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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祁旌奚,唐易姝一夜未眠,她就睁着眼躺在床上,一点一点看着外面夜幕渐渐退去,并不带丝毫暖意的阳光慢慢升起来。

她听见楼下传来较大的声响,以为是祁旌奚回来了,便猛地推开门往楼下跑,刺骨的寒意顺着身上的缝隙往体内钻去。

然而到了楼下,唐易姝看清楚了来人,失望瞬间在脸上布满,不是祁旌奚回来了,而是半夜去王家村的几个护卫回来了,还带着三个半死不活的人。

估计是怕王大川一家人在路上吵闹,几个护卫抓到人后直接将人打晕,像驮货物一样把人拉回来的,现在跟瘫烂泥似的躺在地上,晕的不知道今夕何夕。

天都亮了,祁旌奚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唐易姝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慌,一时顾不上地上的那三个人,对连夜跑了一趟的护卫说了句辛苦了,让他们赶紧上楼去歇一歇,又拜托其他的护卫出城去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看看祁旌奚他们现在人在哪,事情的进展怎么样?

回来了一波又出去了一波,那几个护卫商量好留守的人手之后,便骑上马出城了。

一旁的白川柏见唐易姝急得魂不守舍,一脸颓丧,看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出口安慰道:“唐姑娘不必着急,七皇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若是东风寨这么容易就能攻打下来,它也不会在汜山县占山为王这么些年了,多费些时间也是正常的。”

“希望吧,借你吉言了。”对于别人的好言相劝,唐易姝还是领情的,苦笑着说道。

唐易姝眼神一转,看见了地上的三滩烂泥,中间的是个姑娘,看着清清秀秀的,跟着王大川夫妻俩在山里住了这么几天,也没见面色发黄身形消瘦,看来确实是被夫妻俩养的很好。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没有苦着自己的闺女。

为人父母,不忍心让自己的姑娘受苦,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为了自己的闺女,就把不相干的无辜之人拉下水,这就十分过分了,谁还没个爹娘了?

父爱母爱是一方面,道德法律又是另外一方面了。

这二者,唐易姝分得很清楚。

所以当王大川一家子被人用水泼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着向唐易姝求饶时,唐易姝内心毫无所动。

“姑娘,你放了我们吧,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真的想把姑娘送进土匪窝的,是土匪过来抓的人,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老板娘不知道唐易姝了解了多少,还在继续狡辩。

唐易姝听了之后嗤笑一声,既冷淡又讽刺,毫不留情面地说道:“不是真的想害我,那我当初是怎么被人抓进土匪窝的?你可别跟我说是我自己梦游走过去。若是当时我被土匪抓走后,你们能稍微跟我的家人通个风报个信,我都能原谅你们,信你们是为了自保身不由己,可你们倒好,二话不说就逃了,现在跟我说不是真的想害我,晚了!”

她说罢,又把目光从老板娘的脸上转向她的闺女,看着清清秀秀的一个姑娘,露出惊恐又害怕的表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滴又一滴地慢慢流下来,看着甚是楚楚可怜。虽然模样长得不是顶好,但是这幅我见犹怜的姿态,倒是很能勾起男人的怜惜之心。

“你就是宋聿一开始要的那个姑娘吧,我替你去东风寨走了一圈,其实那个地方还挺不错的,去了就是正妻的待遇,房子是青砖瓦房,吃的也好,日日还有乌鸡鹿茸汤当补品,你说这么好的日子,你怎么不过去享福呢?”唐易姝语气飘飘地问着王大川的闺女,让人听不出她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反话,

王秀儿还没来得及回答,老板娘就抢先叫了出来,她像是一只护崽的母鸡一般,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起来去啄对方的眼睛,声音尖利又刺耳,“那都是一群土匪,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我家秀儿要是给了宋聿,她一辈子就毁了!”

老板娘看不透唐易姝的眼神,只觉得阴冷刺骨后背发凉,他们这次落在这群人手里,算是他们栽了,不知道这恶毒的女子要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他们,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秀儿身上来回打转,老板娘生怕唐易姝把秀儿拉出去做什么不好的事。

万一这女人要把她的秀儿给别人糟蹋,那可怎么办啊?这一屋子都是壮汉,他们想跑都跑不掉。

“你闺女的一辈子不能毁,难道我的一辈子就能毁了吗?”唐易姝听了那话,陡然发怒,立刻吼了回去。

“姑娘息怒!”紫铃见唐易姝动了脾气,赶紧劝道,“左右人都在咱们手里了,不过板上鱼肉而已。怎么处置不都是姑娘说了算,想如何罚他们就如何罚,想取他们的狗命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姑娘不必与这种人动怒。”

唐易姝闻言,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心情之后,对着地上跪着的三人陡然一笑,“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这人不管要做什么,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一向最爱直来直往,我今天把话放这,我不会让你们死的,死多简单啊,若是碰见手速快的,手起刀落你们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去了,一点痛苦都没受到,这也太便宜你们了。”

死真的是要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要知道,世上还有很多事,是比死更难受的。

有一句话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唐易姝就打算让这一家子每天都在这句话的氛围中受折磨,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

地上的三人一开始听说唐易姝不取他们的性命,心里还没来得及喜呢,就被唐易姝剩下的话给吓死了。

老板娘哆哆嗦嗦地说道:“姑娘,这件事是我的出的主意,跟他们两个无关,你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放了他们。”

唐易姝诧异了一下,没想到这人看着最坏,结果到了生死关头,还挺能大包大揽的,跟之前赵芳芳的娘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不过就算老板娘再有母爱,也掩盖不了她不是一个好东西的实质。

“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怎么跟他们两个无关?难道你家秀儿不是这件事的受益人?难道你相公不是你的同谋?要真想撇清关系,当初你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就应该阻止你,而不是等到现在东窗事发了,又来说没关系。”唐易姝挑着眉,语气轻飘飘的,说出去话却是很让人绝望,“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没戏。”

而后又对身边的护卫说道:“把人带下去吧,该上什么刑就上什么刑,给我好好伺候他们。你们也看到了,这一家子感情深厚,你们上刑时可不要厚此薄彼啊。”

她不是什么圣人,在一些事情上,也做不到以德报怨。在她的处事原则里,被欺负了,自然就要欺负回去。

如果这次不是祁旌奚把她救回来,那她后半辈子会是什么样?唐易姝不敢想象。

护卫得了吩咐,要把那三人拖下去,一直默默无言只会哭泣而且还哭得很好看像是随时准备勾引汉子的王秀儿极力挣扎,身子一个劲地往唐易姝的方向扑,不想让那些护卫把她带下去。

王秀儿声嘶力竭地喊道,脸上的表情也有一些狰狞,“姑娘,你听我说一句!”

唐易姝抬了一下手,示意护卫先暂停,低头看向王秀儿,“行啊,你说吧。”

“秀儿自知此事罪大恶极,并不敢为自己求饶,但是秀儿恳请姑娘放了秀儿的爹娘,他们做那些事都是为了秀儿,所以这件事的所有后果理应由秀儿一力承担。不管姑娘要如何处罚,秀儿都认,但是请姑娘网开一面,饶了爹娘。”王秀儿声泪俱下地说道。

然而唐易姝听完这一通话后,内心毫无波澜,并没有为之感动。

“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你是根本没听,还是已经忘了?”唐易姝的目光锋利如炬,盯着王秀儿问道,“在这件事中,你们三人是一个整体,谁都别想置身之外。”

她还以为王秀儿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没想到还是老一套啊。现在看着怪孝顺善良的,可若是真善良的话,当初就应该制止她娘亲的做法。

还有这个王秀儿说话也是有点奇怪,是不是不会用第一人称“我”来说话啊,句句都是秀儿怎么怎么样……唐易姝听着真是别扭极了。

她挥挥手让护卫继续把他们带下去,对于三人声嘶力竭的哭嚎和求饶无动于衷。

处理了王大川一家的事,紫铃跟唐易姝说了声,便去厨房做早膳了。

去城外打探消息的那几个护卫迟迟不回来,唐易姝心中焦急万分,要不是白川柏拦着,她都要把剩下的人手也派出去打听消息了。

因为心中挂念着祁旌奚,唐易姝早膳吃得十分心不在焉。大冬天的,她硬是要把客栈的门打开,而且还坐在靠近门边的桌子,丝毫不惧呼啸的北风,眼睛一直盯着门外,舀粥的勺子停在半空中,要人提醒一声,才后知后觉地把勺子往嘴里送。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肯定是祁旌奚回来了。唐易姝心里这样想,倏地一下站起来,匆忙跑出去,跑动间宽大的袖子把桌子上的碗都带掉了。

她站在门口,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可能是因为身上有伤,大多数人下马之后走路姿势略显怪异,而她心心念念的祁旌奚,此刻正趴在林飞扬的后背之上。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哀伤的神情。

最坏的念头瞬间在唐易姝的心里涌起,她浑身颤抖着走过去,张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