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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外,门口的侍卫恭敬地对出来的人说道:“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随意地摆摆手,抬脚走了,嘴角处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似是目的达成一般。

御书房内,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才关闭上的房门,目光深远悠长,似乎是透过那扇房门在看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人。末了,突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皇后这嫡母做的,可真是尽职尽责啊。”老七的婚事,也值得她巴巴得专门跑上一趟。

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后原先因着对敬妃厌恶到极致,所以对着祁旌奚也没什么好脸色。而现在竟然特意帮祁旌奚一把,要说没有图谋,那是不可能的。

对着祁旌奚这么个刚刚得势的皇子有什么好图谋的呢?必然是想要拉拢他了。皇帝心中有丝毫的不满,他虽然也想让老七做太子手中的剑,但是皇后一介妇人插手朝堂的事,纵然其所谋之事与他一致,但是这种做法,皇帝并不满意。

福公公在一旁站着当隐形人,并不敢说话。

屋中沉寂了许久,突然听见门外的小太监拉长了声音通传道:“七皇子求见!”

皇帝闻言,目光一凝,皇后刚走,老七就又来了,这两个人是商量好的?还是巧合?

可是他当皇帝这么多年,已经不相信巧合了。若凡事都天真地相信巧合,那今日龙椅上坐的人估计也不会是他了。

皇帝本就介意皇后特意过来帮祁旌奚说话,现在祁旌奚又这么巧掐时掐点地过来找皇帝,皇帝的疑心病就犯了。

所以祁旌奚进来时,对上的就是皇帝并不是多好看的脸色,这是一种很直接的感受,祁旌奚很明显地感觉到皇帝此时似乎很不喜他。

“你此来为何?”皇帝直接问道。

“父皇,儿臣有一要事禀告。”祁旌奚承受着皇帝黑脸下的压力,将汜山县东风寨中的匪贼假冒当地县令一事告知皇帝,一边说一边偷瞄皇帝的脸色,根据皇帝的脸色时不时地改一下下一句的说法。

直到祁旌奚将话说完,皇帝才问道:“你所说的东风寨假县令可是和老六押回来的那群匪贼是一伙的?”

祁旌奚一听,就想起了那个假宋聿,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回道:“回父皇,二者正是一伙的。”

“既然是一伙的,为何老六所言之事与你说的不同?”皇帝其实很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还是刻意地问出来,想要听听祁旌奚会怎么说。

“回禀父皇,儿臣与六哥并不是一同剿的匪,所以儿臣抓的人归儿臣,六哥抓的人归六哥。”祁旌奚貌似很坦诚地说道。

皇帝闻言,心说这话倒是说得实在,把功劳分得这么渭泾分明,也是个傻小子。聪明的人只会做出一副谦虚的姿态,将这个功劳送给六皇子,显示一下自己的大度。或者是拐弯抹角地告上一状,说一下自己被抢了功劳的委屈。

可是祁旌奚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摆明车马地说,该谁得的就谁得,他得的不会给别人,别人得的他也不羡慕。

由此一来,皇帝对于祁旌奚和皇后暗中勾结的怀疑之心,就慢慢打消了。

先前六皇子祁隆阳一回宫,就欢天喜地地将剿匪的事呈禀了皇帝,皇帝如走场子似的,不怎么走心地夸了祁隆阳几句,再赏了一些东西,就没有再放在心上了。

这跟祁旌奚之前估计的情况一模一样,整个北齐的匪窝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是剿灭个匪贼窝罢了,其实算不上是多大的功劳。

但是此时祁旌奚告诉皇帝,那个匪窝里面的匪贼,悄悄地在汜山县当土皇帝,这可犹如平地一声雷,把皇帝瞬间就炸怒了。先前对剿匪事宜并不怎么感兴趣的皇帝,此刻却仔细追问起祁旌奚来,问他关于汜山县的所有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现在皇帝的其中一片土地都快成别人的姓了,这叫他怎么能不急。

“回父皇的话,是这样的,那日儿臣进汜山县时已经是傍晚了,当时儿臣急着赶路,并无意打扰当地县衙,便准备随便找家客栈住下。然而一连问了好几家,每家客栈都说客满,不再招待客人了……”祁旌奚充分调动自己的语言能力,犹如酒馆里的说书人一般,把神态语气都调动起来,将铺垫、悬念、转折、高潮都说得十分生动。

这一说就是小半个时辰,祁旌奚将汜山县东风寨的事详详细细地跟皇帝讲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重点突出了唐易姝被掳走他半夜潜入寨中救人一事,为一会说唐易姝有孕的消息做足了铺垫。

皇帝也听得很入迷,期间还时不时地问一声“然后呢?”、“没事吧?”

祁旌奚又说自己大意中了歹人的陷阱,昏迷不醒,唐易姝是如何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说到这了又顺带着说当初唐易姝第一次救下他时是如何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期间夹带私货地说了唐易姝不少好话。

最后,皇帝半是对祁旌奚说,半是感慨地道了一句:“当初那姑娘并不知你的身份,还能这么尽心尽力地救助你这个陌生人,着实能称得上一句心地善良了。”

能得到皇帝这一句评价,也是很不容易了,祁旌奚暗暗觉得接下来要说的事稳了一大半。

祁旌奚感觉到皇帝的态度平和了不少,便试探着说道:“儿臣有一件事,想要禀告父皇。”

“还有何事?”皇帝在上坐眯着眼问道?

祁旌奚做出一副脸红却又十分激动的表情来,故作不好意思地结巴道:“就……就之前易姝不是被贼人掳走了嘛,后来又中了歹人的奸计被下了药,儿臣将救回来以后就帮着解药,结果、结果今日出宫时,易姝忽然有些不舒服,当时找了家医馆,郎中把出了喜脉,日子也对得上。所以儿臣恳请父皇,下旨赐婚。”

方才祁旌奚不着痕迹地说了唐易姝许多好话,皇帝又跟听故事似的听祁旌奚讲,以至于他说出唐易姝有孕时,皇帝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朕就觉得这个故事该是这样的走向。

皇帝思虑了一会,终于说道:“未成亲而先有孕,这个名声若是传出去了,着实有点不好听。”

祁旌奚的心跟着提起来了,可是皇帝都考虑到这一步了,说明皇帝已经在想解决的办法了,祁旌奚暗暗期待着。

果然,皇帝又说道:“这样吧,就说你与那位……”

“父皇,她姓唐,名易姝。”祁旌奚听皇帝不记得唐易姝的名字,连忙提醒道。

“对,就说你与唐姑娘先前在民间时便已成过亲,朕再给你们颁旨,让你们过个明路。”说罢,皇帝转脸吩咐福公公,“你去让钦天监算一算,挑个最近的好日子,越快越好。”若是日子晚了,说不定就显怀了。

一听这话,祁旌奚喜不自禁,立刻跪下谢恩。

祁旌奚这边终于磨到皇帝松口了,而唐易姝那边,此时正在进行着一场审问。

唐易姝带着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着眼前跪着的宫女,她认得这个宫女,就是今日给她送药的那个宫女。

“你叫什么?”唐易姝坐于椅子上,放出些压迫的气势。

“回姑娘,奴婢叫碧水。”小宫女努力压制着心中的忐忑,故作镇定地回答道。

“碧水,你知道我为何叫你过来吗?”唐易姝老神在在地问道,做出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架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回姑娘的话,奴婢不知。”碧水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慌张惧怕。难道是她下药的事情败露了?

不!不可能的,她明明已经将药倒了,连药渣都处理了,如果偏说留下的有把柄,那就只有那张包着药沫的纸了。王太医不敢给她太多的药,当时就只给了一次的量,用纸包着。

而碧水当时慌慌张张地下了药,便把纸揉巴揉巴塞进袖子里了,现在……应该还在袖子里吧?

碧水这么一想,便不敢肯定了,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敢将手伸进袖子里摸一摸。

可是世上之事就是这么不巧,那张纸现在不在碧水的袖子里,而在唐易姝的手上。

半个时辰前,紫铃提了热水回来,跟唐易姝说路上碰见了一个宫女,将那碗药要走了。那宫女刚走没没一会,紫铃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认识路,便追着那宫女离开的方向去了,想着问一问路。谁知一过去,就看见那宫女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神色慌张东张西望,在倒着手里的药。

紫铃凭着直觉,觉得这宫女的行为太过鬼祟,便悄悄躲在一边,准备一会等宫女走了,她便将渗进药水的泥土挖一点回来。那宫女转身走时,袖间甩下一张纸,紫铃便一并拿回来了。

紫铃将泥土和那张纸一并呈给唐易姝,唐易姝虽然不懂药理,也能闻出来这纸上有药味,心说这次可真不是她自己有被害妄想症,而是真的有人害她。

唐易姝让红玉去请个太医过来,一会后来了个胡太医,唐易姝将那张纸递给胡太医,问他能不能闻出这是什么?

胡太医一闻,脸色就变了,心说这唐姑娘还不是后宫的妃子,怎么也搅进了后宫的风雨中,实话实说那纸上是藏红花的味道。

这么一想,唐易姝就明白了,那碗药是在她出宫之前就端来的,想必是有人比她还早知道她自己有孕的事实。那就说明,宫里的太医把出了喜脉,但是没有告诉她这个当事人,反而告诉了外人。而那个外人,买通了景仁宫的宫女,要害她。

所以唐易姝便叫人把那宫女带来,想要审问出幕后主使。

“你嘴上说着不知,心里可未必。我不会无缘无故带你来,我既然会让你来,必然是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消息。你若是主动说出来,我饶你一命。但若是换我来说你来听的话,可就没有求饶的资格了。”唐易姝半是威胁半是诱供地说道。

她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知道了多少,这样很容易让碧水钻了她话里的空子,以此来逃避些或者少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