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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脚底下的这片废墟,清欢忽然想,这会不会就是那个阿月被焚烧掉的家?

这个想法一起,清欢就打了个寒战。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简舒平的凭空消失很可能只是障眼法!

而让简舒平凭空消失的,很可能就是那个死了的阿月。

这一人一鬼,是要上演人鬼情未了的节奏哇!

障眼法好破,只要有黑狗血就行,但是,她现在到哪里去找黑狗?连白狗花狗都没有!

转了几个圈子,清欢忽然想起自己的灵力来,她顿时大拍自己的脑袋,暗骂一声笨蛋!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得过灵女的灵血的?

忍着疼,将左手大拇指割开了一条细小的伤痕,用渗出来的一滴细微血珠子抹在了那个柱子上,一秒,两秒……四秒——怎么没反应?

难道自己想错了?属于人类身体的灵血在破邪术上比不上黑狗血?还是自己的血太少了?

盯着自己手指上的伤痕,清欢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刀?可是,她真的很怕疼啊!

就在她低头对着自己的手指琢磨时,身边的场景已经变了。

正面三间青瓦房,墙面上抹着白石灰,因为风雨岁月的洗礼,已经开始发黄。

那些原本的白色墙面上有细小的裂缝,上面有薄薄的黄绿色苔藓。

房檐下有个燕子窝,里面孵有四五只小燕子,正在张着嫩黄的嘴巴,朝着外面唧唧地叫。

在墙角落里,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马蜂窝,黄黑细腰身的马蜂缩在里面,偶尔会发出嗡嗡声。

在正房的左边,有两间盖着茅草的屋子,门上贴着红色的对联,上面写着“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横批是“六畜兴旺”!

很显然,这两间茅草屋是养家畜的地方。

正房的门口是一块被推平滚压的很平整的地坪,在右边离屋子稍远些的地方,有一棵榆钱树,上面正开始泛出星星点点的绿。

从屋子的边角开始,绕着榆钱树的外围,一圈带刺的荆条混合着粗细不均木棍做成的栅栏,将这座屋舍围成一圈。

地面扫的干净整齐,没有满地鸡鸭粪便,给人的感觉就是温馨——这是个有着勤快女主人的住宅,而且看起来家境还不错。

清欢站在栅栏外面观察着眼前这一切,心里暗暗评估着,如果这就是阿月的家,那么简舒平后来能喜欢上阿月,实在是情理之中。

那个时候的人还没有现在人的浮躁和唯利是图,男人们也多是把尊严看的比金钱重的。

况且简舒平本身是问水镇的人,哪怕是顾及父母亲人的面子,他也不会选择当祁家的上门女婿。

没有利益野心,阿月这种人家更适合——也许简舒平的父母更喜欢阿月,而简舒平在父母的劝说下改变的吧?

毕竟是祁女士先喜欢的他,从头到尾,简舒平都好像是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感情里谁投入的多,谁先陷进去,谁就最痛苦——很明显,祁女士才是那个先陷进感情并投入最多的人。

清欢试着伸手推栅栏门,门没扣上,一推就开了。

她迈步向堂屋口走去,脚底下是硬实干净的地面,让人有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堂屋的大门口还设有两个半人高的小木门,全都打开着。清欢听见屋子里有菜刀在砧板上切东西的声音,一下下的干净利落。

她继续往里走,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梳着麻花大辫子的年轻女孩,腰间围着土褐色的围裙,手里抡着把菜刀在剁猪草。

这女孩朝气蓬勃,而且一看就知道很健康,面上有苹果般的嫩红,菱形的嘴巴轻抿着,眼底泛着幸福的笑容。

清欢看着这个女孩手脚利落地剁好猪草就去旁边的箩筐里舀细糠,葫芦瓢从她手里不慎落下,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女孩惊了一下忙捡起来,发现上面裂开了一道缝,她立刻噘起了嘴,敲着自己的脑袋骂自己马虎。

眼前一晃,场景又换。

这个女孩这次在做菜。她把肥多瘦少的肉平铺在案板上,抡着手腕粗的青竹棒用力捶打着。

然后她将肉装在一个大碗里,再把黄酒、姜切成的细丝,葱蒜末和酱油倒进去,拿了双筷子使劲地搅拌着。

最后又滴上了些油,将一张洗的干干净净的新鲜荷叶盖在碗上,并扎上了白麻绳,放进了蒸笼里。

等灶房里飘起的白色雾汽消散后,清欢就看到她把那碗蒸肉端了出来,往堂屋里走去。

清欢跟在后面,看着她面色红润,还带着羞涩地走进堂屋。堂屋里有一对夫妻,还有一个年轻儒雅的男人,是简舒平。

清欢恍然——原来是简舒平来了,所以阿月这般费功夫地做了道精致的肉菜!

简舒平的脸上也带着丝红,一边跟阿月的爸妈说着话,一边悄悄地抬眼看着端菜进来的女孩。两人目光半空中一触,然后都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脸色也更红了。

看到这里,清欢就觉得祁女士真的是坑了别人也坑了她自己!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做了那么多伤害他人的事,可结果自己也没得到幸福!

清欢这会甚至在想,祁女士之所以没有孩子,会不会根本就是简舒平不想要,在报复她?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一个人如果生了恨心,那是很恐怖的,哪怕明知道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会干。

如果是这样,那么简舒平后来自愿入赘和挪移财产也就说的通了。

就在清欢胡思乱想时,场景又变了,这次是一大群男女老少围着阿月的屋子指指点点。

他们一脸的嘲讽,上下两张嘴皮不停地开合着,甚至还有人往阿月家的大门上扔馊臭的剩饭菜和烂豆腐。

忽然人群散开,有个妇人端着一瓢东西,飞快地跑到阿月的门口,对着门上扬手一泼,那些人立刻用手和衣袖掩着鼻子,一脸的嫌恶。

阿月家的大门上滴滴答答地流下黄色的污物,清欢一看,竟然是粪便!

门外的人哈哈大笑着,高兴的跟自己中了百万大奖一样手舞足蹈。

大门忽然打开,阿月血红着眼睛冲了出来,她的手里拎着把菜刀!

她原本健康红润的脸颊已经消瘦发黄,粗大的辫子也蓬松着,瞪着通红的眼睛一边喊着,一边对着那些人乱砍。

那些人被阿月的疯狂和彪悍吓了一跳,纷纷往后躲去,有好几个脸上都露出了惧怕。

阿月的爸妈也跑了出来,他们不是去打那些人,而是抱住自己的女儿,哭着劝说着。

在他们的劝说下,阿月好像开始冷静了下来,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挥舞菜刀,恶狠狠地叫喊了。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人们松了口气,又慢慢围了上去。

忽然之前那个妇人从人群后面跑了过来,她的手再次一扬,脏臭的粪水将阿月一家三口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那妇人叉着腰,指着阿月一家脸带轻蔑地破口大骂。

阿月的爸妈哭着忽然朝着那些人噗通跪下,阿月的爸爸甚至一边磕头,一边啃着地上沾满了粪水的泥土!

阿月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上去扶起爸妈,看着那些欺负她一家人的人们,瞪着血红的眼睛,嘴巴蠕动着,发出仇恨和诡异的笑容。

似乎被她这样可怕的笑惊到,那些人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一面嘴里继续地说着什么,一面慢慢地走了。

面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无声的,就像演哑剧一样,但是清欢依旧看的浑身止不住打颤。

她知道流言杀人的狠厉,却不知道她所知道的那些狠厉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无名氏的《听谗诗》里说,人生三尺躯,谨防三寸舌。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这句话真的是对这个世间的流言蜚语最真实的写照!

清欢的眼泪忍不住落下——她看见阿月在自己的房间里抓起剪刀,将铺在床上的一件艳红色的新娘服一剪两半!

然后,她用那分成两半的新娘服挂在了床柱子上……

阿月的眼睛一直睁着,那眼里是满满的不甘和呐喊!

清欢的头忽然一阵疼痛,她脑海一阵眩晕,然后就看见了两个人,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