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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小细蛇变成红色时,清欢的目光就被吸引了。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那个裹挟着一身黑气,看不清面貌的人另一只手里的动作。

“这是我的赤焰之吻,只是一个养着玩的小玩意,咱们就用它来赌一赌如何?”看不清面貌的人说道。

“输赢的结果是什么?”清欢问。

“阴阳草头降。”男人说。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阴阳草头降是种极恶毒的降头术。

阴阳草是一种并生在一起的野草,粗为阳细为阴,它最奇妙的地方是,即使被制成了乾草放到桌上,还会发生不可思议的蠕动,直到两草靠结在一起为止。

阴阳草下降后,会在人体内悄悄滋长,等达到某个数量之后,就会以惊人的速度衍生出来。

这时候的中降者会莫名其妙发起高烧,接著就会发狂而死。

死的时候阴阳草会透体而出,死者的尸体就像稻草人一般。

这类降头的可怕之处在于,这类降头是目前降头界最为难解的绝降,中降者只有等死一途。

如今这男人上来就说要用这个降头做比赛的结果赌注,让人在惊恐之余,也对他心生厌恶。

——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值得用这样恶毒的绝降来惩罚输的一方吗?

寨黎担忧地看着清欢,她很想大声呵斥对方心思恶毒,也想替清欢拒绝。

哪怕是应承下来,她也想代替清欢承受这个结果。

清欢只是皱眉看着那个男人半天,即使是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她也还是盯着不放。

许久她说:“你确定要这样做?”

“当然。我确定。”男人说,声音嗡嗡的,木木的,没有半点感情起伏,仿佛他就是个木头人一般。

“那就如你所愿。”清欢很痛快地答应下来,痛快的让白罗宫中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也对她生了一种敬佩感。

在新国,只要是个人几乎没有不知道阴阳草头降的厉害的,这个女人既然能解许远桥的降头,又随着许远桥来到新国,那么一定是早对降头术有所了解的了。

在已经了解过后,她还能这么痛快地答应下这个赌约,除了夸她真的艺高人胆大,真的没有其他话好说了。

但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吗?

对所有人脸上的神情,清欢都仿佛未见,她只是盯着那个男人,一眼不错地盯着。

她这样的神情让其他人讶异:遮掩在阴影下,根本就看不清的面容,有什么好看的?莫非真的就像世人所说的,女人都是天生好奇心重的生物?

赤焰之吻身上发出红光时,血腥味浓重了起来,而且带着一股阴寒,往众人的骨头缝里钻。

起初大家没有在意,等他们发觉不对时,已经被冻住,变成了一座座的冰塑。

这前后不过一分半钟,速度极快。

只有清欢和寨黎,以及那个男人纹丝没动。

清欢伸手拍了拍先一,后者立刻重新舒缓了过来,身体外表发出一阵阵冰裂的喀喇声,“好厉害。”他说,“我都已经提防了,还是中招了。”

“他的招,除非当时你就立刻出去,否则是防不了的。”清欢说。

寨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火鸷鸟羽毛,心中暗道还是清欢有准备,将这克邪的至阳之物羽毛给了自己,要不她也跟先一一样变成冰柱了。

“寨黎,还是你帮他们吧,这个东西我来招呼。”清欢说,她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个男人。

她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对地上昂头朝她吐着蛇芯子的赤焰之吻看也不看一眼,只盯着对方说话。

“你是霍刚的人吧?”她悄无声息地将手伸向对方的衣袖,倏地掀开。

一条头尾橙红,身体带着蓝黑色的狰狞毒蛇陡然从那人袖子里落下,在地上蜿蜒游动,发出嘶嘶的声音。

“果然是焰尾。看来那位桐花还没死啊!”清欢轻笑了下,她随手画了个圈,将焰尾蛇圈禁其中。

“现在来说说你吧,你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这么冒充人不大好吧?反正也不能露脸,还是我来帮你回复本来面目好了。”

清欢并起二指,猛地按在了那人一团黑气的额头上。

一道红光冲出,那个男人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叫喊,颓然软倒地上。

他迅速地消融了,成为了一滩黑水,穿在身上的黑色连帽衫也散落在一旁。

被寨黎救回来的众人目睹这一场变故,都惊讶地发出了尖叫声。

他们都以为来的人是行内人,从来没有怀疑过来者压根就不是人。

“这是怎么回事?”大长老颤颤地问。

他们下降头蛊毒从来不眨眼,更没有觉得害怕,可是在看见这个发着人类的声音,结果却只是一团黑气时,后背都冒起了冷汗。

原来,世间真的有鬼,还敢在大白天出现,而他们也真的是活见了鬼了——每个人心中都划过这个想法。

怕鬼都是共性,哪怕是他们这群视他人性命如无物的人。

“这是个傀儡。”清欢说。

她告诉众人,眼前这个已经消解成一撮黑气的东西,其实是阴阳师制成的傀儡。

“……用鬼灵和天地灵物的血滋养灌溉,可做出如同活人一般的傀儡来。”

清欢详细地解释了一遍由绝世传递给她的知识,忽然心里一动,想起在生死门时,霍刚抓住过向阳。

以霍刚的眼力,一定会看出向阳有着百年的鬼灵,这是用来制作傀儡最好的器物。

难道那个时候,霍刚就已经在制作,甚至是做出了灵智傀儡吗?

如果是这样,霍刚到底做了多少傀儡,真是不敢想象。

因为想起向阳,清欢又想起了另一个本来约好了,结果至今都没出现的“朋友”四白。

四白是灵兽,而且得了她半滴灵血,原本说好了要等清欢魂魄归位后,帮助它成为想要变成的白狐狸。

可是清欢在生死门没有看见四白,从六盘山下来直到回到苏城,都没有四白的踪影。

那时清欢还想,是不是四白已经想通了,对于脱掉黄鼠狼的外皮,蜕变成白狐狸的心愿已经打消了。

可是现在因为这个傀儡,她忽然就想起,四白会不会又再次落入霍刚的手里?

毕竟霍刚不是一般人,连神鬼都敢冒犯的家伙,会对付不了一只刚开窍不久的灵兽吗?

“这蛇怎么变颜色了?”有人惊奇地喊。

清欢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原来是之前傀儡说的赤焰之吻,本来是吞噬了傀儡给的血变成了红色,现在却又换了颜色。

清欢看了一眼,在心里问绝世是什么原因?

绝世告诉她说,这所谓的赤焰之吻,其实就是细鬼,是用阳世的蛇跟幽冥之境的冥蛇相配,孵化出来的产物。

清欢按照绝世说的看过去,只见那细鬼又成为了一条极细的蚯蚓状物,只是周身的表皮似乎干枯了一圈,奄奄一息的样子。

“作为食物的傀儡死了,它当然也就跟着不行了。”绝世说。

傀儡依靠制作它的阴阳师给的那一点用鬼灵和灵兽血混合成的东西来维持,而这种蛇就是依靠傀儡身上那点儿血生存着,可以说是跟傀儡休戚与共,一损俱损的。

傀儡死了,这细鬼蛇也就没有了食物,当然就离死不远了。

清欢让先一将细鬼收起来,准备带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忽听殿中有人发出嗬嗬的嘶吼声音,像头受了伤的野兽。

“他,他怎么会中了降头?”人们迅速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看之下都呆住了。

竟然是马焯裕!

而且还是中的阴阳草头降!

他的双手死命地挠着身体,将衣物撕扯的一块块的。

他的皮肤变的透明起来,里面隐约能看到有草的影子,在蠕动着要往外钻。

“痒啊!好痒!啊啊,痛,好痛啊!救命,救命!”

马焯裕疯狂地撕扯着衣服,拼命地抓挠着身体,身上血痕淋漓,恐怖万状。

众人早惊吓的离开他几米远,生怕这种降头会连累到自己。

马焯裕抬起脸,他的脸上已经有草钻出来,密匝匝的跟胡须一样。

血沿着他的眼睛开始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