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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跪在地上,膝盖接触地面的那片似有红色浸透布料蔓延出来,身子因为疼痛微微发抖。

在她们跪下之前,柳丞相因为大发雷霆而摔了手边的茶杯。杯子砸在一个丫鬟的头上,继而落在地上变成尖锐的碎片。

那些锋利而大小不一的碎片就在两个丫鬟的脚下,见老爷动怒了,她们忙不迭地跪下求饶,请求老爷息怒。

跪下这个动作是一瞬间的,当她们感觉到膝盖传来的疼痛之后,因为疼痛,冷汗瞬间从额头上流出,可是却不敢在柳丞相眼皮子底下随意挪动,只好硬生生地忍着。为了不让自己因为疼痛呻吟出声,两个丫鬟咬得后牙槽都发疼。

听见柳丞相的问话,其中一个丫鬟名为川雨,额头上因刚才被茶杯砸中而流出一股又一股温热的鲜血,答话时声音十分虚弱,“回老爷的话,奴婢实在是冤枉啊。并非是奴婢撺掇夫人出府的,而是今个中午,奶娘过来与夫人说小少爷怎么哄都不愿意睡觉,夫人便亲自去哄,小少爷硬是指着门外说要出去,带小少爷去了院子里,少爷还要再往外去,怎么哄都哄不住,夫人一把他抱回去小少爷就哭,闹着要出去。”

川雨说话时虽然声音虚弱,但是并不结巴,毫无心虚的样子,这让柳丞相心中对她的怀疑减轻了几分。

她的意思是因为小少爷闹着要出去,所以柳夫人才会顺势带着丞儿出去转转。柳丞相思及此处,目光一凛,心中更怒了,“丞儿不过是一个四岁稚儿,如何会知道要出府呢?必然是你们哪个碎嘴的,在丞儿耳边嚼了舌根子。”

另一个丫鬟谷雨这时忙不迭地抢着说道:“还望老爷明查,奴婢们都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平时小少爷的事都不经奴婢们的手,从没有跟小少爷私下见面的机会。就是每日见小少爷,也是跟在夫人身边,哪里会有机会去跟小少爷说什么呢?”

柳府的小少爷柳谨丞,别看年龄小,但是服侍他的人可一点都不少,唐易姝身边的丫鬟都不一定有柳谨丞身边的丫鬟多。

柳谨丞身边有奶娘两个,丫鬟四个,还有两个鞍前马后专门陪玩的小厮,估计再大一点要开蒙学字的时候,还要再陪一个书童。

谷雨话里的意思,就是在不着痕迹地洗清自己的嫌疑。怎么洗清?当然是甩锅了,她把嫌疑都甩到了服侍小少爷的丫鬟奴才身上。

不过这也不算是谷雨冤枉他们,确实也是,一个才四岁的孩子,素日里养在深宅大院高墙之内,突然要到外面去玩,这肯定是有人在小少爷耳边说了什么。

不然小少爷怎么可能突然对高墙之外的世界感兴趣呢?他怎么可能对外面的世界有概念呢?如果不是有人跟他说,门外面的东西可能还不及一块甜甜的糕点对小少爷的吸引力大。

谷雨和川雨是柳夫人的陪嫁丫鬟,跟了柳夫人这么多年,忠心显然是不容置疑的,没看当时孩子丢了,柳夫人都没有怀疑过她们俩?

不过柳丞相素来多疑,所以腾出空来,最先审问的便是她们俩,在他的认知里,最可信的是身边人,最不可信的也是身边人。

但是经过一番审问之后,柳丞相对谷雨和川雨的怀疑倒是打消了不少。无他,毕竟两人说话时条理清晰,虽然面上流露着惧怕之情,但是丝毫没有心虚与畏缩。而且帮着外人去害小少爷,她们俩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毕竟谷雨和川雨是柳夫人的人,而柳夫人又是母凭子贵,如果柳谨丞出事了,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也别想落着好。

于是柳丞相便说道:“此事最好与你们无关,这件事我会追查到底,任何与丞儿失踪有一丝一缕关系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你们若是知道什么线索,也都及时地告诉我或者是夫人。夜深了,回去伺候夫人吧。丞儿失踪,夫人必然心急如焚,你们多上点心,不要出什么差错。”

两个丫鬟听着柳丞相的一番敲打,心中暗暗庆幸,老爷肯放她们回去,自己这算是暂时躲过一劫了。二人连忙应道:“谨遵老爷的吩咐,奴婢们知晓了。”

二人一瘸一拐地走在小道上,迎着呼啸的冷风,眼眶不自觉地有些发酸,她们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差一点就走不出那扇门了。

此时腿上传来的疼痛,让谷雨和川雨更清醒地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活在人世间。

翌日,日上三竿了,唐易姝才醒过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但是并不冷,因为祁旌奚上朝临走前塞了三个汤婆子进去,就怕唐易姝体寒暖不热被窝。

守在外间的紫铃听见内间的动静,便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声地问道:“姑娘,起吗?”

唐易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怔愣了一会,才说道:“起吧。”

于是紫铃和红玉便手脚利落地伺候唐易姝穿衣洗漱,有些简单的事唐易姝本想自己动手,就比如拧布巾这个活,然而她的手刚伸出去,盆中的布巾就被紫铃抢先拿在手里了。

“姑娘,这种活就让奴婢来吧。”紫铃笑嘻嘻地说道,“七皇子走之前再三嘱咐了奴婢,要照顾好姑娘,可不敢让姑娘累着了。”

唐易姝有些无语,“我就拧个布巾,我能累到哪去?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风声鹤唳的。”她就不信只是拧个布巾而已,她能拧着拧着就流产了?

但是紫铃已经把布巾拿在手里了,唐易姝总不能跟她抢,只好说道:“那擦脸这活我总能自己来了吧。”

紫铃知道唐易姝的脾气,依旧笑着把手里的布巾递给唐易姝。

用早膳的时候,可能是祁旌奚提前吩咐过,有专门的丫鬟提前试吃,过了一会确认无误之后,才放心地请唐姑娘用早膳。

唐易姝见居然有人为自己试毒,心中有些复杂,她天天念叨着人人平等,怎料她现在跟着祁旌奚也算是得道升天了,变成了特权阶级的人了。以后怕是真的要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日子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长大以后,你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她以前确实挺不喜特权阶级的,可是这种事事都有人鞍前马后伺候的日子,真的是很容易让人沦陷上瘾啊。

用罢早膳,景仁宫里来了一拨内务府的奴才,带着这群奴才过来的是小福公公。

唐易姝见了熟人,好吧准确来说并不算是熟人,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并且给过她善意提醒的人。但是唐易姝还是很高兴,毕竟小福公公是她进宫以后第一个向她释放善意的人。

小福公公被唐易姝这真诚不作伪而又极其热情的招呼给震惊了,在他看来,唐易姝给他一杯茶,他给唐易姝提个醒,他们之间两清了。

可是他怎么觉得,这唐姑娘还像记着他的恩情似的,只好回以笑容,“奴才这次可是带着圣旨过来的,姑娘接完这道圣旨,奴才可就要对姑娘改称呼了。”

唐易姝心中一震,听着小福公公暗示意味这么强烈的话语,心说这不会是皇帝赐婚的圣旨吧?怎么不挑个祁旌奚也在的时候过来颁旨,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景仁宫,她怎么知道如何接旨啊?

她记得以前看古代的电视剧,每次接旨可都是有一套复杂而繁琐的流程,她这个外行可应付不过来啊。

小福公公见唐易姝愣在那不言语,还以为她是太过高兴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不催她。

好在这次过来颁旨的是跟唐易姝有那么一丝丝交情的小福公公,若是换了旁人,必然不会这么有耐心的。

红玉是个有眼色的,见唐易姝迟迟不动静,便知这是不动宫里的规矩,自己便代着唐姑娘先把景仁宫的奴才都聚集在一起,然后按着繁琐的宫规领了圣旨。

唐易姝对这道圣旨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昨晚祁旌奚已经跟她说过这件事了。而景仁宫里除了紫铃之外的一众奴才,皆是惊愕不已,个个心中都在诧异,这个乡下来的村姑,竟然真的被册封成了皇子妃?

这是什么运气啊?祖坟上的青烟冒得有三丈高了吧?

他们是景仁宫的奴才,自然都知道七皇子对唐易姝的宠爱,就算是有些不是近身伺候的,但是这个圈也就这么大,虽没亲眼见过但都亲耳听过,听那些近身伺候的奴才说七皇子对唐姑娘有多好多好。

反正唐姑娘得了七皇子的宠爱,能成为七皇子的屋里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依着他们想,唐易姝出身不好,而且是极其不好,撑死了做个妾,顶天了做个侧妃,毕竟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谁能想到这唐易姝没撑死也没顶天,而是逆天了,居然真的做了正妃。就连红玉,诧异过后也有了隐隐的嫉妒。

只有紫铃,是真心实意地在为唐易姝高兴。唐易姝没有娘家人,而紫铃却是唐易姝从宫外带进来的,若是论关系的话,自然是她与唐易姝的关系最亲近,她也算是唐易姝的陪嫁丫鬟了。

领了圣旨,小福公公身后的那一群内务府的奴才便上前了,说是给唐易姝量量尺寸,要给她做大婚的喜服。

皇帝嘱咐过钦天监,要选最近的良辰吉日,所以唐易姝与祁旌奚的婚期定在了十三日之后,说什么那天宜嫁娶。

小宫女上来给唐易姝量尺寸的时候,唐易姝下意识地吸了吸肚子,就小半个月而已,到时候她的肚子应该不会变大很多吧。

忙活了一通,小福公公带着内务府的奴才们走时,还特地跟唐易姝说了一声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