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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双可以一次提动四桶水日日干农活的手,手上布满厚厚的茧子,无不在昭示着这双手的力气是多么得大。

而此刻,这双手正紧紧地钳制住唐易姝纤细的脖颈,脆弱而又易折,就像是猎人提着濒临死亡的天鹅脖子一样。

唐易姝猛地反应过来,那第三条人命,说的就是她啊。她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喊声,因为喉咙被掐着,唐易姝的声音破碎而又细小。

与此同时,赵芳芳嫉妒而又夹杂着寒意的声音在唐易姝的耳边响起,“你说你怎么这命好,明明我和你都是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容貌,凭什么你就可以得到七皇子的宠爱,而我就只能卑躬屈膝地做你的奴婢?你告诉我为什么?”

唐易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觉得祁旌奚就在不远处,所以她心里也不是那么得害怕吧。都这个地步了,她听到赵芳芳的话后心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吐槽,什么一样的容貌,怎么不说两个人还是一样的性别呢?

而且又不是她强制赵芳芳做她的丫鬟的,明明就是赵芳芳自己哭着求着要做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上次是你命大,那加了料的水没有被你喝成让你逃过一劫,但是这次你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深更半夜敢一个人出来,就要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你说这荷花潭的水冷不冷,你去试试怎么样?反正今天被你看见了,我也难逃一死,不如豁出去赌一把,如果今天你死了,刚才发生的事就没有人知道了。你死了,可能我就能活下来。”赵芳芳说着,便掐着唐易姝的脖子把她往荷花潭里压。

她们本就站在荷花潭边上,赵芳芳只需要手上一用力就把唐易姝的头给按下去了,唐易姝一边不停地拍打着赵芳芳的胳膊,另一边在心里想祁旌奚怎么还不来,这是怎么的?眼睛不行了还是耳朵不行了,看不见她就要被赵芳芳给淹死了啊。

冰冷刺骨的潭水漫上唐易姝的眼睛、耳朵,头发……死不是最绝望的,最令人绝望的则是死亡期间那漫长而又短暂的过程,污浊夹杂着泥沙的潭水被唐易姝喝了好几口下去,残留的泥沙停在她的嗓子里不上不下,有一种毛糙的磨砂感,让唐易姝难受地不住地咳嗽,但是她现在头被按在水里,她一咳嗽,就吸入了更多的潭水。唐易姝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点一点地变弱。

其实这还真不怪祁旌奚,因为刚才那堆火光一灭,祁旌奚视线的能见度立马就弱了很多,黑漆漆的一片,连天上的月光都被飘来的乌云给遮住了,祁旌奚是真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而且刚才唐易姝出去现身的时候,还特意给他打了手势让他不要现身,所以当祁旌奚听到唐易姝那边声音不对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这么一犹豫,那时间上稍微就有一点点耽误了。

很多事都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完成了,赵芳芳掐唐易姝的脖子是这样,她把唐易姝按在水里也是这样,这是力量上的绝对压制。

好在祁旌奚赶过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当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立刻就奔了过去,大喝一声,“你在做什么?住手!”

祁旌奚被眼前的场景差点吓得魂都没有了,又惊又怒,一脚踢开正在做恶的赵芳芳,连忙把唐易姝扶起来给她拍背顺气。

那一脚踢得有多用力呢,毫不夸张地说,祁旌奚那一脚踢过去,直接把赵芳芳踢了有一丈远,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许县令也不敢去看这人到底有没有被踢死,他倒是快被唐易姝给吓死了,他就说刚才在假山石后面看的时候,怎么觉得唐易姝和赵芳芳两个人的姿势不太对呢,虽然夜色漆黑看得不是那么真切,但是两个人也不至于说着说着就抱到一块去吧。

他还准备提醒七皇子出去看看呢,没想到七皇子的动作竟然是如此的迅猛急速,人都被七皇子踹飞又落地了,他才堪堪地赶过去,真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咳咳咳!”唐易姝被祁旌奚捞上来以后咳得惊天动地,她刚才被按在水里的那短短几秒,她都喝了些什么下去啊。

其实主要是唐易姝没有防备,如果先前有了防备,被按下水的时候闭气一会,完全不会有这种事的发生。可是世上的很多事都是没有征兆的,所以唐易姝也始料不及。

她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肺都给咳出来,然后再把喉咙连着食管那一溜的器官给掏出来洗一洗,天知道她那几口水到底喝了多少蜉蝣微生物下去。

“你没事吧?”祁旌奚心疼地问着,他摸着唐易姝上半身的衣裳自领口处到胸口已经全湿了,而且水迹还有逐渐往下蔓延的趋势,赶紧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包在唐易姝的身上。

“咳咳……你看我、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唐易姝一边咳一边艰难地说道,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现在已经成磨砂面的了。

祁旌奚一把将唐易姝打横抱起来,阔步往回走去,厉声吩咐道:“去请白郎中过来。”

他这吩咐并没有指名道姓,而许县令一听,那老胳膊老腿倒腾地极快,立马就奔过去找白川柏,还没待林飞扬反应过来,许县令已经跑远了。

被踢飞的赵芳芳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刚要爬起来,就被脖子间的一柄利刃给定住了。

那是林飞扬提着剑架在了赵芳芳的脖子上,冷笑一声,“你胆子倒是真不小,我原先还不敢相信是你往药里面下的泻药,但是没想到,你在县衙里面也敢杀人,真是小看你了。”

锋利而又冰冷的剑刃贴着赵芳芳温热的肌肤,林飞扬只需要稍微用那么一点点的力,就能看见汩汩的鲜血破开肌肤争先恐后地流出来,他的话语不停,“你怎么这么天真,你也知道七皇子这般宠爱唐姑娘,你觉得七皇子会放心让唐姑娘一个人出来吗?”

若是没有这一出,说不定赵芳芳还能多活些时日,挨到秋后处斩也是有可能的。不过现在嘛,等一会七皇子安抚好唐姑娘那边,过来一剑直接捅死赵芳芳也是有可能的。

赵芳芳既绝望又不甘,她似乎无法接受,唐易姝竟然又在骗她,而她也又被唐易姝给骗了。

林飞扬再说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赵芳芳只无意义地叫喊着:“贱人!竟然骗我!她这个贱人……”

祁旌奚抱唐易姝回去的那一路上心急如焚,不停地说着:“你跟我说说话。你再坚持一会,不要睡过去,白川柏马上就过来了。”

唐易姝没理他,反而还在心里白了祁旌奚一眼,她嗓子都成那个样子了还跟他说说话,她怕自己一张嘴吐出几条小蝌蚪出来吓死他。

估计是被祁旌奚抱在怀里,唐易姝心里安稳不少,精神也不算太差,觉得祁旌奚这话说得像是她已经生命垂危了似的。

唐易姝突然觉得脸上一凉,那是自祁旌奚下颌角流下的一滴汗,掉落在她的脸上。初冬的夜晚,无论祁旌奚这一滴汗是冷汗还是热汗,都可以一探祁旌奚现在的心情如何了。

她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刚才在心里的种种吐槽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她抬手勾着祁旌奚的脖子,把脸贴着他的胸膛上面蹭了蹭,那是一种信任和亲近的姿态。

“我没事,你不要着急,慢慢走。”唐易姝小声地说道。

祁旌奚没有说话,只是低头亲了一下唐易姝的额头,上面还沾着一些浮萍之类的绿色东西,但是祁旌奚像是没看见一般,并未嫌弃。

他现在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去,哪里还有心思慢慢走。

他踏进院子里的时候,一嗓子把所有的下人都喊醒了,“人呢?出来烧水!”

唐易姝贴在祁旌奚的胸前,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说这句话时胸腔处传来的震动,心说这祁旌奚这嗓门够厉害的,怕不是练了狮子吼吧。

不只是人,就连树上栖息的鸟雀都被祁旌奚这一嗓子给惊醒了,扑腾着翅膀惊得到处飞,飞了一会见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而后又重新落到原先的树枝上。

祁旌奚用脚踢开房门,一进去就要把唐易姝往床上放。

“等等!”唐易姝连忙喊道,“衣裳还没脱,先把湿衣裳脱了!”不然一会把被子弄湿了。

紫铃进来之后看见唐易姝这副样子心里一惊,这大半夜的事出去跳河了吗?怎么搞成这幅模样,但是也没敢多问,手脚麻利地伺候唐易姝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