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三天后,赵芳芳被斩首的那天,是个阴天,天上黑压压的,冷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往路上行人的脸上刮。

自从所有被感染了鸡瘟的病人被聚集到义安堂隔离起来,且白川柏拿出了治疗的药方以后,林水县就渐渐恢复以往的热闹与生机,但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热闹过。

砍头啊,那可是几年都难得一见的景象,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耐不住县里的百姓爱过去凑热闹,菜市场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外面的人挤不进去,只好在外围转悠着,向知情的人打听消息,“我听说被砍头的是个姑娘,谁跟我说说这人是犯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不用想也知道是杀人了啊,不杀人怎么可能会被砍头呢?”旁边有人回话道。

“不会吧,这姑娘看着文文弱弱的,能杀得了谁啊?”

这世上从来不乏以貌取人之人,比如方才说话的那位大娘就是这样。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姑娘看着文文弱弱的,那心肠子可不是一般的黑。我有个亲戚在衙门里当捕快,他可是跟我说了。”有一个真的知道内情的人高声说道。

然而这人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像是故意在吊人胃口似的,见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估计是很好地满足了他想炫耀的心理,这才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义安堂不是死了两个人嘛,就是这女的往人家的药里面下药才害死的。”

义安堂死人那事虽然当时祁旌奚下了禁言令,但是后来又是做法事又是买棺材的,动静闹的也算是比较大,这事肯定有人好奇啊,县里村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沾亲带故的,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一个人知道了,也就相当于一百个人知道了。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一个口子,就再也堵不上了。

第一个人对第二个人说:“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啊。”

第二个人满口答应,“行,我的嘴有多严你还不知道嘛,尽管说!”然后转脸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第三四五六……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围观之人听完之后震惊道。

站在最前面的是那个死了爹的年轻汉子,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赵芳芳下药害死了他爹。

他不知道赵芳芳和唐易姝之间的恩怨,以为赵芳芳会下药害他爹,是因为当时是他爹第一个同意那个道士的话要放火烧死赵芳芳。他觉得赵芳芳是因为这个才那么记恨他爹。

午时三刻已到,刽子手手起刀落,与他手中的大刀一同落下的,还有赵芳芳的人头。

鲜血溅了三尺高,亲者痛,仇者快。

然而无论外面再怎么热闹喧哗,那些唏嘘之声、那些震惊之言、那些哭喊之泣……一切的一切,仿佛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唐易姝的这个小院之外了。

唐易姝似乎忘记了今天是赵芳芳斩首行刑的日子,她正在屋子里收拾行李。

他们在林水县待了快有一个月了,这几天白川柏回来的时候跟祁旌奚汇报义安堂的情况,越来越多的病人康复痊愈了,所以唐易姝觉得他们也是时候该启程回京了。

总体来说,这次的事解决的还算完美,他们也算是功成身退了。特别是在登丰知府丝毫不给任何援助的情况下,完全凭借着他们逆天的好运气和白川柏这个贵人相助,也实在是不容易。

况且天气越来越冷了,再不启程的话估计就要下雪了,昨晚祁旌奚和林飞扬算了算日子,他们必须在下大雪之前赶回京城,不然的话,走到一半大雪封山被阻在半路上,那可不是好玩的。

“咱们这次要赶路,轻装简行,只把冬天需要的厚衣裳带着,之前的那些薄衣裳都不要了吧,又重又占地方。”唐易姝一边叠衣裳,一边说道。

她把需要带上的衣裳放在左边,把不准备要的衣裳放在右边。

祁旌奚过去翻了翻,从右边那摞拿出好几身衣裳又放回左边,“这几件带着吧。”这几件是之前还在安平县的时候唐易姝给他买的衣裳,祁旌奚不舍得扔掉。

“这都旧了。”唐易姝拿过那几件衣裳看了看,“你看看这袖口都磨破了,你以后也穿不上了,还带回去做什么。”

“反正你带着就是了。”祁旌奚似乎对自己的恋旧有点不好意思,怕唐易姝笑他,也就没解释,只说了一句。

“行吧,那你自己收拾你的东西,我不给你收拾了,省得到时候我又把什么不该扔的东西给你扔了。”唐易姝把手里的衣裳重新塞给祁旌奚,装作害怕的样子,开玩笑地说道,“万一你因为这事生气了,我可承受不住七皇子的怒火。”

祁旌奚闻言,把衣裳蒙在唐易姝的头上闹她,还道:“开玩笑!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算是气到把自己剁了都不可能对你发火好吗?”

唐易姝眼前突然一黑,心跳快了一拍而后瞬间归于平静,她知道这是祁旌奚在跟她闹着玩也就没有多紧张了。衣裳洗得很干净,隐隐能闻到皂角和干花的香味。

她站着没动,等着祁旌奚把衣裳拿下去。

“你看看,我就只说了一句,你就开始恼羞成怒打击报复了是吧。”唐易姝的声音从衣裳里面传来,带着隐约的笑意,开玩笑地说着反话。

她被衣裳盖着头,看不见外面的情况,突然间,祁旌奚没有了声音。

唐易姝觉得奇怪,也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啊,祁旌奚应该没有出去,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呢。

她正欲抬手拿掉头顶的衣裳,然而手伸到一半,却被人按住了,紧接着,她的腰也被人搂住了。

有些过快的呼吸声从唐易姝的正前方传来,就在咫尺之间。

“打击报复这四个字,我怎么舍得用到你身上。”祁旌奚醇酒一般的嗓音在唐易姝的耳边响起,带着醉人的浓香,“我只是,在提前感受一下掀盖头的感觉,我的新娘。”

当祁旌奚的最后一个字说完,唐易姝的脸瞬间以火烧之势红到了耳后根,还在继续往脖子下方蔓延。

天啊!祁旌奚这样说真的是太犯规了!唐易姝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狂热与骚动,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砰,恍若擂鼓一般,又像是满空的烟花在绽放。

静谧的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光亮逐渐在唐易姝的眼前增加,是祁旌奚一点一点掀开了她头顶的东西。

当唐易姝的脸完全露出来后,祁旌奚此刻的唐易姝好像比刚才又美上了几分,他轻柔地抚摸上唐易姝的脸颊,“你的脸红得像你日后要穿的嫁衣一般。”

唐易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果然是北齐的七皇子,就是比她这个村姑有文化,她记得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造比喻句的时候只会说小丽的脸红得像红苹果。

这逼格这造诣这文化修养,高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娶你了。”祁旌奚继续说道。

唐易姝面上害羞至极,身子都有一点点僵硬。是真的害羞,当初无意间撞见祁旌奚沐浴看见他的大兄弟时都没有这么害羞过,结果现在反倒被这么几句话撩得面红耳赤,甚至有点手足无措了。

她虽然身子僵,但她的内心戏丰富啊,她是走心派的:霸道皇子我求你别说了行吗,我真的挡不住你的男主光环啊,这情话技能简直满点啊,老天是把我穿越时应得的金手指分了一半到你这个男主身上吗?所以我的金手指才这么鸡肋……

什么都别说了,她躺平任……那啥什么总行了吧。

两个人贴得极近,彼此间的距离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唐易姝自然能感受到祁旌奚身下的变化。

眼看着事情就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主要是唐易姝觉得现在不是良辰吉日吉时,不太适合那啥,也可以理解为她怂,所以唐易姝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什么,紫铃前几天跟我说她想跟着我们一块回京城,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话题的转移是真的硬啊,比大门上冰凉的铁环还要硬,一下子就把屋子里暧昧而又炙热的氛围给降下去一半。

祁旌奚连饮了两杯桌子上的凉茶,勉强才把身体里的火气扼制住一点,而后才道:“这种事你决定就行了。”

“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力了,万一再发生赵芳芳那种识人不清引狼入室的事,我真是哭都没处哭啊。”唐易姝说话的时候语气上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祁旌奚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好不容易才灭下去的欲火差一点又死灰复燃。

这种类型的火,不要说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就算是只有一缕青烟升起,都可以烧得他不能自已,从骨头到皮肉,都烫得惊人。

但是收丫鬟这种事又是大事,确实是要精挑细选仔细考虑的,祁旌奚现在满脑子都是唐易姝,哪里有心思想正经事,只好道:“这件事马虎不得,必然要深思熟虑才行,容我好好想一想,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