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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如风还在睡着。只是,他换了个姿势,脸部朝向墙壁。

    云姨看了一眼沐如风,关了灯,在病房的陪侍床上,和衣睡下了。

    夜里,云姨辗转反侧,脑袋里不断地浮现出这些年来,她和沐如风的点点滴滴,以及沐晚春对她的依恋……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云姨这才睡着了。在睡梦中,她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云雾缭绕,不辨南北,让她心生惶恐,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到听到云姨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沐如风这才转过身来,调整了姿势,他的胳臂已经因为长久的侧卧,麻木了。

    对着云姨所处的方向,沐如风的心揪到了一起,痛得心都碎了,痛得无法呼吸,感觉呼吸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云姨是被一阵噪杂的吵闹声惊醒的,那吵闹里夹杂着女人撕心裂肺地尖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云姨睁开眼后,看到沐如风不在病床上,没来由地,云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了,云姨将整个病房都找了一圈。可是,哪里都没有沐如风的身影。

    云姨来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向外看去。她看到医院病房大楼前,围了很多人,人群的中心,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鲜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因是清晨,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空气中还透着一股凉意,医院的门诊大楼还没有开门。所以,此刻围在事故现场的,多是医院的病人和家属,还有几个医生和护士。

    虽然,看不到那人的面部。但是,云姨的心,已经快要跳出胸腔了。

    云姨尖叫着跑了出去,风声在耳边响过,泪水像滚烫的水一般灼着她的脸,她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身上有无尽的辛酸与悲苦,却怎么也呼喊不出来。

    冲过服务台,服务台上的护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云姨,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看到电梯在别的楼层,云姨转身奔向楼梯间。她快速地下着楼梯,赤裸的双脚被硌着痛,但是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冲到那具尸体面前,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冲下楼,一直跑到事发区,奋力挤进人群,站在最前面,云姨只扫了那个人一眼,她的身体就像被人抽空了一般,轻轻地向下倒去。

    云姨看到那个男人,面部朝下,他的左手上,戴着一枚结婚戒指。那是一枚,刻在云姨脑袋里的戒指——那是她和沐如风结婚时,自己亲自选择的结婚对戒。自从结婚后,沐如风一直戴在手上,从未取下。

    云姨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她的姐姐坐在床边,伏在她身边哭泣。

    睁开眼睛,泪水像流不尽的水池,云姨直直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让我陪他去吧……”

    云姨的姐姐霞姐,一看到妹妹醒来了,就扑到妹妹身上,放声痛哭:“我的天呀,我那可怜的妹妹呀,你怎么这么命苦呀,好不容易找了个好男人,原本可以有个指望的,现在可好了,丈夫没了,又没有孩子,你以后,你以后可怎么活呀……”

    云姨听姐姐这么一说,泪水涌得更厉害了,她觉得她的心被切掉了,沐如风走了,她真想陪他一起去,离开这个肮脏又充满了诱惑与卑鄙的世界。可是,她还不能走。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斩不断的情缘和关系。

    “晚春……”云姨想起了沐晚春。从网上的报道中,云姨已经知道沐晚春怀孕了,那个孩子应该是夏墨翰的。

    想起沐晚春,云姨紧紧地咬住牙齿,想把泪水憋回去,可是却无能为力,反而涌得更凶猛了。

    “晚春,”云姨紧紧地抓住姐姐的手,不停地摇头,“不要让晚春,知道!”

    霞姨抱着妹妹,声泪俱下:“这么大的事情,第一个知道的人,不应该就是她吗?这么大的事情,迟早是要知道的,怎么能瞞得过去呢?再说了,眼下沐总不在了,那代替他在沐氏的人,出来主持大局的人,不也应该是她吗?说起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沐晚春!如果不是她,沐氏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些事情吗?要我说,沐晚春,就是这一切的源头。她不出来,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怎么平息呢?她不出来,你在沐家的权益,谁来给你保障呢?”

    “晚春,我,我可怜的孩子……”云姨喊了一声,就又晕了过去。

    这天早上,忙到深夜的夏墨翰早早地起床,顾不上吃早餐的他,从夏叔手上提上给沐晚春准备的早餐,就和夏天,一起奔向医院。

    开车的夏天,不时将眼神瞟向夏墨翰,他心中有疑问,想要问,可是眼神撩到夏墨翰时,却总是不敢开口。

    “专心开车。夫人和孩子,还等着咱们送的早餐呢。”夏墨翰说着,将一直搂在怀中的保温桶,搂得更紧了。

    “Boss,您准备,什么时候和夫人,复婚?”夏天贼心不死,到底不怕死地问了出来。

    夏墨翰的眼睛和夏天的眼睛,在后视镜中相逢:“做好你份内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管的不要管。”

    夏天收回视线,心中有点忐忑:“是。是属下失言了。只是,恕夏天愚笨,不知道该如何把握自己和,和夫人,以及柳小姐的关系?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夏墨翰叹气:“夏天,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不能理解我的苦心,更不能体察我的用意?”

    夏天听了,更加觉得惶恐,觉得自己简直愚不可及。

    但是,他也真是有苦难言。Boss面对两个女人,在不同的场合,是两种脸色和面孔,他有时候也真的分辨不出,到底哪副面孔是真的,哪副面孔是假的。

    因为Boss天生的沉默寡言,而且不是平易近人的人,作为下属,夏天哪里敢探问Boss的情感走向呢?

    夏墨翰在外面和柳千绿第一次单独偶遇后,就吩咐夏天:好好盯着这位柳小姐,时刻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只要有点风吹草动,马上向他报告。

    那时候,夏天以为夏墨翰是对柳千绿动了心思,想要仿效当下的富豪们,找个女明星做个红颜知己。所以,夏天一边派人盯着柳千绿,一边愧对作为夫人的沐晚春。

    直到有一天,夏墨翰对夏天说,以后把柳千绿当作他的女人来看待时,夏天才明白了:自己猜测不假。从此以后,夏天见到笑颜如春光的沐晚春,心中的愧疚就越发浓厚了。

    另外,夏墨翰提出离异的时候,夏天感觉Boss对沐晚春是真的狠心了;可是现在,夏天又感觉,得知沐晚春怀孕后的夏墨翰,又的确是对沐晚春上了心。

    难道说,Boss对沐晚春的转变,仅仅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那么,除了那个计划外的孩子,其他的一切,都将按着他们协商的那样,向着既定的方向执行?

    夏墨翰的眼睛看向前方,轻声说:“无论如何,她到底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夏天撇嘴,心中暗想:这个“任何人”,也包括您自己吗?

    车子还没有开到沐晚春所在的医院,夏天的手机响了。

    接听电话之后,夏天的脸马上就变了。

    夏墨翰扫了一眼夏天:“什么事?”

    夏天挂断电话,将脸转向夏墨翰:“我们的人说,沐如风沐总那边的医院,出事了……”

    “他怎么了?”夏墨翰的心也跟着一紧。

    “沐总,他,跳楼自杀了。”夏天低沉地说。

    夏墨翰眉头紧皱,他的眼睛迷成一条线,闪着凌厉的光芒:“他们,果然出大招了。”

    夏天急忙问:“您是说,沐总并不是自杀的——而是他杀?”

    “我只知道,一个在医院里躺了这么久的人,不会轻易自杀。就算沐氏危机重重,到底也有些基础。即使出院后的沐如风被赶出董事会,他手中的家底,也足够他度过余生了。何况,他还有个宝贝女儿。”夏墨翰深吸了一口气,“提速,抄近路去医院。现在还不能让沐晚春得知这个消息。我怕她,承受不了。”

    夏墨翰马上给夏荷打电话,告诉她:不要让沐晚春接听任何人的电话,任何人!更不能让她接近任何人,和任何人说任何话!

    放下电话,夏荷凭着多年的经验,得出了一个结论:出大事了,而且这个大事,还和沐晚春有关。

    夏荷想都没想,马上拨了夏天的电话,问道:“哥,发生了什么大事?”

    夏天看向夏墨翰,只得支吾着说:“能有什么‘大事’呀?我现在的大事就是,马上把Boss送到医院,把夫人接走。”

    夏荷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了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夏荷知道:夏天肯定知道什么,只是碍于他和夏墨翰在一起,或者是得到了Boss的授意,他什么也不能告诉她罢了。

    走进病房,夏荷看了一眼换了衣装,正在对着镜子涂口红的沐晚春,心中涌起一股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