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义安堂这边人手是不够的,屋里面的病人需要人守着照料着,外面搭棚子也需要人手,现在郎中们搭炉子熬药又需要人提水砍柴烧火……

总之处处都是要用人的地方,祁旌奚见护卫衙役们都忙得脚不沾地,也找了个自己能做的活,过去帮忙去了。

看见七皇子去帮忙搭草棚子,吓得许县令赶紧阻止,要去抢祁旌奚手里的干草,“七皇子,这可使不得啊,哪能让您来干这些粗活呢?”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祁旌奚微微一侧身,避开许县令伸过来的手,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使得使不得的,今日这草棚子要是再搭不好,衙役们又要再露宿一晚,我不过是做点我能做的事情罢了。”

他方才已经问过了,昨晚安置好病人以后,这边的衙役们没有地方住,都是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了一晚上。

他既然过来了一趟,总要干点实事,不能只是看一眼就走人吧,这算什么事?医药方面他不懂,做不了什么,就让他干点能干的事吧。

许县令见七皇子执意如此,只好也认命地跟着去干活了。没道理顶头上司在那忙活着,他还在一边看着干瞪眼。虽然干活干得身体累,但是许县令心里对七皇子却是极其佩服的,他见过了两手背在身后夸夸其谈的官,却从没见过七皇子这般话不多却愿意甩开膀子干的。

那些衙役护卫们见七皇子都加进来帮忙了,干劲更足了,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虽然是深秋,但是不一会便大汗淋漓。

祁旌奚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抬首看见一个姑娘朝他这边走过来,定眼一瞧发现是赵芳芳。

“七皇子,喝点水吧。”赵芳芳微红着脸,一脸希冀地看着祁旌奚。

昨晚赵芳芳不愿意跟一屋子病痨鬼住在一块,便在外面将就了一夜,本来心中万分气愤,要不是唐易姝多嘴,她现在怎么会是这种处境。结果回去瞧她娘的时候,突然听人说七皇子过来了,一瞬间喜出望外,赶紧找了个借口找过来了。

终于让她有单独和七皇子见面的机会了,没有唐易姝在中间插一杠子,看来老天都是向着她的。

“不用。”祁旌奚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才开口拒绝。

“七皇子这水是干净的,碗也是干净的,您不用担心。”赵芳芳见祁旌奚拒绝她的好意,连忙解释道。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呢,七皇子要是不接的话,她多没脸啊。

义安堂的床位有限,昨日她为了给她娘争一个炕上的位置,有意无意地在那些人中间说她和七皇子是有关系的,虽然里面有些夸大的成分,但是想来那些人也不会傻乎乎地去向七皇子求证,所以她也就放开胆子说了。

恰好今日七皇子又过来了,她就故意在七皇子身边打转,要把昨天说的那些话坐实。谁知这七皇子怎么这般不给她面子。

“真不用,护卫带的有水。我记得你娘也在义安堂,你赶紧去照顾你娘吧。”祁旌奚好言解释了两句。

赵芳芳对于祁旌奚来说,只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没有什么恶感,但也没有什么好感。对于她的举动,祁旌奚只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没有过多的深想。

他本就为人随和,对于外人,虽然做不到见人三分笑,不笑不说话。但是一贯的礼貌还是有的,无论是对着衙役护卫,还是院子里的下人,皆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以皇子之躯帮护卫们干活了。

但是赵芳芳却把祁旌奚的礼貌解读成对她特有的温柔,心中欣喜,觉得七皇子对她果然与对旁人不一般,虽然没有喝她的水,但是跟她解释了这么多,这是不是在意她的表现啊。

当你对一个人有意思时,那个人可能只是说了一句无意义的废话,你却会对这句话进行各种层次各方面的解读。就像是在做阅读题一样,觉得短文中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

果然这么多人中,七皇子对她是最特别的,这般想着,赵芳芳心里就多了几分底气,向祁旌请求道:“七皇子,您也知道我是放不下我娘才跟着过来照顾的,但是您刚才也进去看了,里面的情况很不好,挤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一个姑娘家,跟官爷们挤在一块也不太方便,所以我想,您能不能带我回县衙住一段时间啊,我白天再过来照顾我娘。”

怕七皇子觉得她的要求过分,又补充了几句,“我跟下人住一块就行,不用单独给我弄房间,只要有个住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了。这要是夏天,我晚上就在外面随便凑合凑合就行了,但现在这天气,夜里太冷了。”

说完之后,赵芳芳又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目光一脸哀求地看着祁旌奚。

祁旌旗沉思片刻,问许县令县衙里还能不能再安排下一个人。

其实他对这事是没什么感觉的,赵芳芳是住在县衙,又不是住在他的房间,跟他关系不大,他不过就是开口问一声罢了。能安排得下就住,安排不下就不住。

但是许县令就各种揣摩祁旌奚话里的意思,心想七皇子这都开口问了,应该是已经准备把人安排进去的意思,问他一声估计就是个形式。

七皇子要安排进去的人,他能说没法安排吗?必然不能啊,于是便点头说道:“自然是能的。”心说这赵芳芳胆子不小啊,还真有两把刷子,又觉得七皇子的脾气也是太好了一点,别人说什么他都应。

赵芳芳见七皇子答应了,顿时欣喜若狂,跟只苍蝇似的围着祁旌奚转转转翁嗡嗡,嘴里一刻都不停闲没话找话,手里又装模作样地做点活。

祁旌奚被她吵得心烦,无奈道:“赵姑娘,这边的活人手够了,你还是回去照顾你娘吧。”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面对着没感觉的人,她说一句话你都会觉得啰嗦,她要是再多叨叨几句,你就会觉得烦死了,耳边聒噪得像是有一千只鸭子在叫。

但要是面对着喜欢的人,对方一刻不停地说话,你不会不觉得烦,只会在她说话的间隙给她递一杯水让她润润嗓子。

这可能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差别吧,对于祁旌奚来说,赵芳芳是前者,而唐易姝则是后者。

但赵芳芳不这么想啊,她觉得七皇子让她回去是因为心疼她,不让她干重活。虽然心有不舍,但是她来这边打的就是照顾娘亲的旗号,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终于走了,祁旌奚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耳边清净了。

县衙那边,临到午时,小丫鬟想着要用午膳了,就将唐易姝喊起来了。唐易姝吃得清淡,又是清粥小菜,正吃着呢,门外来了个小厮,说是来了个游医,想要请唐姑娘出去见一见。

“游医?为何要让我出去见?是那人点名要见我吗?”唐易姝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疑惑地问道。

小厮给唐易姝解释了一遍,那游医是自己找上门的,说是听闻此地爆发了瘟疫,想要一尽绵薄之力。然而现在县衙里主事的都不在,七皇子和许县令带着人去义安堂了,下人想着平时唐易姝在七皇子身边跟前跟后的,在这种事情上应该也能做主,这才请唐易姝出去见一见拿个主意,不然他们下人不敢擅自做决定。

“行,那人在哪呢?我过去见见。”唐易姝一想,他们现在确实挺缺郎中的,能多个人手多份助力也是好事。

她收拾好之后去了正厅,一进门看见了一个面嫩的少年,估摸着也就十七八的年纪,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药箱。

唐易姝以为这少年是游医的徒弟或者儿子之类的,转过头低声问带她过来的小厮,“游医人呢?”

那小厮指了指那个少年,小声道:“这位就是。”其实小厮也对这少年的身份抱有怀疑,但是他也知道县里的郎中紧缺,宁可弄错不可放过,不管心里有多么怀疑,但还是先把人请进来再说。

那少年见有人过来了,站起身来。小厮跟游医说唐易姝的身份,他便跟唐易姝问好。

唐易姝一想,英雄不问出处,医术也不看年龄,说不定这少年就属于那种天赋异禀的天才一类的呢。林水县的这几个郎中,下巴上的胡子都有手掌那么长了,对此次瘟疫不还是束手无策。

反观这少年,能在众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过来,这份心性就值得赞赏。

“我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不必多礼。”唐易姝客气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白川柏,叫我白郎中即可。在下自幼便跟着家父学医,至今已有二十年了。”白川柏似是听见了方才唐易姝跟小厮的对话,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便主动自报年龄。

唐易姝是真看不出来这人已经有二十多岁了,差点就脱口而出问他是怎么保养的了。不过好在她还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没把这玩笑话说出口。

“冒昧问一下,白郎中是什么地方的人,从何处过来的。”唐易姝问道。她也不能来个人就用啊,肯定要先探探底。

“在下乃是东莱谷之人,出谷游历,正好途径此地,进城时听城门处的守卫说此地爆发瘟疫,在下学医多年,想必可以援助一二。”其实当时城门的守卫是劝他不要进来的,要想去哪最好绕路走,但是白川柏本身就是郎中,医者仁心,遇到这种事了当然不会走。

唐易姝不知道东莱谷是个什么地方,听的时候还觉得这个地名怎么这么奇怪,没看见一旁站着的小厮听见“东莱谷”这三个字时,神情是多么得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