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苏鸾几不可查的勾了下唇角,心中暗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正愁没法子让自己脱险呢,眼下这一出,倒是歪打正着了!

    这位嬷嬷啊!您这演技,得千万给力些才行啊!妾身这条小命儿,可全赖您恶言相护了!

    “不管夫君身份如何,妾身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眼神落在那嬷嬷身上,浅淡一笑,继续面不改色的说道,“倒是您这位掌事嬷嬷,说到底……还不就是个奴才!”

    张嬷嬷一听,脸色大变,当即将那茶盏狠狠撂在桌上,厉声喝道:“笑话!就你,也配叫老身奴才?!还真把当个主子了不成?!莫说我家世子身上尚有婚约,就算是没有,凭你这乡野出身,进门做个贱妾,也是配不上的。”

    纵使她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可当这些话一字一句的朝她砸来时,苏鸾的心头还是忍不住一疼,像是被蜜蜂蛰了似的,连带着眼眶都跟着胀痛得难受。

    她面无表情的看她,眼神极冷,沉声道:“这话,怕是由不得嬷嬷说了算!妾身这身份如何,等夫君回来,我自会与他讨个交代!”

    “呵!”张嬷嬷讥诮一笑,从袖袋里抽出一封信来,推到她眼前,“不必劳烦小娘子苦等,这交代,老身给你带来了。”

    休书?!

    苏鸾眼神落在那信上,呼吸一窒,身子如坠冰窟一般,一股子冷意从心底渗了出来。

    “敢问嬷嬷,妾身所犯七出哪一条?!”

    张嬷嬷看着她,冷冷开口:“无子。”

    “呵!”苏鸾嗤笑一声,好一个无子。他果然是在怪她,怪她偷喝避子汤。

    一直隐忍的委屈如洪水一般,骤然冲破心底的防线。她嘴唇微颤着,捏着那封休书,问了句:“此乃他亲笔所书?”

    她眼底微微泛红,强撑着不让那眼泪落下来,死死的盯着张嬷嬷。

    张嬷嬷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缓不慢道:“自然。”

    说着,她从袖袋里头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娘子,听老身一句劝,这王府可不是你能高攀的起的。拿着这银票离开这儿,世子爷婚约在身,若是等那世子夫人进了门,再发现了你,哪儿还有你的好日子啊……”

    世子夫人……

    竟不是说说而已,原来他娶她时,身上竟真的是有婚约的吗?

    唐明琲,你究竟瞒了我多少?!

    苏鸾轻轻一笑,苦涩不已:“妾身这闲事,您老就莫管了!这休书妾身接了,您老,从哪来,便回哪去吧!”

    张嬷嬷被她这么一刺,当即变了脸色,张口斥了句:“不识抬举的东西!”

    说罢,冷冷睨了她一眼,漏出一抹轻蔑的笑,拂袖离开。

    待那街上传来粼粼马车声,苏鸾的眼泪才倏然落下,她目光落在窗外头,黯然而轻嘲的一笑,骂了句:“混蛋……”

    坐在一旁的“任一慈”听见这骂声,噗嗤一笑。

    苏鸾斜睨了他一眼,哽咽着道了句:“任大夫不是要带妾身去个好地方吗?如今,还去吗?”

    “任一慈”看着她,将唇角的笑敛去,挑眉道:“去,为何不去!”

    说话间,趁她不备,出手极快的一掌打在她的后颈上。

    苏鸾眼前一黑,顿时失了知觉……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脂粉气颇重的屋子里。因眼睛被布条蒙着,她只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声。周围一片静谧,连个喘气声都没有,想来就她一个人。

    她挣了挣,发现手脚被绳子捆得牢牢的,想逃跑怕是没有可能了。

    放弃挣扎后,她才感觉到后颈一抽一抽的疼,艰难的动了动脖子,低咒了一句:“他奶奶的!顶着一张菩萨脸,半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狗东西!”

    就在这时,房梁上传来一声低笑,带着些许媚意。

    “谁?!谁在那?!”苏鸾被惊得汗毛直竖,低喝了一声。

    “嘘!”那人从梁上飞身而下,伸出食指抵在她的唇上,“小姑奶奶哟,你可千万别出声!”

    “了婳姐姐?”苏鸾一愣,试探着开口。

    “哟,耳朵还挺尖!”了婳轻飘飘的道了句,“别动,姐姐给你把这绳结打开!”

    苏鸾点点头,压低嗓音问道:“姐姐怎么在这儿?难不成,凌公子也来了?”

    “他……不知在哪个温柔乡逍遥快活着呢!我来这儿,是寻人的!没想到,这正主儿没寻着,倒是碰见你了!你说巧不巧!”

    说话的功夫,苏鸾手脚被解开,她伸手把眼睛上的蒙布一摘,看了看四周,咦了一声,小声道:“这不是花楼吗?”

    “妹妹倒是猜得准,难不成是来逛过?”了婳媚笑一声,打趣她道。

    苏鸾倒是不以为然,捏着鼻子,尖声尖气道:“就这脂粉气,哪里用逛,单单这一闻就知道了。”

    了婳掩唇一笑,似带着些自嘲:“也是,这花楼里的脂粉,着实劣等了些。”

    苏鸾一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有些尴尬的补了句:“了婳姐姐,我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

    了婳看着她,勾着眼弯唇一笑,不甚在意道:“有何不一样的?不过都是讨好恩客,只不过,她们讨好的恩客每日都不同,而我讨好的,始终相同罢了!”

    她心里头清楚的很,她和凌少堂可不是能谈情说爱的关系。他和她,床笫之间,谈得就只能是那杀人越货的买卖。而她,虽然清白,却终究还是以色侍人的妓子!

    可悲吗?不,只要能杀了那人,别说以色侍人,就是以血肉,她也是乐意的!

    见她眸色微沉,苏鸾不禁开口唤了句:“了婳姐姐……”

    “嘘……”了婳指了指门外,朝她无声的动了动唇,“有人来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门被人拉开,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随后,便是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伯殷,这大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把人交给为师,你该回去了!”

    那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温润,反带着些许怒意。可依旧足以让苏鸾分辨出,外头这人,正是任一慈。

    而被唤做伯殷的人,先是轻笑一声,随后隐隐带着几分玩世不恭,说道:“师傅,别忙着生气啊,先喝杯茶,压压火!您说您这一张口就跟徒儿要人,未免也太急色了些吧!”

    苏鸾一惊,那声音若是除去几分轻挑,竟与任一慈有八分相似。约摸着,他就是方才绑她来此的人吧。

    了婳见她瞪着眼,那炙热的眼神都要将那隔断望穿了。索性,用刀刃将那丝帛的隔断微微割开一条缝隙。两人透过那缝隙,屏息静气的偷瞄着外头的动静。

    只见任一慈冷着一张脸,侧坐在茶桌旁,接过那人递来的茶,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便猛的将那茶盏扣在了桌上,任那茶水顺着桌子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

    “寒叶草,你这是要欺师灭祖不成?!”任一慈眸子微眯着,带着几分寒意。

    伯殷眉毛一挑,抿了口茶,摸了摸下巴说道:“师傅不是说了嘛,皮之不复,毛将焉存。既然师傅这块皮自身难保,徒儿当然要欺师灭祖一次,好给自己另谋条出路啊!”

    说罢,他伸手将那茶杯扶正,提着茶壶续上了一杯,似笑非笑的说道:“师傅,这茶,我劝你还是乖乖喝了吧。你若不喝,那徒儿就只能让师傅心尖尖的那位小娘子喝了!”

    了婳看着身旁的苏鸾,无声的道了句:“心尖尖?”

    苏鸾:“……”

    就在这时,窗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苏鸾忙轻手轻脚的挪过去,将那窗子打开。

    她轻声唤了句:“四爷爷……”

    赵四爷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悄无声息的翻进屋内。

    了婳看见赵四爷,脸色徒然一变,她追踪了三年的护国公啊,竟然就站在她眼前?!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后她压下心中的惊异,转脸看了苏鸾两眼,觉得这姑娘当真是她的贵人啊!应该给她摆在佛台上拜一拜,没准能保佑她手刃仇人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屋外的任一慈拍案而起,大叱了一声“混账”,抬手便要清理门户,可还没等他出招,便轰然倒地。

    苏鸾蹙眉,小声嘀咕道:“他这是怎么了?”

    赵四爷动了动唇:“中毒!”

    苏鸾咽了口唾沫,这敢情好嘛,她这是免费看了场窝里斗的好戏啊?!

    伯殷看着他狼狈倒地的模样,朗声大笑,随后凑近他道了句“怎么,师傅这是年纪大了,骂得动,打不动了?!”

    任一慈强撑着气力,咬牙道:“你竟对为师用软骨散,你这孽障!”

    伯殷勾着唇,凑到任一慈眼前,不屑的嗤了一声:“别动不动就跟师尊那老头子一样,还骂什么孽障!”

    “说起来,这声东击西,不还是您教徒儿的吗?!怎么您自己都忘了呢!当年,您不正是用这招,杀死了九师妹吗?!”他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