看不懂但就是觉得热闹的黄毛小儿,还有在猜测花轿上面镶嵌的明珠到底是不是真的的汉子……

“还没走完呢,后面还有一辆!”这是在数着有几辆嫁妆马车的小孩。

“竟然还有啊!”一个妇人发出羡慕的感叹,“前面的花轿都没影了,这嫁妆居然还没有抬完,这得有多少啊。上次我看尚书家的姑娘出嫁,也没有这个气派。”

“尚书如何能跟皇子相比,差远了!”说这话的人是兵马司的人,今天负责维护给七皇子一行人开道,挡着道路两边的百姓,以防他们闹出什么乱子。

本来他是没准备说话的,但是听见不知内情的百姓居然把皇子娶妃和尚书嫁女相比,心里除了升起一种莫名的“我是知情人”的优越感之外,更是觉得有些好笑,所以才忍不住插上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