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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二十码, 繁华地段。

    奥迪车一个急刹车, 打了个弯,横斜停在了废弃酒吧的门口。

    秦慎绷着神情, 拿起手边的急救箱就冲了进去。

    ……

    一进入, 呐喊声已经到了高潮,快要掀开这片阴暗的屋顶。

    他用力地挤进人群, 就看到那汇聚了刺眼灯光的拳台上, 两个人还扭打在地面上, 不断发出拳套击打的声音, 忽然间,其中一个人好像是放弃了挣扎,一个娇小的身体才不太稳当地扶着围栏站了起来。

    她摘下了两只拳套, 扔到了人群中,用仅剩不多的力气宣告了比赛最终的胜利。

    欢呼声震耳欲聋。

    秦慎站在原地,一颗心安骤然放了下来, 可看到她脸上斑驳模糊的血迹,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倒涌了上来,整张脸都开始抽搐得涨红。

    “让!”

    他歇斯底里地在这群暴徒中推挤开一条通往拳台的路,冲上拳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平躺!”

    陶星蔚眼前有些重影, 看东西都是不清楚的。

    她眯着眼, 才看清楚秦慎的脸, 愣了一下, 又下意识地笑了笑:“秦医生……”

    “陶星蔚我让你平躺!马上!”

    他厉声呵斥, 额头上的青筋都全暴了出来。

    陶星蔚被他的凶戾给吓怔了半秒,没有意识到自己战斗后的兴奋感还盖住了她身体上的疼痛。

    后知后觉的,她已经被秦慎抱着放平到了地上。

    直到秦慎将一些药水擦在她的额头和脸颊上,她才被药效刺激,感觉到了疼痛的感觉。

    “疼……”

    她刚打完人,一面对他的时候还是奶声奶气的。

    秦慎将一块冰袋敷在她的额头上,又用医用消毒棉擦去她脸上和身上的血渍。

    就以他的初步肉眼诊断,她的眉骨处和嘴角处都有较为严重的皮下血肿,半边脖子全是血,有她自己,应该也有别人的,还有左肩处应该是脱臼了……

    一块棉已经擦完了,她身上还是有很多血迹,斑驳一片,越擦越花。

    秦慎此时没了以往医护工作上的耐心,突然将手中沾满血迹的一团棉往地下狠狠地一扔——

    “秦医生……”

    她弱弱地盯着他,不敢大声说话:“秦医生,我左边的肩膀好像……有点疼,是不是又骨折了……”

    秦慎抿着嘴角,逼自己沉了一口气,又伸手去摁压了下她的肩膀,问:“这里?!”

    “再上面一点点……”

    “这?!”

    “嗯……疼疼疼、疼!”

    他拿她没办法,一听到她说疼就没了脾气。

    秦慎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得问:“还有别的地方疼吗?”

    陶星蔚轻轻地摇摇头,发觉头还有些晕乎,但看起来他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只得先逞强一下:“没事,我自己还能走……”

    夏溪在一边担心地看着,正要过去扶陶星蔚。

    哪知秦慎就一把抱起了陶星蔚,直直地往外走。

    夏溪见状,对这两人的关系发懵了片刻,也赶紧跟了上前。

    秦慎让夏溪在后排先照顾她,他在前面开车,准备送她去医院。

    汽车的座位上还放着一盒溏心蛋,陶星蔚晕乎乎地坐了进去,没看到。

    时间隔得越久,陶星蔚的“赛后反应”才越大,哪哪都疼得要命,眼前还一片灰蒙蒙的,坐在车上还有止不住想吐的感觉。

    但她尽管意识不清,还是能感觉坐在前排开车的秦慎,脸色实在是冷的可怕。

    她都不敢乱说话招惹他。

    夏溪问她,她也只得强撑着精神,说声“没事”。

    夏海今天轮急诊科,看到本来下班的秦慎又急匆匆地回到了医院,还带着自己的妹妹,怀里还抱着个虚垮无力的陶星蔚。

    怔了一下。

    “这、这是怎么了老秦?”

    秦慎没空回答。

    夏海看到夏溪的脸色也不太对劲,忙把夏溪拉到了一边问。

    夏溪支支吾吾地跺着脚,一时间急得也说不上来什么。都是她的错,居然真的信陶星蔚去那种地方只是玩玩而已,也是她后来没拦住陶星蔚……

    她这会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哥,都是我糊涂,我带陶星蔚去了地下拳场……”

    “什么?难道她弄成这样,是因为打了黑拳?”

    “嗯……”

    “赶紧给她安排床位!快!”

    秦慎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就抱着陶星蔚将她放到急诊部的临时床位上。

    秦慎之前应帮她初步处理过伤口,两个护士过来给她进一步消毒包扎。

    陶星蔚躺在医院里,闻到那股味道心里踏实了不少。没过多久,她就觉得有些犯困,身体沉得要命,渐渐睡了过去。

    她半夜因为疼痛曾醒来过,隐约看到有个人影在边上守着自己,好像是秦慎。

    脑海里还浮现着自己拼尽全力把那个谦王打趴下的最后画面,又想到拿了奖金之后,终于能把那块手表送给秦慎了。

    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梦里又腥又甜。

    所有的人都在为她担心,只有她还执迷不悟地在瞎开心。

    一天一夜了,陶星蔚还没醒。

    秦慎亲自给她做了脱臼复位手术,刚把她推回到病房里。

    他就接到了西餐厅前台的电话。

    “喂,请问是秦先生吗?我这边是希思西餐厅的,我想问一下,你前两天在我们餐厅预订的双人浪漫套餐,还需要为您保留吗?因为现在已经离你预订的用餐时间过去三个小时了呢。”

    秦慎看了下时间,眉间闪烁,又望着病房里的陶星蔚,冷冷地说:“抱歉,我忙忘了。麻烦帮我取消吧。”

    “好的先生。”

    秦慎挂掉电话,就看到夏溪拿着一袋礼盒站在走廊边等他。

    秦慎顿了顿,走过去问:“有事吗?”

    夏溪往里面看了眼陶星蔚,担心地问:“陶星蔚她还好吗?”

    “外伤比较多,得养,暂时没有大问题。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他的语气很平,完全不像前天那个在拳场上歇斯底里的人。

    但听得出他有点累。

    夏溪点点头,又问:“秦医生,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秦慎抬眉。

    夏溪犹豫了下,还是将那礼盒递给了他:“秦医生,其实陶星蔚这蠢货是为了你才去那种地方的。她当时只是随口跟我一提……我没想到她真是为了钱,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唉……我刚去帮她领了奖金,然后取了这个。我怕她要是过两天醒来,错过了你生日的这一天,又会怪我。所以我干脆就先替她把礼物交给你。”

    秦慎伸出的手颤了颤,屏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动作迟缓地去接过了那个精致的蓝色礼盒袋。

    “谢谢。”

    等到没人的地方,他才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拆开了礼物盒,看到了这块最新款的限量手表。

    秦慎捏着这块表,冰冷的眼底却流转出一丝不屑,轻声嗤道:“这个笨蛋,都说了不用……”

    他拧眉,胸口有些发堵。

    可他还是将那表盘玻璃膜上刚沾上的灰擦了擦,小心地放回了盒子中,藏在了贴身的口袋中。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陶星蔚已经被转移到了正常的病房,也不知道这一觉自己在医院躺了有多久。

    房间里没有人,秦慎也不在。

    她全身试着去动弹了一下。

    应该是被打了麻醉,药效还在,几乎感觉不到有什么疼痛。

    脸上左边肩膀上绑了厚重几层的绷带。根据这触感与包扎的方式,她断定自己应该是脱臼了。

    还好还好,脱臼而已嘛,只要不再骨折最多一星期,她应该就没事了。

    她又望向了那反光的窗户,打量了下自己。

    这脸是暂时花了,贴在脸上的两块纱布估计还没那么快可以取下来,用手轻轻摸上去,还有点小肿包。

    “小祖宗!!小祖宗,我看我真得把你埋地下供着你才能安生!”

    听到门外这个熟悉的声音,陶星蔚一懵,立刻将半张脸都躲回到了被子里。

    她这是睡了有多少天,连吴叔都回来了。

    吴大龙听到消息之后,改签了前一班的飞机回来,家都没回直接先来的医院。

    一进门,他看到她全身挂彩,摘下鸭舌帽就气冲冲扔在了地上:“我说你要闹点事也得再过个半年吧,这才两个月不到,我还在外面带比赛呢,你又进了医院,而且这次还是因为……”

    “因为黑拳,你还tm敢去玩黑拳!!”

    吴大龙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到底是谁给祖宗你的胆子啊!你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而且这事跟斗殴的性质完全不一样,你以为这次领导会给你个记过就算了吗?要是到时候下个退队的处分,我看谁帮你兜着!”

    陶星蔚没想这么多,只想拿了钱去换手表送给秦慎,还带着一丝贪玩和侥幸心理。

    地下拳击场有他们的游戏规则,她想只要按照他们的规则玩,应该就没事。

    而且以前她也听一些师兄说过在地下拳场的经历,但仔细想想,他们那时候确实都还不是在役运动员。

    头一次看吴大龙这么凶她,她才意识到,这一次怕是真的惹大祸了……

    病房里又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你……”

    男人卸下运动背包后,就先拦住了吴大龙:“别骂了,出了事我兜着她。”

    吴大龙看了身后那男人一眼,就憋着气先退到了一边,犯牢骚说:“她也是你带出来的,犯了这么大的错,这事兜不住也得你先兜着,算了你先好好教育教育她!唉,我先去医生那问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男人颔首,就坐到了床边,微弯着脊背,双手握拳放在大腿上,盯着她看。

    陶星蔚三年来都最怕这种眼神了,立即打了个哆嗦。

    可没想到,在教育她之前,他先对她笑了笑:“陶陶,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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