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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许县令过来找祁旌奚的时候刚好碰见白川柏也在这。

因为现在痊愈的人越来越多,那就意味着还待在义安堂的人越来越少,所以这几天祁旌奚就不怎么往义安堂跑了,有什么情况都是由护卫或者白川柏过来告诉他。

不过今天白川柏来这是唐易姝叫过来的,而许县令则是过来给祁旌奚汇报义安堂情况的。凑巧,两个人赶一块来了。

“许县令有何事便说吧。”唐易姝开口说道。她要和白川柏商量的事更加重要一些,不方便被外人听见,所以她让许县令先说,说完了事情就赶紧走。

谁知这许县令还假客气起来了,“属下不急,白郎中先来的,让白郎中先说吧。”

虽然他们两人是前后脚过来的,但是耐不住白川柏是前脚,而许县令是后脚,所以许县令说是白川柏先来的也没有说错。

他这样说一是本身他自己就对白川柏挺尊敬的,神医圣手啊,谁不想跟神医打好关系,万一以后有什么不测呢,好歹也是一条退路。这其二嘛,则是想在七皇子面前表现一下他友爱谦让的良好品行。

“不碍事,许大人先说吧。”白川柏也跟着客气了一下。他回去之后又没有什么急事,不在乎这多等一会还是少等一会。

唐易姝看着白川柏和许县令两个人在“你先请”和“不不不还是你先请”之间推来推去,无奈地碰了碰祁旌奚,让他说句话拿个主意。

“二位不必互相谦让了,还是许大人先说吧。”祁旌奚说道。

“是,还是赵芳芳的那个娘,死活不愿意再在义安堂里面待下去了,说要回家,天天抱着赵芳芳的牌位在那哭,和她同屋的很多人都不愿意了。白天哭晚上也哭,搞得很多人都休息不好。”许县令被七皇子点名后,直接说道。

其实他这还是委婉的说法,要是说得直接一点,赵芳芳她娘现在跟个疯婆娘没两样,晚上哭得像鬼似的,搁谁谁心里不瘆得慌。

“怎么又是她。”唐易姝嘟囔了一句,真是阴魂不散啊,“她既然不愿意在义安堂里待,那就让她走好了。”

不愿意留在义安堂就不留呗,怎么这件事还要拿来说一说,唐易姝表示不是很懂这里面的因果关系。

怎料唐易姝的话音刚落下,白川柏就立刻反对道:“不行,她的病还没有好,她不能走。”

病若是没有根治就离开,很有可能会复发,那么他费心费力辛苦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病情很有可能再一次在全县肆虐,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所以即使这种情况只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白川柏也要竭力阻止。

这话说白了就是,在赵大娘的病还没有完全好透的情况下,绝对不能离开。

许县令闻言,一脸无奈,“说的就是啊,她现在是肯定不能走的,但是和她同屋的那些人意见可就大了,总不能单独给她准备一间房吧。”

“她倒是想得美。”若是要给赵大娘准备单间,唐易姝是第一个不同意,她也不是圣母院的,赵大娘天天给她找不痛快,她凭什么还给赵大娘这么好的待遇,她又没有受虐倾向。

所以这就是许县令为难的地方啊,要是让赵芳芳的娘舒坦了,那唐姑娘肯定不愿意,唐姑娘要是不高兴的话,那不舒坦的就变成他了,可是那屋子里其他的病人怎么办?

三番五次地给她找麻烦,唐易姝就是泥人也被闹出三分脾气了,更何况唐易姝还不是那种没脾气的烂好人呢,这三分的火气就涨到了七分。

她怒道:“不就是哭得太扰人了嘛,以后除了喝药的时候,其他时间就把她的嘴给堵上,人也给我绑起来。要是还闹的话,就在大牢里给她开个单间,看她敢不敢进去住。”

烦死了,仗着自己生了点病就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地闹是吧?行啊,那就看看谁的手段比较厉害啊,说句厚脸皮的话,唐易姝的觉得自己现在也算是特权阶级的人了,稍微用点特权,也不算过分。

祁旌奚听唐易姝这话和她一贯的作风和行事准则有些明显的不同,知道唐易姝估计是气狠了,便也顺着唐易姝的话对许县令说道:“就按易姝说的做吧,小惩大诫一番即可。”

估计到不了去监狱开单间的地步,像赵大娘那样的人,应该堵堵嘴绑一绑就知道害怕了。

许县令得了吩咐之后依言退下,唐易姝又挥挥手让紫铃也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和白川柏三人。

“不知道唐姑娘召在下过来有何事?”白川柏客气地问道。

“麻烦白郎中给七皇子诊一下脉。”唐易姝带着些许的神秘意味。

他们马上就要启程回京了,而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祁旌奚一点恢复记忆的征兆都没有,不禁让唐易姝担心起来。

她以前看小说,失忆的人若是要恢复记忆,可能会时不时地头晕,或者在看见一些特定的东西时会被刺激到,可是祁旌奚别说眩晕了,他睡觉的时候几乎连梦都没有做过,连梦见前事在梦中恢复记忆这条路都走不通。祁旌奚要是身份普通,那恢不恢复记忆对他来说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反正他失去的是记忆又不是智力,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可关键是祁旌奚的身份不一般啊,将来很有可能是要夺嫡的!

若是回到了暗雾重重的京城,祁旌奚这个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傻白甜”应该怎么办?万一有人过来跟祁旌奚拉关系套近乎,他们连这个人以前是敌是友都不知道,那不是上赶着被人家耍吗?

刚好现在白氏族人在这,白川柏又是东莱谷的少谷主,他的医术在年轻一辈里面应该是无人能及的,所以唐易姝就想请白川柏过来看看,有没有办法治一治祁旌奚的失忆症。若是能治好的话,祁旌奚回到京城以后也能多几分底气。

不过唐易姝不跟白川柏明说祁旌奚的症状,反而让白川柏自己诊出来,也存着一点试探他医术的意思。

白川柏先是意味不明地看了唐易姝一眼,然后伸手摸向祁旌奚的脉门。他平日里与七皇子也有过一些交谈,说话间看七皇子的气色不像是身体有疾的样子,唐姑娘突然来这么一出,总不可能是闲的没事做吧。

唐易姝看着白川柏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随意逐渐变得严肃郑重起来,她的心也不免跟着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变轻了。

“没事的。”祁旌奚感觉到唐易姝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抓得有点用力,估计是有点紧张,便用另一只还空着的手牵着唐易姝,安抚道。

半晌,白川柏才道:“七皇子之前可是受过重伤?在下斗胆问一句,七皇子现在,是否患了失魂之症?”

“是的,当时被砍了一刀,整条胳膊差点就要掉了,九死一生。”祁旌奚见白川柏既然诊出来了,就不瞒他了,“算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吧,若不是易姝的话,可能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不知七皇子是否方便让在下看一下伤处?”白川柏再道。

这就奇了,若不是把脉的话,白川柏从七皇子的言谈举止上还真的看不出他得了失魂症,做事张弛有度进退得当,好像并没有受多大的影响。

“可。”祁旌奚简单应了一声,而后便把层层的厚衣裳解开,露出伤处来。即使过了这么久,胳膊上的伤口依旧狰狞无比,像是一条丑陋的蛇盘踞在上面。

纵使白川柏行医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断臂残肢,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骇人的伤口,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震惊,不禁惊呼出声。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白川柏除了震惊于伤口的吓人之处外,更为震撼的却是这伤口的形状和走向,一般来说刀伤不应该是很平整的吗?怎么这个伤口看着歪七扭八的,有点像是有人缝衣裳但是针法不好针脚不密的感觉。

而且若是像七皇子所说,整条胳膊都差点掉了,那这条胳膊应该是保不住的,可是现在看来,七皇子的这条胳膊不仅还好端端地长在他的身上,而且还活动自如,这就不得了了。

白川柏对祁旌奚身上的这个伤口十分好奇,忍不住上手去摸,而且是摸了又摸。

这一幕看在唐易姝眼里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两个大男人,还是两个长相俊美的男子,一个光着膀子衣衫半解,另一个凑过去摸个不停。这让唐易姝平白生出了她现在站在这里是多余的感觉。

好在这幅场景并没有持续很久,当事人之一的祁旌奚也觉得这样有些别扭,当时唐易姝日日给他换药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心里还想一天一天换三次药,想要借着这个换药的机会多和唐易姝接触接触。

可是现在换成了白川柏,祁旌奚忍住想拂掉白川柏那只在他伤口处摸个不停的手,开口说道:“白郎中,好了吗?”

唐易姝摇摇头,赶紧甩走脑子里的那点怪异感,接话道:“是啊,这大冷天的,可别冻着了。”

白川柏依言收回手,再看向唐易姝时眼睛里已经充满了兴奋与狂热,还有一丝探究之意被他压在眸底深处,掩藏得很好。他现在真的是对唐易姝充满了兴趣,这么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不但能救人,还能保住七皇子的这条胳膊,简直是不可思议。

“敢问唐姑娘,七皇子这伤口你是如何处理的。”白川柏激动地问道。

唐易姝平时看惯了白川柏不管面对任何事都淡然处之的模样,忽然间看到他露出这般激动的表情,一时之间还有些愣住了,以往那个处事云淡风轻的白川柏是被人夺舍了吗?

“就拿针线缝的啊。”唐易姝努力把这件事情简单化,白川柏是医家圣手,她不想让白川柏看出她的异常之处,“当时他伤得那么重,我也是没办法了,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呗,现在想想我还有点后怕,也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胆子怎么那么大。”

说完这个后唐易姝又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白郎中你觉得七皇子的失魂症能治吗?”

她永远都学不会既自然又巧妙地转移话题,每次都硬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见唐易姝不想多说,白川柏也不好追问,这种事没办法急于求成,只好慢慢来了,如果他能将七皇子的失魂症治好,说不定唐姑娘会对他多几分信任,到时候再将跟缝合有关的诀窍或者秘籍告诉他也是有可能的。

他接着唐易姝的话说道:“治疗的法子倒是有,但我不是很有把握。”

“怎么治?”唐易姝十分欣喜,迫不及待地问道。

相比于唐易姝的激动,祁旌奚这个当事人倒是冷静许多。连白川柏都说没有把握,他已经可以预见治疗的过程可能会很艰难。

“金针刺头顶大穴,再辅以药物治疗。”白川柏在唐易姝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道,“需要的药物中很多都是珍稀的药材,但是最难的不是这个,药材再珍贵,回到京城以后凭借七皇子的身份要什么药材找不来?难的是这金针刺穴,头顶穴位众多,一个不慎,就很有可能变成痴傻之人甚至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