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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你们的,我只是往药里面放了一点泻药而已,我没想到会害了你们……”

“对不起,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认错,你们饶了我吧!”

“我以后每逢初一十五都给你们上祭品烧纸钱,不,烧金元宝,让你们在下面舒舒服服的,用这些银子去打点阴差,下辈子投胎能够投个好胎。求求你们,不要再缠着我了……”

……

赵芳芳一边磕头,嘴里一边哭哭啼啼地说着求饶的话,可是心里却冰冷至极,是你们自己命不好,怪不了她,明明五个人都喝了有泻药的药,可是只有你们两个死了,这就是命,阎王爷注定要你们死。

如果真的要怪的话,那就去怪唐易姝吧,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想要帮忙熬药,那就不会有这件事发生了,所以一切事情的源头都在唐易身上,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看看,这就是恶到极致的人,都到这一地步了,不诚心诚意地忏悔认错,反而还在心里推卸责任,觉得自己跟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因为赵芳芳的嫉妒。

火光在风的吹拂下明明暗暗,唐易姝好像看见赵芳芳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在火光的映衬下反着光,定眼看了过去过去,那是赵芳芳流下的虚假的泪水。

有些话,说给死人听,可是最后听到的,却是他们这些活人。

许县令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半夜女子的啼哭与言语、暗黄色的纸钱、蹿得忽高忽低的火苗……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许县令这个年过四十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软了身子,

他的左手死死扣着假山石上面的缝隙,才让自己勉强站稳,他用气音与唐易姝交流:“唐姑娘,她这是在……”

其实许县令心中已经走了猜测,但是并不敢继续往下想,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居然有胆子敢做出那种事。那可是两天人命啊,如果白川柏当日再去得晚一些,可能就会变成五条人命,她怎么敢?

“许县令,抓人吧!虽然当日的物证已经被销毁了,但赵芳芳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以算是招供了吧。”唐易姝说这些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量,她想听到的东西已经都听到了,现在也没有再隐藏下去的必要了。

“谁在那?是人是鬼?”赵芳芳突然神经质地往身后喊了一声,她刚才听到有人说话了。

她不会听错的,就是有人说话了,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唐易姝往外跨出一步,露出自己的身形。在出去之前,她给祁旌奚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不要现身。

因为唐易姝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搞明白,那就是赵芳芳为何要往治疗瘟疫的药里面下泻药,为什么要陷害她。还是那句话,唐易姝自认为她和赵芳芳之间没有仇怨,甚至她对赵芳芳而言还有少许的恩情。

当初若不是她在山路上救了赵芳芳,指不定赵芳芳如今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蹲着苟延残喘呢。

相比于赵芳芳颤抖的嗓音,唐易姝的声音自然镇定很多,她慢慢地走过去,朗声说道:“自然是人啊,这个世上,哪里会有鬼呢?你是在给谁烧纸呢?据我所知从你这一辈往上数三代,没有一个祖宗的祭日是在今天吧。”

唐易姝故意这般说道,让赵芳芳猜不到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世上所有的东西,往往都是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当赵芳芳看见唐易姝的那一刻,心中瞬间浮现出无数个想法: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她听见了多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紧张、焦虑、担忧、恐惧等等情绪在赵芳芳的心里糅合在一起,在她听到唐易姝的问话后反而安心了一些,这说明唐易姝并没有听见什么,说不定她可以糊弄过去。

赵芳芳心存侥幸,勉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脑子里飞速地组织着说辞,“唐姑娘,今个是奴婢一个表亲的长辈的祭日,这长辈往日对我十分照顾,奴婢昨夜做梦梦见他了,突生怀念之情,便想着今日祭奠他一下。奴婢初来乍到,不知这县衙里的规矩,若是县衙不能烧纸钱的话,奴婢愿意接受惩罚。”

听了这话,唐易姝在讥讽地勾起了嘴角,讽刺的笑容在黑夜里显得不是那么明显,至少站在她对面的赵芳芳是没有看见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瞒天过海,唐易姝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赵芳芳闻言一愣,不明白唐易姝怎么突然把话题转到这个上面了,心中甚至有些窃喜,难道刚才那件事已经被她糊弄过去了?

“是在山路上,我碰见了唐姑娘。”赵芳芳回忆着说道。

“碰见我了,然后呢?”唐易姝继续追问。

“然后我对唐姑娘和七皇子说了赵家村的事,七皇子和姑娘帮了我。”赵芳芳回答道。

“事是这么个事,但是有些地方你记错了。”唐易姝的目光飘向虚无的远方,那是一种回忆的姿态,“当时你求我救你,而且当时拍板做决定的并不是你口中的七皇子,而是我。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肯承认当初救了你的那个人是我呢?我又没有挟恩图报,让你承认一下我对你的恩情,有这么难吗?”

从一开始的闪烁其词,到后来的模糊主语,赵芳芳不直接说“我在山路上向唐姑娘的车架求救”,而是用“碰见”,而后说到帮忙时又把祁旌奚放在前面,这所有的话无不都在表明赵芳芳下意识地在模糊唐易姝在这件事中的作用。

赵芳芳心中一颤,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讪讪道:“唐姑娘怎么会这样想,我都给姑娘做丫鬟了,怎么会是不肯承认呢?”

唐易姝犀利的目光在黑夜中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寒光一闪,直直地看过去,赵芳芳不敢与其对视,心虚地低下了头。

“你很恨我,对吗?”唐易姝忽然问道。

如果赵芳芳不是恨她,为何不惜牺牲两条活生生的人命来陷害她。她和赵芳芳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是什么东西导致了赵芳芳心里的那份恨呢?

为钱?为权?亦或是……为了情?

唐易姝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快得让她抓不住,她只好用再把刚才的思路在脑子里再过一遍,慢慢地琢磨出了一点头绪,如果在“恨”前面再加上一个字,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嫉恨。赵芳芳嫉恨她,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要毁了她。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得赵芳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慌乱极了,“唐姑娘你在说什么玩笑话,我怎么可能会恨你呢?绝对没有这回事。”

赵芳芳一边说,一边大力地摆着手,用夸张过度的肢体语言来佐证她口中的话,以增加说服力。

可是这一切看在唐易姝眼里,变成了蹩脚的掩饰。

“很不好受吧,明明心里那么恨我,可是还要低三下四地过来做我的丫鬟,那么做低伏小,你怎么那么能忍呢?你伺候我吃饭的时候,在旁边看着,你那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唐易姝凉凉地说道,冰凉的语气和这夜里刺骨的寒风有的一拼,“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不一口饭噎死呢?”

“没、没有……”赵芳芳结巴道,“唐姑娘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怎么敢呢?”

唐易姝轻笑一声,继而又换了话题,“你那个表亲没有子孙后代吗?怎么不给他自己的直系子孙托梦,反而给你这个关系远的亲戚托梦啊?”

“这这……”赵芳芳一时间想不起该如何找借口含糊过去。

不待她想好说辞,唐易姝便再度开口:“你跟赵老汉是一个村子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应该不错吧,都是一个姓的,叫一声表亲应该是可以的。逢年过节的时候你家和赵老汉一家应该也会走动吧,你把那碗药端给他的时候,你的手有没有发抖?你看着他在你面前死去,你的心里有没有害怕?赵老汉下葬之后,你有没有在他的坟前给他磕过头认过错?”

“唐姑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赵芳芳继续装傻充愣。

“怎么我白天说子时给逝者烧纸钱你能听得懂,现在我说话你就听不懂了?”唐易姝讥笑一声,“你傻不傻,逝者就算是头七回魂,人家也是回去看自己的儿子,谁吃饱了撑得过来找你啊?我说磕头烧纸钱你就磕头烧纸钱,我早上要是告诉你要以命抵命你是不是也会照做?”

听到这话,赵芳芳脸上的疑惑逐渐变成了惊愕,继而又转为恍然大悟。她不傻,待她把唐易姝的话仔仔细细地捋过一遍之后,一股怒气猛然从心底迸发出来。

她不再低着头掩饰自己脸上的神情,赵芳芳抬起头,往唐易姝的身后看去,那是无边无际的黑夜,张大着嘴巴,仿佛可以把人一口吞噬。

“你骗我?”赵芳芳咬牙切齿地说道。

唐易姝无辜地摊着手,故意道:“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好骗,可能心里有鬼的人辨别能力都会差一些吧。”

忽然一阵风刮过,把即将奄奄一息的火堆给吹灭了,唐易姝的视觉范围猛地暗了下来。在火光熄灭的前一刻,唐易姝看见赵芳芳突然笑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那个笑让唐易姝觉得很不舒服。

“七皇子呢?”赵芳芳突然问道。

唐易姝下意识地警觉了一下,她突然想起自己刚才的推论:赵芳芳嫉恨她。赵芳芳为何嫉恨她,不就是因为祁旌奚吗?

难道赵芳芳喜欢祁旌奚吗?唐易姝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不,赵芳芳绝对不喜欢祁旌奚,

因为赵芳芳喜欢的是七皇子,是那个有权有势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而不是当初唐易姝在破庙里救下的那个奄奄一息身无分文的祁大哥。

像是故意刺激赵芳芳一般,唐易姝说道:“他自然是在我床上躺着呢。”说罢又道,“你手段残忍毒害两条人命,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今日我让你睡个好觉,明日一早你自己去自首吧,还能让你多活几天。”

话毕,唐易姝抬脚,转身欲走。

她知道祁旌奚肯定已经派人把守好了各个出口,赵芳芳的房间也有人监视,所以她丝毫不担心赵芳芳会在半夜逃跑。

忽然又听到赵芳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问了唐易姝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义安堂后院水井里的那种水桶,你一次可以提动几桶水?”

唐易姝回身,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道:“一桶吧,我力气不是很大。”

“我可以一次提四桶。”赵芳芳的声音中有一丝丝的自得。

“那又怎样?”唐易姝不明所以。

难道赵芳芳是要向她诉说自己以前的日子多苦多苦,天天在家里干农活,准备打苦情牌走悲惨路线来求饶吗?

“所以,不是两条人命。”赵芳芳边说边向唐易姝走过去,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一瞬间而已,赵芳芳就已经站到了唐易姝的面前,“而是三条人命。”

什么?三条人命?

唐易姝还没来得及思考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第三条人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就看见赵芳芳的手动了,在黑夜的遮挡下不是那么明显,可是又是那么得迅速。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唐易姝的脑海中迅速闪现,她还未展开仔细思考,就感觉到一双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让唐易姝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