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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姝分析得不无道理,只要你还在这个皇宫,就必须要防住来自四面八方明里暗里的敌意和暗箭,除非景仁宫能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捅,不然就一直要经受这一切。

她突然觉得,如果能有人面对面地跟她正面刚,对她下手之前能够提前跟她招呼一声,就跟打仗之前先下战书一般,指着她的鼻子说:唐易姝,明日午时三刻我要与你决一死战,到时候可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不敢来。

如果她的对手都是这样的,该有多好啊。

其实关于把白川柏请进宫这个提议,唐易姝还真的有点怕祁旌奚会不答应。因为让一个外男长期待在宫闱之中,确实有点不太方便。

想想,这后宫之中,除了按例巡逻的禁卫军和皇帝身边的贴身护卫,以及各个皇子的贴身护卫,剩下的可都是太监啊。由此就可以看出外男进后宫可操作的难度有多大了。

总不能让白川柏一直以护卫的身份待在景仁宫吧,这会不会有点太折辱人家了。不管怎么说,白川柏好歹也是东莱谷的少谷主啊,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十几万两银子的人。

唐易姝跟祁旌奚说了她的担忧,“白郎中进宫之后,该给他安排一个什么身份倒是个大问题。”

怎料祁旌奚满眼复杂地看着唐易姝,说道:“人家会不会答应进宫还是两说,你这想的是不是有点太久远了。适当的未雨绸缪是可以的,你这可是有点……”晴天打伞,多此一举了。

她满心期望和祁旌奚谈论要给白川柏安个什么身份,谁知道祁旌奚根本就不想往那方面想,她瞬间就觉得没意思了,只好歇下这个心思,说道:“那行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就等到明天出宫问过白郎中之后再说吧。”

感觉白川柏还挺心软的,不知道到时候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有没有用,就用泪水避退白川柏的拒绝之心。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柳丞相的儿子丢了是怎么一回事啊?京城里拐小孩的这么多吗?今天光我知道的就有两起了。”唐易姝突然想起这个事,便问道。

祁旌奚倒是习惯了唐易姝一向的跳跃性思维,顺着她的话说道:“并不是两起,柳丞相的小儿子就是今日我们在街上碰到的那起,那个来查看咱们马车的妇人,若是我估计不错的话,应该是柳夫人。”

“啊?这么巧的吗?”唐易姝闻言,一下子来了兴趣,追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都给我说说!”

祁旌奚对着唐易姝,不像是对着敬妃那样没耐心,说三句话都嫌多。他见唐易姝对这件事有兴趣,便仔细地给她讲,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当时柳丞相向父皇呈禀,我就站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柳夫人带着小儿子上街,才四岁的孩子,平时娇生惯养得厉害,出门都是脚不沾地的,便让身边的丫鬟抱着。柳夫人在玲珑阁里面试首饰,丫鬟抱累了就将小少爷放下,说是就一眼没看住,小少爷就跑出去了。估计是看着外面热闹,小孩心里好奇得紧,便出去了,可是这一出去,人就找不到了。”

这样啊,唐易姝若有所思,他们是下午的时候在街上碰见的柳夫人,结果晚上柳丞相还进宫向皇帝求助,这就说明丞相府的人找了一下午,还没找到。如果当时不能找到的话,接下来要想找到的几率就小了很多。

山高水远,人贩子随便找到地方一躲,要是运气不好的话,丞相府的人就是找到白骨变黄沙,都不一定能找到小少爷。

“既然才一眨眼的功夫,四岁的小孩就算是跑出去,应该也跑不远吧。若是随机拐小孩的话,那些人贩子大多都是拐卖穷人家的孩子,柳夫人她们穿着富贵,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贩子怕惹麻烦,应该也不敢啊。”唐易姝认真地分析着。

欺软怕硬,压贫惧贵,这都是人惯有的劣根性。就算是在现代,那些被拐卖的孩子也多数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唐易姝经常能看见的报道就是:谁家的孩子在火车站被拐了、谁家的孩子在汽车站走丢了。从来都没看过说哪个大富豪的孩子走丢了。

人贩子拐卖一个孩子,转手的时候可能只卖出三五万,所以他们不敢得罪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这个道理拿到古代来也是通用的,甚至于古人比现代人更怕有权有势之人。

毕竟二十一世纪都知道人人平等了,而古代却是明明确确地分着三六九等,所以那些人贩子应该不敢拐丞相家的孩子才是,这得冒着多大的风险啊。

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老百姓唤着亲朋好友一起找,自己找不到了才会去报官,而后衙役们上心或者不上心地帮忙找上一通,两三天之后要是还找不到,衙役估计就忙别的去了,丢失的孩子估计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但是拐了丞相家的孩子就不一样了,丞相找不到都不往官府跑,人家直接往皇宫去,今天是检查京城进出的马车,明天估计就会把范围扩大到城外去,所以那些人贩子若是脑子没问题的话,是不会招惹富贵人家的。

但如果不是随机的话,那就有可能是故意的了,唐易姝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内贼?这位小少爷是嫡长吗?他还有别的兄弟吗?是不是挡了谁的路,所以才……”

祁旌奚明白唐易姝的未尽之言,他回想了一番,说道:“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在最亲近的人面前,祁旌奚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这位小少爷是柳丞相的唯一嫡子,但是他上面还有两个庶兄,分别是柳丞相的两个侧室所生。”

“柳夫人只有这一胎吗?”唐易姝追问道。

“不是,柳小少爷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叫什么我忘了,据说方面柳夫人生柳家嫡小姐的时候有些难产,养了这么多年才又生了这个嫡子,姐弟二人差了有十几岁。期间柳丞相的侧室又为他添了两个儿子,若非柳夫人生了这个嫡子,她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所以若说谁最希望柳家嫡少爷消失,那必然就是那两个侧室和庶兄了。”祁旌奚把自己了解的柳家情况告诉唐易姝。

“那这么说的话,若是假定这件事是有人指使的话,那就是那两个侧室和庶兄的嫌疑最大了。”唐易姝得出结论。

唐易姝在床上盘腿而坐,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拖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心说这件事说不定不是人贩子,而是丞相府的后宅内斗啊。

试想一下,柳夫人生女儿时伤了身子,十几年都没再怀上,后宅的那些姨娘啊妾啊估计都认为柳夫人这辈子再也怀不上了。所以府中就以那两个庶子为尊,说不定那一天柳丞相就会把其中一个庶子的娘抬正或者抬为平妻,这样那个人就是嫡子了。

这偌大的丞相府,在柳丞相百年之后,就是那个人继承了。

可是谁曾想到,十几年都没怀上的柳夫人竟然老树开花又怀上了,还一举得男。这即是柳丞相的老来子又是嫡子,肯定宠爱有加啊。而原先的那两个庶子,必然也就不高兴了。

说简单点,是庶子的期望落空了;说的夸张点,四舍五入,那就是他们不再是丞相府的继承人了。他们会甘心吗?

肯定不会啊!那要怎么做?

必然是先弄死嫡子啊!

唐易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分析靠谱,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祁旌奚,还问道:“你觉得我的推测靠不靠谱?有没有道理?”

祁旌奚一边唤宫女端热水进来洗漱,一边回应着唐易姝,“靠谱,很有道理。”

“你这回答也是够敷衍的,一点也不走心。”唐易姝对于祁旌奚的回答不是太满意。

“乖,这又不关咱们的事,分析一会玩玩也就算了,你现在怀着孩子呢,不宜思虑过重,这事就别再想了,咱们洗洗睡吧。”祁旌奚弯下腰,给唐易姝脱鞋,准备给她洗脚。

她一听这话,心道也是,她这边就算是把经过全部分析出来了又能怎样?总不能明天跑到柳丞相跟前说这件事很可能是你两个庶子做的吧。

更何况她现在也不知道当时具体的经过,想的这些太具有主观性了。

脑子一放空,睡意就上头了,唐易姝打了个哈欠,乖乖地仰着脸,任祁旌奚给她擦脸。

夜深人静,宫女熄灭了油灯之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将门关上,床上的祁旌奚亲了一下唐易姝的额头,柔声道:“睡吧。”

睡梦中的唐易姝,估计是怎么也想不到,柳丞相家这件跟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也不知是哪个环节不对劲,竟然中途拐了个弯,跟她扯上关系了。

这边唐易姝在祁旌奚的怀中安睡,而柳丞相的府中,却是依然亮着光。

柳丞相的书房里,一人满脸怒容地坐在太师椅上,狠厉地看着跪在下面的丫鬟,眼圈底下的青色透露出他的疲惫。

“夫人当时慌了心神,才会任由你们糊弄,但我可没有这么好骗,既然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吾儿怎么可能跑得影都没了?玲珑阁的首饰以往都是匠人亲自来府中给夫人定做的,怎么今天就这么巧,夫人偏偏要出门去看呢?还带着丞儿?说!是你们哪个撺掇的?”柳丞相怒喝道。

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想事情自然比别人想得深,今天这事未免也太过巧合了,这巧合中又处处透露着疑点。

玲珑阁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可以这么说,除了宫里的首饰,就属玲珑阁的最好了,多少贵妇人千金小姐都在玲珑阁买首饰,供不应求,每个人都要抢最新的,抢最好看的,抢最贵的。

柳丞相也算是做官做到顶了,所以玲珑阁也给柳丞相面子,柳夫人若是想要珠钗镯子了,就差人去玲珑阁走一趟,把玲珑阁的匠人叫过来便是,以往皆是如此,怎么就今天一反常态,亲去玲珑阁了呢?

柳丞相想不通,便审问柳夫人的贴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