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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头七是死人的回魂之日,死者若是生前走得仓促,会在那一日的子时回来,对家中儿女交代生前未能说完的事。”唐易姝又开始胡编乱造,她说这话时眼睛虽然是看向祁旌奚,但是这话却是说给一旁站着伺候的赵芳芳听的。

今个也不知赵芳芳是吃了哪门子的邪药,一大早就过来伺候,眼眶底下还是乌黑一片,一丝精神气也无,大老远的看过去,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幽魂大白天的瞎晃荡呢。

这幸好是白天,要是晚上的话,赵芳芳这幅某样,走出去还不把人给吓死。

真的是只有天才知道,赵芳芳昨天晚上整整一晚上都没敢睡,生怕自己被鬼掐死在梦中,手里握着方丈大师给的四张符纸,生生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她脑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估计是觉得祁旌奚是皇子,身上有真龙之气,寻常鬼怪肯定都不敢近皇子之身,所以一大早赵芳芳就赶过来了,希望能蹭蹭祁旌奚身上的真龙之气,来震慑缠着她的幽魂。

赵芳芳满脑子都是鬼魂的事,本来服侍的时候还心不在焉的,忽然听到唐易姝说什么头七什么回魂,她突然就回过神来,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那若是枉死之人在头七这一日回来,会不会找害死他的人报仇。”祁旌奚明白唐易姝说这些话的意思,立刻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接话。

“这是肯定的呀,地府里的鬼差为何会在头七放这些鬼回来,那就是让他们了结生前事的。只有把生前所有的心愿了结了,那些鬼身上的怨气才能消弭,心甘情愿地过了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去投胎。不然生前心愿未了,大仇未报,鬼身上的怨气太盛,很容易就会变成厉鬼的。阴曹地府可是最重因果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唐易姝跟编故事似的,又是乱扯一通。

把道听途说来的东西再加上自己的想象,糅合在一起,在不知不觉间把话题引向赵芳芳最感兴趣也是最害怕的地方。

赵芳芳一边听,一边心里跟着发抖,她一算日子。今天可不就是那两个死鬼的头七。

祁旌奚也是很会演,对唐易姝的话表现出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样子,怀疑道:“鬼真的能把一个活人杀死,这不是乱了律法嘛。”

“鬼和人讲什么律法,鬼只知道报仇,谁杀了他,他就回来杀谁,这不是公平得很吗?”唐易姝信誓旦旦地说着鬼一定会回来找当初害他之人报仇,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赵芳芳,故意这般说,加重赵芳芳心中的惧怕与惊恐。

“那照你这个说法,当初害了他的人岂不是必死无疑了,就没有什么能够挽救的法子吗?”祁旌奚好奇的问道。

“有倒是有,只是……”说到这里,唐易姝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吊人胃口一般。

赵芳芳也急切地看着唐易姝,恨不得拔开唐易姝那张已经闭上的嘴,逼她把剩下的话给说完。

唐易姝自顾自地喝了几口粥,才又慢悠悠地开口:“只是这个法子啊,做起来有点难。害了别人一条命,若是不想别人回来报复索命的话,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不过这代价跟自己的一条命比起来,当然是不值一提的。”

赵芳芳简直想给唐易姝跪下了,喊她姑奶奶成吗,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别又说一半留一半的,急得她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祁旌奚很有眼色地接了话。

“这人若是不想死,可以跟那个鬼谈条件,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就说明那阴曹地府也是要用钱的。这不就有办法了吗,左右他都死了,你就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说自己愿意在阳间永远供奉着他,年年都给他烧纸钱,让他在下面有享不尽的福。一边烧还得一边磕头认错,诚心忏悔,这磕头,为了体现诚意,最起码也得一百个起步吧。”唐易姝说道,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这时间上也有讲究,必须要子时,这是鬼门大开之时,不能早也不能晚。”

祁旌奚要不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唐易姝编的,他们昨天晚上已经对过一遍词了,他差点都要被唐易姝这一板一眼的正经严肃样子给骗了,讲得头头是道的,什么都能让她给扯个一二三四条出来。

他都差点信以为真,更别说一旁做了亏心事正心虚害怕得不行的赵芳芳了,已经在心里把唐易姝的这番话奉为救命稻草了。

“为什么这时间上这么讲究呢?”祁旌奚又问道。

这一段他们昨天晚上可没有对过,祁旌奚心说看来这一段是唐易姝的临时发挥了,没别的意思,他就想看看唐易姝要怎么编出这个的解释。

唐易姝一副看傻子的眼神,“你蠢啊,都说了子时才是鬼门大开的时辰,你纸钱烧得早了,不知道要被那个孤魂野鬼给捡了漏,那不就白烧了吗?你要是过了子时再烧,还怎么体现出你的诚心诚意,你心都不诚恳,你还怎么和鬼谈条件让人家原谅你。”

祁旌奚被说得脸色讪讪,回道:“你说的时候能不能别一嘴一个‘你你’的,搞得像是我杀了人似的。”

说到这里,唐易姝和祁旌奚的这场戏算是演完了,该说的台词也都说了,最后祁旌奚来了一句总结语,“用饭用饭,别说了,大早上的讲这么晦气的事情做什么。”

而一旁的赵芳芳听了这些话,心里逐渐升起了一点希望,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还有救,一会她就去买纸钱香烛。

服侍完唐易姝和七皇子吃完早饭之后,赵芳芳就借口要去义安堂照顾娘亲,向二人告辞。

待赵芳芳走后,唐易姝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问向祁旌奚,“你说她信了吗?”

“她信没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差点就信了你的瞎话。”祁旌奚没有直接回答,但这话也算是给唐易姝打了一针定心剂,又道,“现在想这么多有什么用,晚上跟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另一边,许县令见到了过来传话的林飞扬,听了林飞扬传达的命令之后,心中疑惑万千,心说这七皇子晚上不好好睡觉,子时让他出去做什么?

三更半夜的,难道是去抓鬼啊?

不得不说,许县令在一定程度上真相了。

晚上,还有一刻到子时,许县令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往身上套衣服,不小心惊醒了一旁正在熟睡的妻子。

“相公,你穿衣做什么?”许夫人小声地问道。

“出去有点事,你安心睡你的吧。”许县令回道。

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事,许夫人心中各种猜疑,她和相公之间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那个了,难道相公这是要去别的女人床上?

这样一想,许夫人便抬起胳膊抱住了许县令的腰,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胸膛,柔声问道:“是什么事啊,大冷天的出去做什么,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做的,你还要出去找别人。”

“你这是想哪去了。”许县令感受着许夫人的动作,哪里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无语道,“是七皇子找我有事,上午就派人过来与我说了,你别老想些有的没的。”

许夫人半信半疑,“何事需要深更半夜去做?”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想知道啊。”许县令无奈地说道,“你就睡吧。”

另一边,唐易姝的房间也亮起了灯,林飞扬在外面轻轻地敲了敲门,小声禀告道:“七皇子,那边来报,赵芳芳已经出门了。”

“知道了。”祁旌奚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拉住一脸兴奋之色抬脚就欲往外走的唐易姝,“别动,过来再把这件衣裳穿了,不然不让你出门。”

“你看看!”唐易姝被祁旌奚扯回来,掰着自己的衣裳领子让祁旌奚看,“你自己数数,我已经穿了几件衣裳了,五件!整整五件了啊!再穿的话我的手都要抬不起来了好嘛!七皇子我求求你高抬贵手不要再让我加衣裳了,我都要被自己重死了。”

说着,唐易姝又拉着祁旌奚的手去摸她的额头,“你摸摸,我都开始出汗了,我真的穿的够多了。”

“现在是屋里,屋里的温度高,所以你才会觉得热,你出去在外面站一会试试,不到半刻就冻得你发抖你信不信。”祁旌奚丝毫不让步。

“我不信!”唐易姝也嘴硬得很,“你别磨蹭了行不行,再不走的话时间就来不及了。”

“不信也没用,穿!”一个字的命令是吓人的,祁旌奚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唐易姝见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只好认命地把手抬了起来,整个人呈“大”字站着,让祁旌奚往她身上套衣裳,一副我认输我被你打败了的口吻,“行行行,我穿行了吧。”

祁旌奚憋住嘴角即将要上扬的笑意,伺候唐易姝穿衣裳。

一出门,穿了六件衣裳的唐易姝简直是一位无惧寒风的勇士,她张开了双臂迎接刺骨夜风的洗礼。

然后……她怂答答地抱起了胳膊缩起了脖子,继而转头对祁旌奚说道:“我觉得六件有点少,要不我回去再多加一件吧,我觉得我还能穿。”

而早已有先见之明的祁旌奚十分帅气地一甩披风,让披风在空中划了一个圆,而后围在了唐易姝身上,祁旌奚一边给唐易姝系脖子处的带子,一边道:“好了,第七件。”

许县令已经在院子外面等着他们了。林飞扬见人都出来了,便在前面带路,将他们领到赵芳芳烧纸钱的地方。

赵芳芳千挑万选,找了县衙东边的荷花潭烧纸,估计是想着烧完了纸钱就把灰烬扫到水里,这样方便处理,而且这边不是居住的地方,夜晚不会有人来,比较隐蔽。万一真的被人发现了,还能赶快从荷花潭里舀水把火浇灭,既快捷又便利。

其实赵芳芳选的这个地方也很便于唐易姝他们藏匿,因为荷花潭旁边就是假山石,唐易姝他们悄然地过去,找了一个离赵芳芳最近的山石后面躲着。

期间许县令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没留心,脚下一个踉跄,发出了一点声响。

夜深人静之时,稍微发出一点声响就会被放大无数倍,赵芳芳敏锐地转过头,心里害怕不已,却又不得不假装镇定地喝道:“谁?”

许县令心里叫苦,七皇子也真是的,到底是什么事提前跟他透个口风不行嘛,搞得他心惊肉跳的,大半夜的这幅场景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好在林飞扬机智,惟妙惟肖地学了几声猫叫。

半夜有夜猫出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终于把赵芳芳给糊弄过去了。

终于到了子时,赵芳芳颤抖着手从旁边的篮子里取出一根香烛,从灯笼里借了火点亮,而后又从篮子里取出纸钱,点燃。

她一股脑地把篮子里的纸钱倒了一半出去,火势一下子大了起来,唐易姝他们躲在假山石后面,可以清晰地看见赵芳芳被火光照亮的脸。

这是给谁烧纸钱呢?不明所以的许县令汗毛耸立,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被惊起来了。他一脸的怔愣加惊恐,用嘴型问站在他旁边的唐易姝,“唐姑娘,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往下看就知道了。”唐易姝同样不出声,用嘴型回话。

而后,“咚咚咚”的声音传来,是赵芳芳在磕头,一下又一下,力气很重,听得唐易姝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感觉脑门疼。

突然,一阵风刮过,火势瞬间灭了下去,赵芳芳连忙又往里面添纸钱,她以为是那两个鬼过来了,对着虚无的半空,开始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