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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鹏鹏妈会提出一起吃饭,当时就愣住了。

要知道上次吃饭,骨驭炎是装作工作忙才敷衍过去的。如果这次他再找理由不吃,那就显得太刻意了,指不定就会露出马脚。

三思过后,我当即回绝了鹏鹏妈的提议。

“不用了不用了,这点小事哪里需要你们铺张浪费再请我们吃一顿。你们俩实在是太客气了。”

“哪里客气,分明是骨太太您在和我们客气。不就是一顿饭的事情,哪里铺张浪费了。您若是坚持不肯和我们吃饭,就显得我们家没有礼数了。”

我心里那叫一个无奈。这顿饭哪里是我不想吃呢?可是骨驭炎毕竟不是活人,他是吃不了人间的东西的,去了也只是徒添麻烦。

但鹏鹏爸妈却一心想邀请我们,无论我怎么回绝,他们还是坚持地劝说。

僵持不下了近十多分钟,鹏鹏爸突然开口道:“既然骨先生、骨太太不愿吃饭,不如我们两家就找个茶馆喝两杯?”

我看了眼骨驭炎,他没有表态,估计也和我一样觉得不好意思再回绝了。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答应鹏鹏爸的邀请。

从殡仪馆离开之后我们便开车直接去了思孟茶庄。

思孟茶庄是本市最好的茶庄,里面的客户多半都是些达官贵人或者茶道协会的会员,像我这种普通老百姓一般是没什么机会进去的。

车子才开进思孟茶庄,我便看见两旁竹子搭建的廊台,廊台之下是一条清澈的人工湖,湖底时不时冒出一群锦鲤弄得湖面泛起一阵波澜。

才下车,立马便有一名身穿青色旗袍,烫着波浪卷的女子缓缓地向我们走来。她冲着我们缓缓一笑,扫了我们四个一眼,当即便认出了鹏鹏爸。

“韩先生,今天带了朋友来?只有你们四位吗?”

鹏鹏爸轻轻点头。

女子也没多问,直接侧过身子说了个“请”,便缓缓地将我们往茶庄内带去。

思孟茶庄内部分为品茗区和煮茗区,品茗区顾名思义就是喝喝茶,再听听书的地方,而煮茗区则是要自己煮茶烹茶,有完备的茶具可供使用,自然也可以让茶庄内的茶艺师为其表演。

我们一行人跟着那女子径直地便上到了品茗区的三楼雅间坐了下来。

一进屋我便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茶花香味,屋子里的装修更是古色古香,四面墙都是木制的,桌椅摆设也和古时候的相似,就连屋内摆放的灯具都是点蜡的纸糊灯笼。

屋子正前方是一面可以推开的纸糊窗户,往下看就是一楼的表演台子,现下说书的还没上台,只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正在舞台中央弹奏着古筝。

我们坐下没多久茶具和茶叶就都上来了。那女子正打算烫壶的时候,却被鹏鹏爸制止了。

“可以了,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来就行了,顺便再把当季的茶点送四份上来。”

女子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状况,脸上一点波澜也没有,微微一笑便退了下去。

等女子退下,鹏鹏爸才站起身来,准备烫壶。

他一边将滚烫的开水倒在茶壶上,一边向我们介绍道:“这茶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艺术,从烫壶到品茶,九道工序缺一不可。”

说着他又缓缓地将拿起茶匙将茶荷内的茶叶轻轻地拨入茶壶中,到快满三分之一的位置停了下来。而后将方才烫壶剩下的开水倒入茶盅内,轻轻地摇晃三下进行温杯。

紧接着他又拿起了水壶,高高地举起,开水自高点缓缓注下。

瞬间,茶壶内的茶叶便开始快速地翻滚散开,缓缓地溢出茶香。

我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鹏鹏爸又将茶壶拿起,将茶壶的壶嘴对准茶盅,轻轻地下倒一半,随后又重复高冲的动作,而后才用第二泡茶与第一泡茶混合。

顿时,整间屋子都溢满了浓郁的茶香味。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被茶香扑面的感觉,恨不得立马就端起茶杯,尝尝着香气扑鼻的茶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鹏鹏爸看出了我心里的馋意,对我露出一抹微笑,又缓缓道:“骨太太别着急,我这九道工序很快就要结束了。”

说完话,鹏鹏爸又不紧不慢地将茶盅断气,各自分入面前的茶杯中,到七分之处便立即停下。

分完茶后,他又连着茶托一起端到我们面前,恭敬地说:“请。”

我连忙端起面前的茶杯,正欲一饮而下,却不料舌尖才碰到茶水,立马就被烫个不行。

“烫烫烫——”

我当即就把那茶杯给放了下来,不停地伸着舌头试图让自己好受些。

骨驭炎看着无奈地笑了笑,道:“喝茶不能像你这么个急性子,你以为是喝酒吗?要先观察茶的颜色,然后再闻茶的香味。”

说着,他便端起自己面前的茶伸手往鼻子扇了扇,嘴角顿时勾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我当即便端起面前的茶杯,依葫芦画瓢地学着骨驭炎的模样再茶杯上轻轻地扇了扇,瞬即便有一股清冽的茶香钻入我的鼻尖。

顿时,我就有一种浑身置入了茶田的欣喜感。

骨驭炎闻完茶香后又将茶杯端近嘴边,轻抿了一口,又试探地将舌尖触碰茶面沾了些,最后一口才咽下肚中。

“好茶,实在是好茶。茶叶胜七分,剩下三分都是韩先生你的功劳!”骨驭炎放下茶杯连连称赞道。

我见骨驭炎一脸满足,又学着他的样子分三口品茶。刚抿第一嘴的时候,一股清冽的苦涩涌入舌尖,我再尝第二口的时候竟然喝到了甜味,第三口就是浓浓的茶香味流连在唇齿间。

怪不得骨驭炎会如此赞许,这真是比我以前喝的那种随便泡的茶包要好喝上一千倍。

放下茶杯我便忍不住赞叹道:“韩先生,你真厉害,竟然能把茶泡得这么好喝。这茶道是你什么时候学的,得有不少年了吧?”

鹏鹏爸笑了笑,谦虚道:“骨先生、骨太太实在是谬赞了。这点雕虫小技在我的家乡根本拿不出手,我今日也只是献一次丑罢了。”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问道:“不知韩先生家乡是?”

鹏鹏爸轻抿了一口茶,又道:“我们全家都是从南方来的,在高坡镇。”

高坡镇。

我在心里暗自念了下这个地名,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勾了出来,但却又怎么也想不起,难受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