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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莱谷,取日出东山人间蓬莱之意,传说有仙人在此地飞升。是不是真的有仙人这个难以定论,当个故事听听也就罢了,但是此地这么有名,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东莱谷自古以来只住着白氏一族,以长寿而闻名。

二则是因为白氏乃医者世家,百年积蕴,一手医术精湛无比妙手回春,据说谷中的三岁小儿都可识得百草。但东莱谷的医术只传族中子弟,不收外姓徒弟,且族中之人甚少出山,若想求医,只能千里迢迢赶往东莱谷。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任何人一视同仁。

据说北齐有一任皇帝,想要招当时的东莱谷谷主进宫做太医,并宣称,只要他愿意去,直接封他为太医院的院首。但是谷主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丝毫不给皇帝面子。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东莱谷派了一个弟子进京,不过没有要任何官职,只以平民之身进京,给皇帝调理了一段时日,又回来了。

东莱谷的地位之高,声名之盛,可见一斑。

所以那个小厮一听说此人竟然是东莱谷的人,才会这般的惊愕。

但唐易姝这个外来户不知道东莱谷的厉害啊,不明白这个白川柏来头甚大,还只当他是普通人,脸上神情丝毫未变,平静地跟他交代林水县现在的情况。

而白川柏听唐易姝说那些预防措施时,就觉得唐易姝了不得,懂得真多。在见他自报家门之后,唐易姝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惊呼、乍喜、激动……这些神情都没有在唐易姝的脸上看见,愈发觉得唐易姝深不可测。

“现下所有的病人都被迁至城外的义安堂,不知白郎中是要稍作休息,还是直接就过去。”唐易姝问道。

“直接过去吧,我要先过去看看情况。”白川柏说着便站起身来,见唐易姝也跟着站起来,又说道,“唐姑娘派人带我过去即可,姑娘这种情况,还是多多卧床休息为好。”

她什么情况?姨妈吗?唐易姝没想到白川柏居然能看出来,中医都讲究“望闻问切”,她之前跟祁旌奚吵架的时候也瞎扯自己的金手指就是“望”。

但现在人家白川柏才是实打实的“望”,唐易姝心里把对他的医术能力估测提高了一个等级。

唐易姝没接话,只是笑笑,让小厮带着他过去了。

白川柏没在唐易姝脸上看见的反应,全在给他带路的小厮面上看见了,那小厮一路上激动地不成样子,在前面走着,走几步就要回过头来看白川柏一眼。

白川柏让小厮看得心里发毛,问他有什么事。

结果小厮用无比崇敬而又憧憬的语气问白川柏,“白郎中,你觉得我的资质怎么样,能不能跟着你长寿啊?我看您出门也没带个下人,要不你带着我吧,我最会伺候人了。”

白川柏脾气好,听着这话也没恼,反而还笑笑道:“什么长寿,那都是别人乱传的,当不得真。你若是需要,等这次的事解决之后我可以给你把把脉,开一副调理的方子。我观你鼻翼发红,应该是有些火大阴虚。”

那小厮一听就来劲了,一路走一路说,白川柏也耐着性子听着,直到白川柏上马,小厮才意犹未尽地止住。

唐易姝是外来户不识货,但是许县令可是土生土长的北齐人,东莱谷白氏的盛名他可是知道的,一听说白川柏是东莱谷的人,顿时欣喜若狂,嘴唇都止不住地颤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救了。

“敢问阁下,白茯是阁下何人?”许县令曾听人说过,白茯正是东莱谷现任的谷主。

“正是家父。”白川柏淡淡地说道,似乎并不是很想提起自己的父亲。

祁旌奚虽不是外来户,但他失忆了啊,不明白许县令为何见了一个郎中就这么激动。听许县令给他解释一遍,他才明白。

“白少谷主……”许县令下意识地就像拉拉关系,这可是神医的传人啊,人都有生老病死,指不定哪天就突发什么病了,可得赶紧跟神医搞好关系。

只是许县令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白川柏给打断了,他的表情依旧温和,但是声音却更为冷淡,“叫我白郎中即可。”他是他,他爹是他爹,他不是很喜欢把他爹搬出来说事。

“白郎中,所有的病人都在屋里,麻烦你进去看看吧。”祁旌奚没许县令这么多花花心思,直接了当地开口。

“是。”白川柏应了一声。

一行人进去,白川柏问向祁旌奚,“病得最重的人在哪?”

祁旌奚心想这鸡瘟是从赵家村传出来的,应该是赵家村的人病得最重,便给他指了指。白川柏过去把脉,搭上那人手腕时眉头皱了皱,紧接着又把了四五个人的脉。

屋里的人全部都屏气凝神,连呼吸声便变得轻弱起来。病人们见白川柏是生面孔,又得七皇子如此重视,下意识的就以为这是七皇子请回来的高人,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人身上。

他们看见白川柏的眉头皱起来,自己的心里也是一紧,沉得厉害。

现在白川柏在给一个小孩把脉,小孩没有大人那么能沉得住气,哭哭啼啼地问白川柏,“哥哥,我会死吗?”

“不会。”白川柏给小孩擦了擦眼泪,语气温柔而又坚定。

小孩泛着泪光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还小,不会像大人那样下意识地去质疑,只道:“那你快给我开药吧,我喝药,再苦的药我都愿意喝,我也不吃肉了。”

他不懂鸡瘟是怎么爆发的,只以为是自己吃了肉,才会生病,便在心里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吃肉了。

屋子里的紧张气氛被小孩的童言童语冲淡不少,祁旌奚也淡淡地笑了一下,他不确定白川柏说的话是哄小孩的,还是真的。

待白川柏又看过几个病人之后,他们从屋子里出去,祁旌奚才问道:“这次瘟疫,你可能治好?”

“有几个病得太严重,已入膏肓,我无能为力。但是病情轻一些的,我还是有把握的。”白川柏是实在人,说话耿直,也不大包大揽,各种情况都给祁旌奚讲清楚。

而后又要了纸笔,开药方。

祁旌奚看着白川柏写好的方子,疑惑道:“怎么有两张。”

“一张是给那些病人用的,另外一张是给衙役护卫们用的,他们这些日子都要接触病人,少不了病气入体,也要防一防。”白川柏解释道。

许县令一听就紧张了,忙问道:“白郎中啊,那我是不是也要喝一喝啊?”他今天这也算是接触了那些病人了。

“自然。”白川柏答道。

一行人在这边忙活到暮色西沉才回去,赵芳芳虽说是在照顾她娘,但是也一直关注着祁旌奚,正在给赵大娘喂水呢,一听外面的动静像是要走了,心里一急手一抖,水就洒在赵大娘身上了。

赵芳芳也懒得管赵大娘,不说找东西过来帮赵大娘擦一擦,直接把碗往旁边一放,慌里慌张地就出去了。

县衙这边,唐易姝见天都黑透了人还没有回来,心说这人怎么还不回来,难道今晚是要住在义安堂啊?

虽然知道义安堂只是在城外不远,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唐易姝还是很担心,她走动不方便,便让小丫鬟出去看看。实在不行的话,就找个人去义安堂问问。

谁知小丫鬟刚跑到县衙大门处,就看见七皇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

祁旌奚认出这小丫鬟是唐易姝身边服侍的人,遂问道:“你出来做什么?”

“回七皇子的话,唐姑娘见天黑了七皇子还不回来,在屋里等得着急,便让奴婢出来看看。”小丫鬟低着头回话。

“你回去吧,跟易姝说我一会就过去。”被人这么记挂着,祁旌奚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笑意。又问道:“晚膳用了吗?”

虽未指名道姓,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七皇子问的是谁。

“唐姑娘还未曾用膳,奴婢问过,唐姑娘说是要等七皇子回来一起用。”小丫鬟答道。

祁旌奚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这都多晚了,让易姝不必等我。”

说完以后,他们便朝着厅房的方向走去,还有事情要谈,一时半会回不去,祁旌奚只好按耐住心中急切的思念。

小丫鬟得了吩咐回去,唐易姝一见她就着急地询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姑娘不要着急,七皇子他们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厅房议事呢。”小丫鬟想了想,没忍住又道,“七皇子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姑娘?是谁?”唐易姝提声问道。

“唐姑娘见谅,太黑了,奴婢没看清。”小丫鬟道。

这怎么出去一趟还带着人回来了呢,虽然知道祁旌奚应该不会背着她做什么,但是唐易姝听着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