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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与我聊了很多很多,他们从一开始知道了曼姐是离过婚的女人且比我大好几岁后就一直反对,到后来被曼姐的真诚和对我的真爱所感动,终于同意了我们在一起,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未来的媳妇儿,可是人生就像一个钟表,当时钟从划过了六点钟的时候,那么它就靠近了十二点。一方的阻碍没有了,另一方的困难却出现了。

大伯意味深长地说:“既然人家父母不同意,那就算了,咱家也和人家家里有差距,虽说我们同意了,但是我们也知道你压力大,万一以后结婚了,你受了委屈都不好说话,算了,不同意就不同意,没啥的,孩子,吃点饭,吃点饭好好睡一觉,明天去西安城里好好逛逛,好好耍耍,忘了就好了。”

大伯的话说的很实在,可是要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爱谈何容易,我也试图让自己尽量不去想她,我想把她从记忆中抹去,可是不行啊,每日每夜,她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和梦中,就像与生俱来的胎记一样挥之不去,我知道,我无论如何是忘不记她了,也许随着时间,只能慢慢淡化这些记忆。

我每天都把自己闷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回来了几天,没出过一次家门,偶尔只会听见从家门外走过的邻居问妈妈一声:“川川是不是回来啊?”我妈妈会笑着回答:“是啊。”

自从我上次开车回了趟家后,我在村子里已经有了些名气,也变得风光起来,所以这次回来,看见停在家门口的车,那些邻居就会问妈妈是不是我回来了。在外人看来现在的我混的有头有脸,可是他们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我心里的痛苦只有自己才能够感受,尤其是回到家里以后,我必须要强忍着尽量不让自己表露出这些痛,我不想让父母为我过多操心,他们已经老了,本该安享晚年了,一些事情,必须自己才能承受,谁也不能分担。

整个七月,我没有出过一次家门,有父母的关心,比在滨源的感觉好多了,但每当想起那些在滨源的日子还是很怀念,尤其想起曼姐,心里还是很难受很难受,总是一个人在夜里心酸的哭。

父亲每天还是会顶着大太阳下地,尽管我劝过他多次,让他不要再种地了,他就是不听,他总是说:“我种了一辈子地,要我突然不种地了,一天什么也不干,我会闲得发慌,坐不住的。”

和曼姐一起了那么久,早都规划好了我们的未来,突然就这样和她断了联系,我也是不习惯,但是还有改变的余地吗?

我跟着父亲开始下地劳作,每天一早就下地,中午吃个饭休息一会下午继续,每天晚上回来浑身酸痛,累的要死,这样倒好,倒在床上很快就能睡着。只有在梦里,才会见到我心爱的曼姐,梦见她对着我甜甜地笑,总是重复着一句话:“傻瓜,别哭,我会回来找你的,你还没给我穿上嫁衣呢,我还要给你生宝宝呢。”

八月初我突然接到了郑雪儿的电话,已经与她好久没有联系,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感到有些意外,我问她:“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她说:“你是不是回家了?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电话总是关机,你现在有空上网吗?”

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你有时间上网的话看看优酷首页的新闻。”

我奇怪道:“什么新闻?”

她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家里没有电脑,为了她的这句话,我专门开车去最近的网吧上网,登上去就直奔优酷网,在首页分类繁多的视频中,我不知道她让我看的是哪个新闻,点着鼠标上下滚动,一条为“滨源市一宾馆发现四具尸体,疑为聚众吸毒猝死”标题的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带着重重疑惑点开这个视频来看,这是一则来之滨源电视台的新闻,女播音开始叙述整个事件:“今天早上接到我市皇天宾馆老板报案,在皇天宾馆内一房间发现四具尸体,经警方赶到现场初步调查,发现现场有大量海洛因、K粉等毒品,疑为聚众吸毒过量猝死,此事在滨源引起极大反响,警方根据现场情况初步判断这伙人与一个跨省跨区的贩毒团伙有密切关系……。”

导播的视频镜头中是四具已经盖上白布的尸体,现场扔着几支注射器,一个盘子里丢着几小袋白色粉末。

郑雪儿让我看这个新闻也许是因为她听我说李玲在贩毒,可能与她有关系吧。看完这个新闻从网吧回到家里后我的眼皮就跳的很厉害,总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下午又接到一个来自滨源的陌生电话,电话里是一个男的声音,问我:“请问你是胡青川吗?”

我说:“我是。”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谁,他就继续问道:“你现在在西安老家是吗?”

我奇怪了,对方是谁呢?怎么连我在家里都知道,我正要问的时候,对方突然就挂断了电话,我继续打过去的时候就没人接了,我一连打了几次,都是没有人接。

我感到有些奇怪,郑雪儿刚让我看了这个新闻,怎么就有陌生人打电话过来,而且号码显示为滨源的,我打电话又过去问郑雪儿:“刚才一个男的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是谁吗?”

郑雪儿一头雾水说:“我不知道啊。”

我说:“是滨源的号码,很奇怪,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谁就挂断了电话。”

郑雪儿猜测说:“是不是李玲身边的人,你可千万别说你在哪儿啊,很危险的。”

郑雪儿的话让我恍然大悟,会不会真的是李玲知道了我在四处找她,让身边的人打电话问我在哪里,然后找到我报复我?想到这些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后背隐隐发凉,我不是怕她,我只是怕连累到家人,父母这么老了,如果他们找上门来,这可怎么办啊?

那晚我给在上海读书的妹妹打去了电话,她接上电话问我:“哥,你还想起有我这个妹妹啊?不是说年后回来就结婚吗?怎么都半年了也没消息啊?”

一提起与曼姐的婚事我就惆怅起来,但是想到李玲他们万一来家里,我就担心起来,来不及多想,就说:“你明天一早就坐飞机回来。”

她疑惑地问:“怎么了?你要结婚了吗?”

我说:“不是,你回来,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她说:“可是我暑假工才打了几天啊。”

我心急道:“打什么暑假工,能挣几个钱啊,回来我给你说个事,比较重要。”

她不解地问:“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嘛?”

我生气道:“不能,你快点订机票,明天就坐飞机回来。”

她极不情愿地奥了一声。

和妹妹打完电话,我晚上又去父母房间,假装主动找他们聊天,他们进来,很是高兴,因为回来这么多日子,我从来没有主动找他们聊过。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笑着对妈妈说:“大伯、妈,我想带你们出去旅游去。”

我妈张大口惊讶的说:“旅游?”

大伯问:“啥旅游?”

我说:“你们两都一直呆家里,连西安都很少去,我想带你们去外面逛逛,出去转转。”

我妈说:“哎,我和你爸都这么大年龄了,还出去转傻呢。”

大伯说:“那不是乱花钱呢嘛。”

我笑道:“你们就听我一次吧,咱们现在又不是没有钱,辛苦一辈子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就让我尽一尽孝心嘛。”

我妈妈听我这样说,心里很高兴,心想儿子终于长大了,彼此看了一眼,我妈说:“哪去哪里啊?”

大伯说:“去北京看天安门咋样?我想看水晶棺里的毛主席。”

我妈说:“咱村子里你秋芳姨在天安门都照想了,回来老是给人说她去过北京,去看过天安门,咱也去看天安门。”

这就是我妈妈的梦想,一辈子最想去的地方是天安门,在他们心中去那里是最有面子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毛主席。他们的愿望很简单,很容易满足,反过来想想自己,现在什么都有了,却感觉什么都没有,从来不感到满足。我的不满足不是建立在物质生活上,而是感情上,因为我曾有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正因为失去了,所以才感到失落,才感到不满足。

我对妈妈说:“好的,就去北京,去天安门、天坛、故宫。”

他们两个开心的笑了,笑的那么慈祥。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妹妹就到了咸阳机场,我开车去接她回家,事先没告诉妈妈,他们感到很意外。

我妈问她:“眉眉,你不是暑假要打工吗?咋跑回来啦?”

青眉看我一眼说:“我哥让我今天回来的,说有事,还让我坐飞机回来,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呢。”

我妈不解地问:“川川,你叫眉眉回来有啥事啊?”

我说:“也没啥事,就是我想咱们一家人出去旅游,带上她热闹嘛。”

青眉一听说要旅游,高兴的手舞足蹈:“要旅游啊,好啊好啊,要去哪里啊?”

我说:“北京,老爸老妈要去天安门。”

她高兴极了,像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一样。